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过年的肉食，他派出同祥和李大山上山打猎，陶峰下河捞鱼。大年三十下午，同祥和李大山猎获一只又肥又大的?子回来，陶峰也破冰从河里捞回半筐鲤鱼。
财粮助理员刘勇，从队上抽来部分人员到灶上帮忙。罗师傅掌刀拨皮、切肉，石愣、佟小开和尔等加卜帮忙切菜剁馅，辛大莽借来大簸箩，和栗占川和面揉积，准备包饺子。
小迷糊刘二丑见活路都被别人抢着干了，自己插不上手，悠闲的这走走，那看看，在厨房里搜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猪、羊肉。他不高兴的溜到灶台前，嘟囔着说：“真新鲜，过大年，连一块肥肉也吃不上，多寒心哪！”
冯善本说：“伙计，你又是睡觉说梦话了，你睁大眼睛细看看，敢说这?子肉不肥吗？”
“我说的是没有猪、羊肉，谁希罕这些野兽肉啊！”
“废话篓子！”冯川插嘴说他：“你是尿缸打酒，弄岔壶了！这山野兽的肉可比家养的又有营养，味道又香呢！”
“哼！子弹打穿腮帮子，又多你这两股气来。”刘二丑被呛得没话找话的回了他一句，便走开了。
冯川放下刀，望着他的背影，故意提高嗓门，尖声怪气的戏弄他说：“我看你这小子，今天是嗓子里长疙瘩，有点不顺气。干脆回去钻被窝睡觉去吧！”
刘二丑近日来滋长了怕苦厌战情绪，年关临近，又勾起想家的念头。他心里早就盘算着，过春节时回家看看。可惜今天请假没有被批准，心中很不高兴。这会儿又受到冯川等人有意无意的奚落，心里更是不舒服了。
他走回住室，往炕上一躺，无数的疙瘩在脑海中翻腾起来。过大年没有好肉好面，还不准回家……。许多使他伤心的事，越琢磨越解不开。群众过年吃猪肉白面，我们东跑西颠辛苦了一年，吃得啥呀？咱为人民拼命，可谁为咱着想啊？
“呼的”一个想法冒出来：我又不是开小差，写个请假条留下，偷偷回家去，过了节再回来。
想到此，他起身想找个纸条，一转身看到自己的三八大盖枪，安然的和同志们的枪并排靠在墙根。心中怜悯难舍的拿起来，用手抚摸着，当手碰到枪托时，他的眼睛盯住上面的一行字：
忆起城峰恶斗，此枪夺来不易。平日爱惜如命，战场怒杀仇敌。
这枪是去年酷战长城时，他冒着生命危险，当场力杀四敌缴来的。从此以后，每当用这支枪消灭一个敌人，他就拿小刀往枪托上刻个芝麻大的小点。
此刻，他从头数数，总共有二十五个小点了。他舍不得离开这只枪，眼含热泪，把它抱在怀中，很想大哭一场。他往炕头上一躺，蒙上被子，刚想哭出声来。
忽听屋门“吱扭”一响，一个熟悉、爽朗的声音问道：“小刘，你睡了吗？”见被窝有动静，又说：“怎么？别扭脾气又犯啦？”
“哪的话？”他在被窝里喃喃的回答。
“嗯？哪为啥过大年了，同志们都高高兴兴的，你一个人躺在炕上呢？”贺明坐到炕沿边上，关切地询问。
刘二丑不好意思地一轱辘爬起来，抬眼看看大队长，又把头低下去，心中嘀咕：怎么我的心事这么快就被他看出来了呢？
贺明看着他，语气温和的说道：“春节到了，这是咱们中国人的传统大年节。人们辛苦了一年，在这会儿都要放松一下，吃好玩好，咱们也是人哪，理当休息，或者回家探望亲人的。”这些话，刘二丑觉得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于是，点了点头。
贺明见他不说话，又说： “在外面过年，很容易想家，这并不奇怪。我开头在外边过年，心里也是不舒展。后来年头多了，也就不在乎了。”
他看着窗外，慢慢地向小刘娓娓道来：“记得是我当战士的时候，有一次正巧在大年根上，队伍转悠到龙门所一带来。我心想，离家才有一天的路，多年没有回过家了，打算请个假回去探望父母。不料跟连长一提，就碰了钉子。当时，我也是很生气。”
刘二丑抬起头来，望着大队长：“后来怎样了？”
“后来，指导员来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对连长有意见，我承认了。指导员对我说，如果过年时大家都回家了，敌人来了谁来对付？战争打了几年，老百姓多想过个安生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先保护人民过好年要紧。还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回家？是谁不准你的假？是战争，是敌人，而不是连长。等我们把敌人都消灭了，大家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大年。当时我就消了气。以后，每当想起此事，就觉得好笑。一个人如果钻到自己的小圈子里想问题，会把自己苦闷坏的，要是多想想集体和老百姓，心中就不憋闷了，心境也会开朗许多呢。你说对不？”
刘二丑听着贺明讲着自己的经历，许多心事竟和自己如出一辙。他非常敬慕的既勇敢又有智谋的大队长，不怕暴露自己的过去，大方开朗的讲着自己，光这一点就深深地触动了他，刘二丑羞愧的低下头。
贺明见他显示出懊悔的表情，继续开导他说：“还有哇，我们只要有条件，也主张吃好喝好，把身体养好，这样才有本钱战斗。当然，咱们想吃好也不难。这几天里，各营子都在杀猪宰羊，要来慰劳我们，都被我们拒绝了。你想，在这年月里，老乡们好不容易养只猪、羊，虽然是心甘情愿的送过来，可我们哪里舍得吃呢？咱们要为百姓们着想，这就是我们队伍区别于敌人土匪的最重要的一点啊。”
刘二丑的脸颊上随着心情变化着，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他回忆起自己刚才在厨房说的话，后悔莫及。
贺明稍稍停顿一下，又接茬问他：“小刘，过去你不是对我讲过，有一年，你家大年初一没有下锅的米，去向地主家乞讨。结果没有要到，还被放出的狗咬伤了腿脚吗？”
刘二丑听到这话，双手捂住脸面，肩臂一颤一颤的抽呜起来。
贺明说：“现在，营子里有不少户老乡，也是吃高粱面饺子。我们过年有高粱面?子肉馅饺子吃，不是已经很好了么？”
刘二丑的心难受得再也无法控制了，他把身子往炕上一扎，“呜呜”的大哭起来，喉咙里哽咽着挤出不连贯的几个字：“大――大队长，我――完全想――错了！我错了。”
贺明见他明白了道理，不想在欢乐的节日里，让他带着愁眉苦脸的样子去见大家。于是，一转话题，说道：“小刘，抬起头来。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要和同志们一块高高兴兴地守年夜，吃饺子。翟队长正在那边给大家讲‘长官视察崔爷府’的故事，你听了一定觉得有趣。走，找大家去吧。”
刘二丑挺起腰来，擦擦眼睛，不好意思地看看大队长，下炕放好枪，随着贺明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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