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快接近镇边时,李大山问:“大队长,你打算咋样进镇子?”
“咱们先上东山,看看情况再说。”贺明回答。
当赶到哈镇外时,天正在下雨。而且,雨越下越大。他们冒着大雨爬上山顶。朦胧中听到山下黑河水“哗!哗!”的咆哮滚淌着,隐约中可以看到水位正在不停的上涨,河两岸庄稼地里已经灌满了水。这会儿,时间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是,镇子上、堤坝旁却闪着点点灯火,模模糊糊的看见有许多人在走动忙活着,他们估计可能是人们在做防洪的事情。在连接两岸的石桥上,几个哨兵提着枪来回巡逻着。
贺明对李大山说:“老天爷诚心帮忙,现在是我们进镇子的好机会,咱们就从河上过去,走。”李大山不说什么,立即尾随下山。在漆黑夜色的掩护下,两个人跌跌滑滑地来到黑河边。选好渡河地点,要渡河了。
两人打开绳索,将一头稳定在岸边的大树干上,贺明掂起另一绳头,正要往腰上套,李大山一把抢过去,对他说:“这儿我最熟悉,还是让我先来吧。”
透过浇头盖脸的雨帘,贺明担心的望着他。李大山嘴巴紧绷,使劲冲他点点头,让他放心,随即拴紧绳套。贺明到他耳边喊道:“小心!注意安全!”
李大山回了句:“放心吧!”一纵身跳进河中。
借着天空中不时的雷电闪光,可以看到百十米左右宽的河槽中,滚滚洪水奔腾而下。李大山的身影在河水中忽影忽现,渐渐的……看不见了。只剩下河水猛烈拍击河岸的声音,撞击着人的心脏,紧揪着人的全身神经。过了两袋烟的工夫,河对岸亮起一丝白光,信号!一下、两下、三下,李大山过去了!贺明抓紧绳子,跳入水中。河水翻搅着、推搡着,把他忽而抛上,忽而抛下,他紧紧抓住湿溜溜的绳子,奋力向对岸游过去。刚到岸边,李大山悄悄的做了个手势,暗示他前方有哨兵。
两人将绳子放回河中,摒住气息,爬伏在水渍渍的草地中观察动静。正前方是敌人的监视哨位,右面不远处,人来人往的人们好像是在搬动什么东西。贺明暗示李大山跟着他,两人匍匐着绕过哨兵,在浓浓雨夜的掩护下,悄悄混入到人群中。跟着人们搬起草捆、沙袋包堆放到河堤上。接着,他俩又借着夜幕遮蔽,躲过敌人监视,溜进镇子里去。
黎明前,他们来到一户挂着酒字招牌的人家。李大山犹豫的悄声问贺明:“兄弟,这里就是酒老板陈复生的家了,这个姓陈的朋友靠得住吗?”
“他为人好义气,我相信他,没有问题的!”贺明自信的回答。
李大山上前轻轻叩击门板。只听到里面一个上些年纪的女人的声音问道:“谁呀?我家孩子他爹修河堤去了,不在家。”说着,一个提着油灯的中年妇女打开房门,举灯照向来人。灯影掠过,立刻惊喜地叫道:“哎哟!是啥风把你给刮来啦?”
贺明急忙向她做了个手势,又警觉地往四下观察一遍。对方会意的压低嗓门,对他们说:“这大雨连天的,快进家来吧!”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不放心的问道:“嫂子,家里有外人么?”
“没有,就是我和你侄女在家,进来吧。你哥他,上堤坝那边去了。”说完,把院门关好,引着他们走进屋里。
来到屋中站定了,女主人微笑着上上下下端详一遍贺明,又看看他身边的李大山。贺明向她介绍说:“嫂子,这位是我的兄长,自家人。”
被称作嫂子的女人放心的点点头,翻转身去打开自家衣箱,随手掂出几件衣裳,递给他们:“这是你大哥的衣服,看你们淋得湿糊糊的。赶紧去里屋换下来,小心捂出毛病。”
两人接过去,一起说:“谢谢大嫂。”走进套间屋去换衣服。
“哎,谢啥哩?都是一家人还说客套话。把湿衣服给我吧,我帮你们烤干它。” 说着,又忙着叫起女儿到门口放风,自己烧水作饭去了。
不多会儿,大嫂端来两盘菜,还端上一壶烧酒,对两人抱歉的说:“到咱家来地方窄,东西不多,可别见怪。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吧,我去把你哥找回来。”
贺明跟到门口,轻声嘱咐她:“嫂子,对外人可别说我们来的事。”
“嗯。放心吧,别看你嫂子心眼少,这档子事不说,我也明白。”说完,往身上披了个遮雨的麻袋片,两只大脚板一甩,“蹬蹬蹬”的走出门去。
有顿饭的工夫,大嫂搀着一人回到家中。那人浑身泥浆,嘴中不停的呻吟嘟囔着。
贺明急忙迎出去,搀扶住他,问道:“陈大哥,这是咋回事?”
陈复生惊奇的抬起脸,望着他:“是你?我听说你在……”他没敢再说下去,回头看了看门外。复生嫂过去将大门插好门闩,又扶他进屋坐下来。
陈复生稳稳神,感叹的说:“兄弟呀,你来得正好哇!这里的弟兄们都快熬不下去了。你们要是再不来,他们就打算上山找队伍去啦。”说到这,他表情痛苦的揉了揉腰背,恨恨骂道:“嘿!该挨千刀刮的家伙们!这窝囊气再也不能忍下去了。你们不知道,刚才在堤坝上,我的动作稍为慢了点儿,先遣队那帮狗东西的鞭子就抽到我的腰上了,还加上那枪托把子,一起打呀,简直是想打死人呐!”
复生嫂边帮他脱衣服,边怜悯地翻查伤处:“哎呦!喏,看看,看看!把人都打成啥样子啦?那帮兔崽子们,真是缺了八辈子的德啦!”
贺明和李大山凑近前一看,只见陈复生后背上,几块乌青黑紫的伤痕浸出血来,血水和着雨水粘连住衣裳。复生嫂帮他往下脱衣服时,陈复生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淌下来。看着他那难受的样子,大家气得直咬牙根。
屋子外面,平时的这个时间,天早就该亮了。因为下雨,黑蒙蒙的天空似乎不想睁开眼睛似的,继续打着它的黑伞。大颗的雨点就像是母亲的落泪,哭泣的下个不停歇。
屋子里面,贺明帮着复生嫂,为陈复生小心的洗搽、包扎伤口。休息片刻后,陈复生缓过劲来。几个人围坐到炕桌旁,听着贺明聊起离别后的经历。
听着听着,陈复生激动起来,他对贺明说:“过去咱是糊里糊涂的混日子,你们做的这些事,我琢磨着才是咱最应该做的。兄弟,我也是个六尺高的汉子,这打老蒋解放老百姓的事也算上我一份,你们啥时走,千万把我带上。”
贺明一听,高兴的笑了。看着他,问道:“陈大哥,你要决心干,那就留在镇子上,以卖烧酒作掩护,帮助咱们队伍送情报、探敌情,做咱们的情报站吧?”
陈复生拧着眉想了想,摇着头说:“情报站这活儿,没干过,我可不知道能干好不?”
心直口快的李大山抢过话头说:“陈大哥,不用担心。你家的酒好,敌人哪个不好喝酒哇?这不就是接近敌人,探听情报的好机会吗?”
贺明接过去,安慰陈复生:“陈大哥,你放心。我们准备派些自己人到镇子上来配合你。你也可以联络自己熟悉可靠的朋友,大家一起抱成团,做事更方便。你尽可能进到他们总部去,在那里一定能探听到不少消息,我会派人经常过来与你联系的。”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复生嫂,对两口子特别强调说:“不过,这个工作很危险,一定要绝对隐秘的去做,不能暴露身份,小心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陈复生听完,高兴的一拍巴掌,利落的回答:“要是这样做的话,好说!卖酒是我的本行,跟人搞关系、探消息我也有办法,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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