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柔盈盈立起身来，不曾回应宸雪关切的目光，却旋即又向薛婕妤福了一福，垂首恭谨道：“薛婕妤如此知礼重礼，当真有后妃之范，教小女好生钦佩。”
宸雪听涵柔转而奉承，面上神色已是不豫，薛婕妤瞧在眼里，只笑而不语；倒是身侧立着的那婢女又傲然接口道：“娘娘出身名门，入宫年久，自是德行贵重的知礼之人，不比那起子见识浅薄、不懂规矩的丫头。”
宸雪见涵柔言语间竟受那奴婢羞辱，不免发急，涵柔温然一笑，却是愈发的恭敬柔顺：“这位姐姐说得很是。小女年纪轻、见识浅、不懂规矩，今日有幸得见娘娘，自然还要烦请娘娘多多指教。小女斗胆，现下有一事不明，敢请问娘娘。”
薛婕妤扬了扬眉，只道：“讲。”
“小女见识浅薄，亦知昭仪一位在婕妤之上。慕容昭仪现为六宫之首，婕妤既是知礼之人，为何方才只以平礼相见，不行请安之礼？小女甚是不解，还望婕妤指教。”语罢略略躬身，垂首作聆训之态，恭敬之状无以复加。
宸雪松了一口气，略舒了眉目。
“呵！”却听薛婕妤吐出一句冷笑，“你这是在教训我么？”
“大胆！”身侧婢女闻言便是一声厉喝，抢上一步，就要动手。
“薛婕妤！”宸雪见状忙扬声喝止，绿绮亦急急上前几步护在涵柔身侧。薛婕妤到底顾忌宸雪身份，低低道：“退下。”面上已殊无笑意。
那宫婢拿目光狠狠剜了涵柔一眼，心有不甘，亦只得退而侍立。涵柔只作不察，神色如故：“小女鄙贱之人，怎敢冒犯娘娘？不过是仰慕婕妤威仪，以婕妤为范，讲究礼数。”
宸雪早已会意，立时接了口去，笑道：“婕妤是知礼之人。平素姐妹相知倒也罢了，可莫要在旁人面前失了礼数、丢了脸面。”
薛婕妤面上有一丝不屑闪过，随即又是笑颜如花：“妹妹与我同在婕妤之位多年，如今新晋了昭仪，一时竟还改不过礼来！”
宸雪笑意渐深：“那，便请婕妤以今日为始，认真改了罢。”
薛婕妤意味深长地微笑，目光中有刀刃般的冷厉；终究还是自宸雪面上移开了眼去，低下头，屈膝行礼：“昭仪万安。”
宸雪安然受礼，暗自向涵柔投去感激的一瞥。涵柔淡然而笑，微微颔首。
纷扰暂歇，宸雪不欲再与之纠缠、误了游湖之事，便道：“含翠亭春色甚好，若无他事，便不搅扰婕妤雅兴，先行一步。”语罢便侧身作举步绕行之态。
“慕容昭仪，”薛婕妤忽抬首唤道，巧笑嫣然间隐约透着来者不善的诡异，“永安宫李太后娘娘十日前召其长兄李之浚大人入宫，七日前召其次兄李之浩大人及其三女入宫，五日前召其三弟李之漳大人及其长女入宫，今日，又召其妹郑国夫人入宫。看来，新的皇后人选，这一二日间便要定下了呢！”
双拳不自觉地攥紧，勉力压抑的悲愤呼啸着要挣脱束缚汹涌而来，宸雪强自支持，到底面色苍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慕容昭仪既携了长孙小姐游春，定是不容旁人搅扰了。”薛婕妤媚眼如丝，注视着宸雪瞬间惨淡的脸色，施施然行下礼去：“妾身告退。”语罢莞尔一笑，娇媚尽显，轻移莲步，便是翩然而去，再不回顾。
眼看薛婕妤一行去得渐远，涵柔忙迈上近前，托住宸雪臂膀，关切唤道：“宸姐姐――”
宸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勉强平定了心潮汹涌，松了手上劲力，回手覆上涵柔握于臂间的十指：“我没事。”
涵柔只觉那手冰凉沁骨，语声亦是苍白无力，心下了然，却不知能以何言相劝，只得轻轻地道：“姐姐莫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徒伤了自身。”
宸雪轻轻点头，握了涵柔的手回过身来，强笑道：“涵儿，教你受委屈了。你瞧我，这般无用，竟护不得你，累你受她欺凌。”
“宸姐姐……”涵柔略略收紧了十指，但觉心头酸涩莫名，几要涌上泪来；终只道出单薄的一句：“这些年，姐姐当真是受苦了。”
宸雪垂下眼眸，微微摇头，吐出一句叹息，哀凉如水：“都是命。”
心头骤然一痛，似受了钝重的一击。涵柔下意识地攥紧了宸雪的手，任那冰凉漫入心扉。
宸雪抿了抿双唇，显出如常神色，低低道：“走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