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若解相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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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梳洗毕,宸雪携了涵柔的手转入内室,屏退了左右宫人,独遗了陪嫁入宫的贴身侍婢绿绮在跟前。宸雪自向临窗一张软榻上坐了,又拉了宸雪挨坐在身边。

    ――纵已并肩坐了,却仍是紧握了手不愿松开。

    宸雪忽垂了头笑道:“这么些年了,难为你还把这物件留在身边。”涵柔顺了她的视线看去,却是自己腕上那一只錾银芙蓉镯――极普通的银镯,难得的是那芙蓉雕得甚是别致,不落了俗套。

    ――泪眼迷离间瞧不真切,宸雪抚着腕上初初套上的玉镯,只觉触手温润,还残存着涵柔臂上的温度。不由又是泪水大滴大滴地堕下,砸在手背上溅起微凉。宸雪回手向腕上褪下一只日常戴的银镯,为涵柔套上:“我亦把我的镯子与你……就权作留个念想……”

    多年之后,宸雪重又执了故人的手,拿十指轻轻摩挲那精巧的芙蓉雕花,心下感慨万千。

    那芙蓉因着日日的佩戴,时时的抚摩,早已失了棱角的冷硬,倒有着玉一般的通灵润泽触感。交握的手上玉镯与银镯相映,见证的却是自幼朝朝暮暮点点滴滴累聚起的深情厚谊,纵隔了如此长久的分离亦坚定不移。

    一时间,两人俱垂首静静地瞧着,目光是一般的温柔如水。

    涵柔生母长孙夫人李氏乃是长孙弘之继妻,另有原配吴氏早年病亡及三房妾室。涵柔为家中幺女,先头有四兄一姊。二哥怀宁、三哥怀毅同为李氏所出,长兄怀远及四哥怀英为妾室所育庶兄,唯一的长姐长孙毓和为元妻所遗,却是年长涵柔许多,出阁又极早。因而自幼闺阁之中,涵柔并无姐妹可朝夕相伴。

    长孙、慕容两家,早年同居京都城东昌翊坊,府第恰恰比邻。宸雪生母杜氏于生育宸雪之弟慕容博予之时难产而亡,遗下宸雪姐弟。宸雪之父慕容冀因顾念旧情而不愿续弦,李氏自为人母,甚是可怜慕容姐弟孤苦伶仃无母亲看顾,两家遂商议了,教姐弟二人日日往来长孙府,与长孙府上诸多儿女一处读书。

    正因了这番缘由,涵柔与宸雪打小儿一处长大,一同读书临字,一同习针线女红,一同游玩戏耍,不是姐妹却亲胜姐妹。

    自那年宸雪嫁后,慕容冀得了升迁,出任正三品刑部侍郎,而后倒也搬离了昌翊坊。涵柔自此独处深闺,虽诸位兄长陆续迎娶了兄嫂,姑嫂之间,到底难及昔年与宸雪相伴之光景。而宸雪孤身入得宫禁,纵得帝王宠爱,到底举目无亲,况诸妃共侍君王,此荣彼损,利益攸关,相交共处皆存了三分心思,又如何可付得真心一片?故涵柔与宸雪虽分别数年,两下里却是时常相思挂念,只不相知。直至今时今日的相见。

    默然相依良久,才听涵柔轻轻地道:“这镯子本是姐姐贴身之物,一别之后,不得时时相见,便只得凭此时时牵念了……”

    宸雪凝视着咫尺间涵柔皎洁的容颜,笑颜温婉恬静,低低感叹:“我又何尝不是时时想念……每次回想起旧时之事,总觉又是欢喜、又是伤悲。欢喜的是曾有过那般欢愉的岁月,伤悲的却是,再难有旧时那般欢乐无忧的日子。一面觉着,曾有你为伴是怎样的幸事,一面却又觉着,若不是曾有你为伴,我又怎会这般深味孤独的可怕。……我真的,好想念你呵……”

    一句句恰似击入涵柔心底,荡起涟漪千重。心中骤暖,禁不住又要泪如雨下,却是暗自强忍了,展颜笑道:“这些年来,姐姐过得可好?”

    本是久别重逢最寻常的话语,宸雪闻言却是一怔。有刹那的失神,宸雪低低一叹,唇角漾起的笑意依约悲凉苦涩:“过得可好?……若说好,倒也真真是荣华富贵,圣眷优渥……若说不好……这宫闱中的艰辛险恶,人情冷暖,旁人又怎能悉知?……”

    涵柔出身世家,长孙氏为名门大族,家大业大,家族中争权夺利的丑恶之事又怎会少见少闻?凭着自幼所见的兄弟妻妾间勾心斗角,仆婢见风使舵拜高踩低,倒也多少可以想见宸雪所言宫廷险恶。一念至此,思及宸雪幼时丧母,于家中倍受父亲宠溺,因而品性率直纯粹、少有心机,却不知为此在这深宫中的几年里要受多少委屈,一时不由心下疼惜,面上亦是郁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