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月10日,离春节还有12天。那天的晚上,北风生硬凛冽,世界一片萧瑟。徐大伟拖着一个掉了轱辘的行李箱,头发被风吹的剑拔弩张,两条腿机械得迈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家门就酸痛得不行,像在醋坛子里泡过一样。他抬头就看见了李雯雯,那会李雯雯正站在街角的一个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幽长哀怨,孤零零得印刻在地上,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徐大伟扔下行李,急忙跑过去,双手捧着李雯雯的小脸,感觉冰凉彻骨。李雯雯秀目嘤泪,一下靠进男人的怀里,呜呜的说:“吓死我了,你怎么才回来?”
李雯雯等了徐大伟三个小时,一个人在昏暗的路灯下,左张望不来,右张望不来,望眼欲穿不来,呕心沥血不来。心里焦急难耐,一下想到两年的某个夜晚,那把明晃晃的尖刀,那个黑乎乎的人影,那张脏兮兮的大手,还有让她羞愧欲死,天晕地转的淫荡笑声。李雯雯胆寒了,眼巴巴望着路口,期待着一声霹雳,自己的英雄着银盔金甲,驾七彩祥云而来。英雄姗姗来迟,没有银盔金甲,没有七彩祥云,有的只是土脸灰发,风尘仆仆。可一样让她倍感安全,特别是那方胸膛,虽然不是特别健壮宽广,靠上去却依旧温暖,再也没了寒风,没了尖刀,没了歹徒,没了担惊受怕。李雯雯把徐大伟抱得紧紧的,小脸贴着他的胸膛,脸色祥和,如一个酣睡的宝宝。
徐大伟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心生呼啸,烦扰难事被卷得一干二净,觉得十分幸福。
云州有两处名声在外的贫民窟,其中一处离火车站只有一站路,那里由几栋被岁月的大锤,砸得伤筋动骨的小楼,鬼鬼祟祟得藏在繁华的城市里,住在里面的人迎来送往,向前一步如置天堂,向后一步堕落地狱。赵奋斗在这租了一个单间,刚住进来的时候,非常受不了。他住的地方原来是个宾馆,五年前就关门大吉,听说还死过一个人。有一个晚上他透过斑驳的玻璃窗,非常幸运得看见了粼粼鬼火,在不远忘我得舞着,舞得有幸者齿冷唇寒。那一夜赵奋斗头皮发麻,彻底失眠,吓得尿意无限,膀胱像是要炸了一样,天一亮就赶紧爬起来,满屋子乱转悠找厕所。
找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地方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在楼下的大院里,他又憋着红脸下楼,刚到楼下,就看见厕所门口排着一队长龙,每个人都披头散发,面色枯黄苦闷。赵奋斗登时就万念俱灰,直感生不如死。
2004年1月10日,赵奋斗回到了住处,灯一开发现屋子空荡荡的,寒气逼人,甚至比那时的室外还要冷上几分。他慌神了,脸色比头上的绷带还白,围着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单间转来转去,行为十分不正常,床底下,衣柜里,就连一眼尽收的桌子底下他都弯下腰,不由分说地看。没有,没有,全都没有,赵奋斗一屁股瘫在地上,心如死灰。那个冬夜,这个伤心失意的小伙子,用屁股亲吻冰冷的水泥地面,脑子里想的都异常恐怖的场面,比如鲜血,比如死亡,比如自己可能夭折掉的爱情。
还有谁夭折了自己的爱情?2004年1月10日,苏警官闷声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嘈杂的世界,眼色和街面的霓虹一起闪烁着,时亮时暗。左手是彼此不分的世间兄弟,右手是单思暗恋的梦中情人,哪一个重要?2003年的圣诞节,大雪纷飞,有心有情者浪漫,失意落拓者心寒,他亲手把自己的梦中情人,送进了兄弟的怀抱,是的,他后悔了,悔意成了一副穿肠毒药,分分秒秒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死去活来,欲哭无泪。
懵懂间,车内有个女人惊叫了一声,大喊司机停车关门,说自己手机丢了。这趟公车是148线,全程大概要1个半小时,没有一分钟消停过,从来都是人员爆满,车内绅士鸡贼、美女野兽、流氓土匪非主流,应有尽有,丢个手机实在是再平常不过。司机停了车,车厢里立刻就人声鼎沸,有个一身商务打扮的男人谩骂攻讦,说时间就是金钱,他要赶时间去捞钱,一边操着司机的女性亲属,一边无耻得催着司机开车。司机脸都气绿了,拿一把消防捶,从驾驶位窜了出来,说要给商务男长长记性。苏亮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拉住,对着商务男说:“先生,你的时间是金钱,丢了事损失。人家的手机难道不是金钱?丢了不是损失?”
商务男哑口无言,讷讷得看着苏警官。司机还是不依不饶,手里的消防捶时刻准备着,苏亮见硬拉不行,就使出了杀手锏,把警官证一亮,说警察,师傅你别乱来,这里交给我吧。司机立刻就熄火了,瞪了一眼商务男,然后面色平复如初,坐了原处。倒是商务男嘴巴张得老大,面色紧张,苏亮正在纳闷,随后就看见商务男跟个泥鳅似的,钻出人群,由窗子跳了下去。苏亮立刻就觉悟了,大声叫:“他是小偷,司机快开门。”
一个警察,一个小偷,在大街上前后相随。不足两分钟,警察就一脚踹倒了小偷,小偷趴在地上,双手举着说:“大哥,公安大哥,您轻点,我的脚扭了。”苏亮喘着气,笑着说:“就你这素质还偷东西?”
“第一次,第一次,我的手机昨天在那车上丢了,我觉得亏了,就也想顺手拿一个。”商务男臊得满脸通红,纯洁得像一个处级小男孩。
“真的第一次?”“真的,真的。”
我也是第一次,张强说。2004年1月10日,张秘书下班之后,潜伏在一个酒店的豪华包间里,在进去之前,他黑着脸找到酒店的老板,说省里有个领导马上过来下榻,是微服私访,不许惊动打扰。酒店老板拍着胸脯说张秘书你放心。张秘书放心,拿了房卡,转身走了,根本就没看见酒店老板那张暧昧的小脸。十分之后,杨露大摇大摆得穿过酒店大堂,上了电梯,到了房间,脱了衣服。正事进行之前,杨小姐纯情无比的说:“迈克,我是第一次,你轻点。”迈克早就血脉喷张,眼里能见的,不仅是白花花的异性肉体,很可能还有金灿灿的光辉前程,激动得气喘如牛,大言不惭的说:“我也是第一次。”
春宵的价格大概是一刻一千两黄金,张秘书大概花费了两千两,很可能还不到。也就是说从序幕到高潮再到谢幕,张秘书和杨露的激情戏演了不足半小时。戏完了,杨美女的脸色有点难看,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样子极度落寞,很像一只永不满足的妖精。张秘书也十分苦恼,话说他从去年的7月份,在火车站初试伸手之后,觉得自己雄风飒飒,很有男人气概,这段时间也偶尔跟着一些拍领导马屁的老板,到蓝月湾混迹风流,次次都你好,我好,大家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缺乏战斗力。他觉得太丢脸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张秘书,虽然一开始他想到马上要云雨的不再是高级台妹,而是金枝玉叶,心里有些紧张,可当金枝玉叶扒下外壳,没多长块肉,也没有比别人更香,和一般的劳苦大众几乎没有区别,张秘书立刻就有心安理得,提枪上马,准备大杀四方了。
一开始也是你侬我侬,恰如烈火焚焚。到了后来杨露激荡得忘乎所以,两手使劲抓着张秘书的后背,指甲都渗到肉里。张秘书疼得要死,正要张口呼叫,就听见身下的女人浪声叫喊:“o,mygod.eon…eon…”
张秘书登时就忘记了背上的刺痛,惊骇得看着身下的海龟人士,眼珠子都要掉了。杨露感到没了动静,把媚眼一睁,又喊了句“eon”,张秘书立刻心灰意冷,如被当头打了一棒,叹了口气,软软得翻到在床上,鼻孔咻咻有声,感觉十分凄凉。
50
李雯雯说学校放假了,明天得回家陪妈妈。徐大伟正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下午发生的事,听了之后,大舒一口长气说:“明天什么时候?要我送你不?”
李雯雯幸福荡漾地笑,说:“不用,我爸爸的司机来接我。过年到我家来好不好?”徐大伟摸着脑袋,说现在去不合适,要去也得风风光光的去,不然怕别人瞧扁了。李雯雯嘻嘻地笑着说:“嗯,我就知道,我的男朋友有志气。”
火车站贫民窟的某一个房间,有一个头缠绑带的伤心小伙子,绑带之上还有一片干枯掉的血迹,灯光一照,凄惨无比。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定了定神,刚要出门,就看见一个娇俏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正心疼的看着他。赵奋斗一个激灵,过去带着哭腔说:“你去哪里了?以后千万别乱跑。”
娇俏的女孩子灿烂得笑着,笑到眼泪都掉了下来,使劲的打了一下赵奋斗说:“我还想问你呢,我找了你一晚上,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赵奋斗过去捧着她的脸,说:“别动,你真好看。”有一颗眼泪滑在了他手上,晶莹剔透。
苏警官把处级小偷押着,站在路口等同事过来接人。那会寒风萧瑟,苏亮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忽然想到了李雯雯。“唉,这是我第一次抓小偷,我挺自豪,可惜你看不到。”
云州某四星酒店里,张秘书正光着屁股,在床上乱倒腾,心里郁闷无比,无论怎么翻床单还是雪白一片,根本就没有那个传说中的红点。这时杨露裹着浴巾出来,看到张秘书跟个警犬似的,在床上翻来嗅去,而且面色焦虑,十分可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红了一下,甜甜的对着张秘书说:“我爸让你过年,到我家去一趟。”
张秘书如闻天籁,立刻就不乱找了,心情比登月的航天员的还激动。他刚想蹦下床来,忽又觉得太过头不好,立即摆出一副真诚的脸,说:“嗯,我会去拜访的。”然后过去轻柔得环着杨美女,磨着她的耳朵,使劲咬了咬牙,说:“再来一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