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炕上的小玉揉揉眼，伸了个懒腰，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穿着衣服。
常妈点燃油灯，拉开屋门，刚走到院子里。突然，“叭！叭！哒哒哒！……”山上响起密集的枪声。跟着，从四面山上传来吼叫声：“弟兄们！冲呀！捉活的！别让他跑掉。”
常妈紧忙跑到大门口，查看门闩是否插好。她两手扶住门扇，全身紧缩，心脏“咚咚”的跳个不停，生怕灾难降临到她的院落里。
枪声、喊声似乎越来越近了，她从门缝里向外张望。大雾朦胧中，只见从对面阴坡上，飞快地跑下一个人，直奔庄子而来。常妈本来不希望被打扰，可听得出，追赶、喊叫的声音是土匪，那这个跑过来的人一定是咱们队伍上的人了？常妈心中想着。忽听门外有人轻声的呼叫：“老乡，老乡！”
“你是谁？”常妈也轻声回问。
“我是县大队的人，被土匪包围了。可以在您家躲避一下吗？”
常妈透过浓浓的晨雾，从门缝仔细看过去，确实门外只有一个人。她又问：“你真是县大队的？”
“请相信我，不会错的。”
常妈悄悄掀开门闩，打开一条缝，把人让进院里，又急忙放下门闩，领着那人进到屋中。灯光下，常妈端详来人，只见他身穿蓝布杉，脚蹬双脸厚底布鞋，肩挎皮包，手提短枪。年纪二十五、六岁，鸭蛋脸，右下颏有颗黑痣，一双灵亮的大眼睛，神气中透出一股朴实厚道的感觉。
常妈打量过后，对他说：“别看我出门少，就凭你这身穿着打扮，我就知道是咱们队伍上的干部。”
小玉站在黑影里，观察着来人，心中暗暗称赞：好个清秀的男人！
外面，人喊声、枪声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听到邻家的敲门声了。
“大妈，您家中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吗？”来人急切地问。“如果没有，我就出去，跟敌人拚了。”
“不用出去，放心吧。”常妈转身对女儿嘱咐说：“你快安置他，好了就吹灭灯，我去对付那些土匪。”老人说完，出去关上屋门，站到屋檐下。
“哐哐哐！”敲击大门的声音传来，“开门！快开门！”蛮横的叫门声，令人厌恶心烦。
常妈站在那里，含糊慢慢地回应着：“谁呀？啊，是老总们哪。别着急，等等我，来了。我老了，走得慢，小心，可别砸坏我的门呐！”边说边向门口挪去。
“死老婆子！你快点行不行！”
“哎，来了，来了。天还没亮，你们来干啥呀？”
“少罗嗦！快开门！再不开，弟兄们就跳墙进去啦！”
常妈见屋里的灯还没熄灭，心中着急，呵斥土匪们：“不要吵了！我就给你们开门啦。”走到门口，装作吃力地样子，磨蹭着摇动门闩。土匪们在外面一使劲，将门撞开了。常妈扭头看见屋中灯光还未熄灭，急忙将手拄的拐杖横过来，拦住匪徒们的去路，问道：“老总，先告诉我，你们有啥事吗？”
“我们找县大队的人！”
“啥咸搭对，苦搭对的？我不懂！”
一个土匪气恼的说：“搜查共产党县大队的人，你这老婆子不用装蒜！我眼见着他进院子了。”
“哎呀！天没亮的，咋能到我家来呢？我可没见到！”她转身见屋里灯熄了，坦然的说道：“好吧，就这么点院子，你们搜吧！”
“真他妈的罗嗦！让开！”进来的匪徒是两头蛇的人，匪首两头蛇紧跟着走进来。他站在院门口，恶狠狠地喊道：“喂！县大队的人，你就是钻到老鼠洞里，也休想脱身！赶快出来缴枪！省得老子们费事。”吼叫声过去，没有回音。他不耐烦的下令：“弟兄们，给我仔细的搜！”
十六、七个匪徒一拥而上，屋子里，院子里，上上下下，翻腾敲打，叮叮当当，响声不绝。
常妈把后背靠在屋门框上，心神不安的看着土匪们到处翻腾。每当匪徒们随意的扔摔她心爱的东西，她的身子都不由得颤动一下。实在忍不住了，她便劝道：“老总，你们找县大队就找县大队，可别跟我的东西过不去呀！”对她说的话没有人在乎，匪徒们继续翻找着。
一个匪徒走到灶台前，好像在琢磨是否揭起锅来看看。常妈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后背“唰”的冒出一层白毛冷汗。
小玉姑娘灵机一动，急忙上前，手指墙角，小声的说：“老总，你是不是饿了？那儿有鸡蛋。”一听说有鸡蛋，几个匪徒上去就抢。小玉说：“那鸡蛋是生的，我给你们煮了再吃吧。”说完，往灶膛中塞些秸秆，点着了火，开始煮鸡蛋。
匪徒们里外折腾大半天，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两头蛇心中犯疑，在山上，隐约好像看到那人进了这家，只是因为雾气弥遮，不好确定。该找的地方都翻遍了，那么大个人能藏到哪去呢？他抬起头来，死死的盯住常妈。
毕竟是个农妇女人，常妈被两头蛇那毒蛇般的眼神，盯得心直颤抖，脸色由红变白，垂下头去。狡猾的两头蛇似乎发现破绽，逼上一步，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老婆子，你是不是想找死啊？窝藏县大队可是死罪，赶紧把他交出来！”
常妈使劲的稳了稳自己狂跳的心，抬起头，回答：“我，没藏人。”
“啪啪！”两个耳光打在常妈的脸上，鲜红的血，立刻从她的嘴角流淌下来。“我看你还嘴硬！弟兄们！给我吊起来打！”
小玉见母亲挨打受伤，“哇！”的一声，哭叫着跑上前阻拦。
这会儿，常妈反倒冷静下来，她劝女儿：“娃，咱没做亏心事，不怕啊？”说着，又对土匪们说：“你们说我藏了，在哪？你们有能耐找出来呀？”
两头蛇凶狠地骂道：“臭婆娘！你好硬的嘴啊？”“啪啪！”又是两个耳光，把常妈打得口鼻淌血，踉跄了几步。她倚着女儿站住，将口中的血浆啐到两头蛇的脸上。两头蛇掏出手帕，抹了几把脸，恼怒的上前还想打常妈。小玉哭着遮掩住母亲的身体，阻拦求饶。
常妈劝慰女儿说：“听妈的话，别哭了，哭也没有用的。”小玉止住哭，把自己蓬乱了的头发往后抿了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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