郝南山一个人摸索着一道水泥梯子,缓慢地下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再往下似乎还有一道转向一边的梯子。他身边有一个打火机,可以稍稍地照明,但是火苗却变得非常地微弱,可能真的如林简白担心的那样氧气不足。郝南山站定在这道水泥梯子当中,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如果氧气不足,可能会出现头晕或者血压降低的的情况,过了半分钟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郝南山接着摸索着下到地下室底部,走完最后一格楼梯,他感觉踩到了水塘里,这是一个水泥砌成的四方形地下室,现在积满了水,可以看到正中有一台连着烟囱的发电机,很明显是为灯塔供电用的,机器已经非常的老旧,手摸上去都是锈渣。再朝前走可以看到一扇铁门,门把手都已经掉了,他轻轻推了一下,门完全不动。然后注意到铁门上有个破洞,他伸手扣住破洞上沿,往上用力提了提,门被拉开了。
这个门似乎还有弹簧装置会自动还原到关闭状态。郝南山跨过这道门的时候心里想着,真有什么事发生那可都是自找的,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又自动关上了,想找个顶住门的东西四下都没有。
这个漆黑的过道里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自己趟水移动的声音就只剩下了单调的滴水声。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让人窒息的地下室至少有十年没人来过了,而且这条通道无疑就是通向灯塔的地下过道。郝南山心里又一转念,如果什么也没有,最后证明自己花了一个周末到这个荒岛上的地下室作了一次无聊的勘查,也算是一件自找的蠢事。这样的想法让郝南山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自己到底想要那种结果。或许只有再次面对某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时,他才能体会到一次平淡无聊的周末远游是多么的可爱。
破屋子里的林简白被霉味熏得受不了,于是退出了房间,她只能站在大太阳下等着,虽然她很想到山坡上的林子里去走走,但是郝南山一个人在下面说不定还需要她的帮忙。她走到附近的峭壁旁往下看去,海水正拍打着下面的礁石,虽然这里离海水有80几米,几乎听不到海水的撞击声,但是就是看一眼潮水的涌动,还是能感受到海的力量和节奏,她喜欢安静沉着而又有力量的东西,比如雪山和大海,但是因为工作关系很少有机会去接触到这些,所以林简白突然觉得不管最后如何,总算也是不虚此行。
下面的礁石上有什么东西?她用照相机的镜头对准那个微小的黄色物体,这只照相机有3倍变焦,可以抵消她视力上的不足。原来又是一只猴子的尸体,她不信猴子会失手从石壁上摔下去摔死,尽管猕猴失手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这里光秃秃的悬崖应该不会吸引猴子到这里来冒险。她的脑子里迅速形成了一种推测,如果无意间就能看到两只猴子死于非命,那么周围类似的猴子尸体或许会有二十只,也许还更多。
她四处张望,努力四处搜寻着视野里的可疑东西,但是再也看不到任何不对劲的东西,包括那两个上了岛就失踪的人,也看不到。渐渐地她觉得郝南山下去的时间有些久了,她有些担心起来,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天空一时间阴沉了下来。
自从他的丈夫遇难后她似乎已经变得天不怕地不怕,已经不对任何事情担惊受怕了,现在这种久违的担忧的感觉突然又回来了,尽管她很清楚郝南山经历过枪林弹雨比他的丈夫命硬的多。
天空开始密集闪电,乌云迅速地滚成了一片,高高的灯塔顶着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云,突然变得格外阴森。
“那两个家伙活该要被雨淋了。”
林简白这么想有她的道理,因为岛上别无其它建筑。她其实不愿意那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和自己一起躲雨,她有些担心这两个一直想调察自己底细的陌生人,尤其那个凶神恶煞的中年人格外让她不安。
但是现在,这两个人上岛后就像失踪一样,林简白不相信有人会在这个岛上迷路,前一天她还翻阅了历年学校派人考察该岛生态的资料,这个岛海拔85米面积0.9平方公里。谁会在0.9平方公里的地方走丢?除非是故意的。
风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暗,各种迹象表明马上就会有一场很大的暴雨,但是雨点始终没有下来,只是天已经完全被乌云遮住了,变得异常昏暗。在灯塔下来回走动等着下雨的林简白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隐约觉得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这种感觉非常的强烈,让她很不舒服,林简白转而四顾周围,但是四周并没有人,但是林简白的汗毛还是没来由地竖了起来。
“是不是雷雨前的高气压造成的这种奇怪心悸?”她问自己。
“是不是该把那个该死的一去就不回头的郝南山叫出来?就对他说,自己有些害怕?”林简白想着,但是她几乎马上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开口求别人是她此生最厌恶的几件事之一。
忍耐无法排遣恐惧,只会使其积聚起来。这是一种长时间被注视的感觉,林简白已经察觉到,躲在暗处的目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盯着自己,但是她又找不到四周有半个人影。慢慢地她开始意识到那双眼睛也许并不在四周,而是在上方。她的目光呆呆地扫过这几座低矮的平房顶部,那里什么也没有,然后她留意到了黑色的灯塔,于是慢慢抬起头。翻滚的乌云几乎碰倒了这座塔的顶部,电闪时分,这座年久失修的古老灯塔显得格外的苍白阴森,林简白突然觉得这座灯塔似乎有些斜了,就像是快被乌云压垮,随时会朝自己倒下来一样。
灯塔顶部空无一人,四周的玻璃早就不在了,只剩下边缘部分留着一些玻璃碴子,回想海上看到的耀眼光芒,应该就是这些玻璃茬反射阳光发出的。林简白很仔细地观察里面的每一个角落,她记得郝南山提过,最要命的一件事是敌人明明藏在那里,而你却看不见。想到这里,林简白慢慢地将照相机举起,对准塔顶,手放在快门上,按下去就会联动闪光灯。她想要证明自己是安全的,于是她按下了快门。几乎同时,灯塔上发出了一阵响动声,像是生锈缺油的铰链嘶哑的转动声。
她什么东西也没看到,但是她的确听到了塔上有动静,她的闪光灯好像引发了灯塔顶部的一些反应,这是不寻常的事。声音持续了半秒钟后消失了,她想有可能是狂风穿过灯塔顶部时,正巧带动了上面什么锈蚀部件发出的声音,林简白再次按动快门,这次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缕阳光突然透过乌云间的缝隙照射到海面上,乌云开始消散,黑塔也变得不再那么的阴森。也许是一次虚惊,林简白这么想着。
“上面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起来天又变回来了,雨可能不下了。”
林简白的目光漫漫地从塔顶离开,这一缕穿透云层的薄弱阳光已经部分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现在她有些担心记忆卡容量太小,她想把前面按下的两张黑云摧朽塔的作品删除,这样就可以空出一些容量,于是她按下了回放键。
可以看到,图象上并不是空无一人,起码第一张照片里那里站着一个人影,从那个角度看起来那个人影正在和自己对视。她的思路有些堵塞,一时想不起就在一分钟前有过那样的对视。
林简白不记得以前有那次听到过自己的心跳,但是现在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怦怦的心动撞击着自己的耳膜,这也许不是听到的,而是感受到的,这种有力而且过速的心动正撞击着她的整个血脉。林简白对着自己说道:“你这个废物可不要腿软。”
灯塔的顶部再次想起那类似种锈蚀锯条拉过铁条时发出的声音,凄厉而又诡异,那可不是什么腐朽机件发出的摩擦声。林简白现在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地狱里发出的笑声。
狂风再次卷过了这个岛屿,一时间,岛上所有树木都开始来回摇动起来,在巨大的风声和树枝摆动声的遮掩下,塔顶的恐怖笑声渐渐消失了。乌云在不知不觉中,又重新翻滚着聚拢起来,那缕虚弱的阳光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这一次黑暗裹挟着恐怖真正地降临到了小岛上。
林简白知道,只有一个办法能避开这样的恐怖,那就是躲到一个更黑暗的地方去,趁着自己还能走路,林简百扶着墙朝一间小屋的门口慢慢移动过去,她尽量不使自己显得太惊慌,但这又谈何容易?她心里想着:“可怜的李楚林当时有没有经历过这样骇人的感觉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