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务局成立于解放初期,当时就很具规模,他们有自己的百货商店、电影院、食堂、招待所,基本上是自给自足,与周边的乡村少有联系。一般是他们的勘探队把勘探结果汇报,局里决定在某处建一个矿窿或是一家选厂,然后上报有关部门,批下来后他们需要的土地便划给矿务局。矿务局办公的地方,便是整个矿务局的中心,与矿窿、选厂的联接只有一条公路,沿途是锡乡镇农民的山林和土地。现在锡山镇的所在地,就是当时矿务局的地盘,只是已经分不出哪里是矿务局的地盘,哪里是锡乡镇的地盘,完全搅和在一起,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做出这一创举的人的便是凌波的前任,上一任市委书记刘青松。
改革开发初期,他是锡乡镇的镇党委书记。当时因N市争取到私人可以参与一些零散矿的开采权,一些私人便筹集资金开窿。由于大量民工的涌入,带动了锡乡第三产业的发展,刘青松抓住这一时机,鼓励农民在自家分到的田地上建楼建房,以出租的方式租给那些想开饭店或是商店的老板,或者干脆自己当起了老板,锡乡镇迅速繁荣了起来,其财政收入一下子成了N市第一,也大大的扰乱了矿务局的矿区生活。
很多矿务局的职工加入了进来,特别是那些住房正处于街道中心的矿务局职工,他们也纷纷出租自己的房子,宁可去偏远一些的地方租房子来住,有些职工干脆辞职做起了生意,于是,在管理上便出现了扯皮的状态。
首先是怎么区分大矿与零散矿。
实际上,所有的私人矿窿都是冲着大矿去的,私人的矿窿与矿务局的矿窿常常在地下互相打通,如果私人开采到的矿脉不是鸡窝矿的零星矿,那么他们的开采便是一种偷盗行为,矿务局有权制止。可是,这些都是在地下,根本无法证明他采的是不是散矿,只能从每日矿窿的出矿量来进行判断,真正出大矿的矿窿有哪一个窿主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投下巨额资金才采到了矿窿?自然是不会配合的了。
二是治安问题。
矿务局有自己的公安处,论级别比N市的公安局还高一级,更不用说锡乡镇的派出所了。由于大量民工的涌入,治安问题更为突出。由谁来管理又出现了扯皮。按惯例,在谁的地盘上出事便由谁来处理,可是,这里根本无法区分哪里是矿务局的地盘哪里是锡乡镇的地盘,出事时要么两方抢着管,要么是两方都不管,使治安问题更是突出。
三是矿务局的商店、食堂都受到了当地饭店、酒楼、超市、市场的冲击,濒临倒闭。
锡乡镇的日益壮大让矿务局的领导颇为恼火,所有的这一切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强盗行为,因国家对大型企业的改制,矿务局也发展成了一个矿业集团,他们开始了报复行为。
当时N市的税收百分之六十来自矿业集团,他们便在这里作文章,首先是把集团的总部迁移。二是把主要的大型选矿厂建在别的城市,这样,N市失去了一大半的税收。
当时国家有规定,像选矿厂的税收可能在开采区上缴也可以在当地上缴,矿业集团便选择在本地上缴,这样,N市政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辆辆的矿石被拉到了另一所城市,他们一分税收都收不到。
他们这一手实在是太狠了。因为民营企业再怎么发展,都不可能与矿业集团相比的,N市的税收一下子就掉下了一半。
针对这种情况,当时锡乡镇税务所的所长,也就是如今N市财政局局长周全想出了应对的法子,当时矿务局要往外运矿必须通过长乐镇,而长安镇因紧靠锡乡镇,也有不少的矿资源,当时申请开采零散矿源就是以长乐镇为主申请的,长乐镇的民营选矿厂和矿窿比锡乡镇还多出一倍,为了防止有偷运矿石的现象,N市矿管局在路口设卡,专门打击偷运行为。只不过这个卡不针对矿业集团的车辆。
当矿业集团再一次拒绝在N市上税时,周全带领他的税收人员与矿管局监察大队的人员一起把路口堵住了,他们要求矿业集团的矿车上税,否则不予通行。
周全的要求非常合理,他说,他并不要求矿业集团缴纳选厂的税,他只收这些矿石的税。因矿业集团是采选一条龙,它利税的发生是在选厂选出的矿石出售后才产生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对每一车矿的矿石的价格进行评估,也没有发生交易,怎么计算应上缴的税呢?
当时周全就说:“没关系,你们没有时间去计算,我们有,你们拉走一车,我就收一车的钱,我们不怕麻烦。”
就这样,整整僵持了一天,最后是矿业集团让了步,同意把税进行分割,N市也争取到了自己的利益。
当时从拦车到谈判,市电视台进行全程报道,N市的人不仅记住了周全的伶牙利齿,更是佩服他业务上的精通,他为N市人民办了一件大好事,也为所有的N市人出了一口气,他们已经被矿业集团欺压的太久了。第二年,周全担任了N市的税务局长。
N市与矿业集团的恩恩怨怨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如今,不但没有一点缓解,反而更加突出了。矿业集团盼着民营企业在他们的矿区里消失,还他们一个安静的、没有竞争的状态;而N市政府每一天做的计划都是要把民营企业做大做强,发展N市的经济,所以,两方几乎成了对立面,只要N市这边的企业出了一点问题,休想瞒得过矿业集团,而他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上报,恨不得搞垮民营的企业。
可私底下,这些各个处的处长和工作人员与锡乡镇的政府人员及私企老板又是很好的朋友,工作是工作,交情是交情。从外表上看,这些矛盾根本不存在,一片祥和气氛。
实际上,塌陷发生的第一时间内,矿业集团安全处处长于再勇便得到了消息,当知道没有人员伤亡时,只是给总部发了一条简讯,不过,于再勇也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这一塌陷是发生在人口密集的地方,那后果不堪想象,问题是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矿窿已经打到了人口密集的地方。
因这一次是安全通报会,当于再勇拿到了N市安全监察局给他的通报材料后,知趣地离开了,他知道,他们要讨论的问题自己是不适合听的,便以还有一个会为由告辞,剩下的都是N市主管矿山的有关部门的领导。
矿管局局长马志国说:“国家虽然有回填的规定,可是,回填和开采一样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有些人投入了上千万的资金开窿结果连矿石的影子都没见着,让他们回填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样的矿窿占了废弃矿窿的大多数。少量的矿窿挖到了矿,可他们要么是还在开采,要他们回填也不可能,现在整个锡乡下面已经成了蜘蛛网,早就挖的四通八达。”
“那也不可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吧?真有哪一天一觉醒来整个锡乡镇或者是锡乡镇的哪一条街都不见了那时我们怎么办?等着去坐牢?坐牢能挽回那么多的生命吗?”凌波对这一状况非常担忧。
“像长洲农场这种情况非常特殊,一般的矿窿离地表都有几十米的深度,基本上对地面不造成太大的威胁。”安全监察局局长韦志红说。
“那对地面造成威胁的地方在锡乡镇共有几处?”凌波问。
“不知道。”韦志红摇头。
“你是没有办法知道还是根本就不想知道?”凌波凑起了眉头,“是我们现在的技术没有办法知道吗?”
“不是。”韦局长看了看其他人,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很认真的样子,没有人帮他说一句话,于是他心一横,说,“如果凌书记想要详细的情况汇报,我三个月的时间一定能拿得出来,只是,拿得出与拿不出来基本没有任何不同,因为我们还没有彻底的治理办法,现在的办法就是密切监控,像长洲农场那样,出现险情就立刻转移。”
“是呀,要彻底根治这一隐患,便是回填,可目前我们没有一家民营企业愿意出这笔钱,靠政府?我们每年的税收还不够填牙缝,难呀。”吴仲平叹到。
“我的意见还是要把详细的情况拿出来,关键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态度,方法是人想出来的,如果根本就不想解决的话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凌波说,“发现问题必须得解决问题,而不是避开。”
“好,我保证三个月内拿出锡乡镇下详细的矿窿分布图。”韦局长说。
“我看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吧。昨天晚上大家都忙了一个晚上没有休息,下午就在招待所好好休息。”凌波宣布散会,他与吴仲平一起来到了锡乡镇书记马伟力的办公室,他要听关于锡乡镇矿山问题的详细汇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