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回身给黄绍?倒了一杯茶,说道:“祸是我一个人闯下的,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季宽,事已至此,你看怎么办吧?如果你认为非要向唐继尧屈膝求和的话,准备打吧!”
黄绍?摆着手,说道:“罢罢罢,莫讲那么多了,横下心来,准备打吧!”
白崇禧见黄绍?决心打仗,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踏实下来,忙说道:“时机紧迫,唐继尧三路大军行将开拔,如等唐军入桂我们再采取行动,势必要两面受敌,丧失主动,遭致覆灭。因此,在唐军入桂前,必须首先采取果断而迅速的行动,将沈鸿英消灭,使唐继尧失去内应,然后,我们掉过头来再打唐继尧。”
李宗仁沉重地点头道:“好是好,但这样非常冒险,因为非但唐继尧,就是沈鸿英也比我们大啊!”
黄绍?本是个喜欢冒险之人,一听李宗仁如此说,便大声说道:“怕什么!沈老总的底我有数,他手下只有邓佑文能打两下子,其余的带兵官不是他的儿紫便是叔伯兄弟侄子内亲,不堪一击。德公想保险也好,我和健生马上回梧州准备,再向李任潮借点兵。”
方皓明接口道:“唐继尧见德公驱逐了他的使者,必会提前入桂,目下我们尚无力量阻止他,因此,德公可请南宁地方及省会里商会领袖出面,发电劝阻唐继尧,声言广西地方贫瘠,近年战乱频繁,民不聊生,乞望唐公暂缓入桂东下云云,用民众之舆论与唐继尧周旋敷衍。”
李宗仁道:“嗯,拖的一日是一日,我这就安排人出面发电。”李宗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道:“我与季宽、健生将去桂平指挥对沈鸿英的决战,南宁防务,就交予舒白了。如果我们和沈鸿英的大战尚未结束,而唐军已入桂的话,绝不可死守南宁,在唐军逼近省城时你可将部队撤往四塘一带待机。”
方皓明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李宗仁竟然让他守南宁,可自己就一个团,怎么看的过来?正欲开口,白崇禧眉头微邹说道:“舒白兵力太少,我看从伍廷?的纵队里留下一部,由舒白指挥,这样才为妥当!”
黄绍?也跟着说:“嗯,南宁交给舒白,我们才能安心讨沈,我看就按健生的意见办吧。”
李宗仁点点头说到:“嗯,那就这样定下了,怎么样舒白?”
方皓明起身说道:“请德公放心,即使守不住南宁,我也不会让唐继尧讨得便宜。”
众人商量完完毕后,各自按照约定的计划,分头布置去了。方皓明发电让周华和蒋先云带领民防团开拔南宁,防城的大小事务暂交张国平处理。
李宗仁也赶往桂平,和驻扎在哪里的黄旭初会面。
其实,黄旭初头天从李宗仁的电报中已时他要来桂平的目的,部队的备战,他也是昨天才开始下达命令的,因他平日练兵有方,一声令下,部队便能进入临战姿态。他是一向不愿在主官面前显露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本事的,而是处处使人感到他的一切行动皆是按主官之令行事,主官的意志,便是他的意志。由于他作风严谨,内心聪敏,又善工心计,因此甚得李宗仁赏识。
李宗刃见部队已作好准备,便在桂平等候黄绍?和白崇禧到来。三天后,黄、白乘大鹏战舰赶到,李宗仁和黄旭初把他们接到司令部。由于时机紧迫,又是一路奔波,黄绍?累得两眼布满血丝,那腮上的大胡须,似乎又长了几分。刚坐下,黄绍?便道:
“梧州方面部队正在作准备,我和健生到了肇庆和李任潮会晤,他答应将陈济棠旅调来支援我们打沈鸿英,又请准广州大本营再派在粤滇军范石生率他的第二军,前来广西帮助我们打唐继尧。”
李宗仁听了,这才略略放了心,因为陈济棠旅在粤军中是善战部队,陈本人与黄绍?又曾在广州东亚酒店共过患难,定会全力支持对沈作战。范石生在驻粤滇军中也是一支主力,在东江跟随孙中山大元帅东征陈炯明时,曾在大花桥和梅花村两处大败陈军,深得孙大元帅嘉许,孙大元帅曾亲书“功在国家”四字和军刀一柄相赠。且范石生又与唐继尧有杀父之仇,范与唐势不两立,今派范石生率军相助拒唐,范必死战。
“关于此次对沈作战方略,我与李任潮及健生已拟定,因军情紧迫,只等德公首肯,我与健生便即东返指挥作战。”黄绍?说着,便令白崇禧将作战地图取出,他指着地图说道:“此次作战以摧毁沈鸿英老巢为第一要务。沈的老巢在贺县、八步一带,那里有大规模的修械厂和炼锡厂,沈军精锐,皆由沈鸿英之子沈荣光统率驻守该地。据侦察报告,贺县、八步沈军有南下夺取梧州的动向。因此,我们此次用兵,当以梧州为轴心,调夏威纵队归陈济棠指挥,以全力攻贺县、八步,直捣沈军老巢;白健生则指挥俞作柏、蔡振云、陆超、吕焕炎、钟祖培等纵队和郭凤岗的独立团,集中江口,自蒙城、平南向蒙山北上,攻击平乐、荔浦,进窥桂林。至于桂平一带,只留少许兵力驻守即可。”黄绍?一口气把作战计划说完,便卷起作战地图,似乎要立即出发的样子。
李宗仁沉思了一下,望着白崇禧问道:“健生,你有何高见?”
白崇禧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并不说话。李宗仁又回过头来问黄旭初有何意见,黄旭初也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言。两位参谋长都不说话,按理,他们都似乎同意黄绍?的这个作战计划了,但李宗仁心中却感到很不踏实,他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便在室内踱起步来,黄绍?却频频地看着腕上的手表,急于要走。踱了几圈之后,李宗仁站定,突然说道:“我不赞成这个作战计划!”
黄绍?心里一愣,正在捋着胡须的右手一下将胡须紧紧抓住不放,那两只因辛劳过度而充血的眼睛,这下变得更加红了,红得象两块燃烧着的木炭。
白崇禧也几天没休息好,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着,听李宗仁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因为这个作战计划是黄绍?提出来的,又得到了李济深的同意,白崇禧虽然提出过不同看法,但遭黄绍?否定了。因此来到桂平,白崇禧心里矛盾重重,他一怕李宗仁草草同意这个计划,又怕李宗仁提出反对意见和黄绍?发生冲突,影响整个对沈作战。只有黄旭初似乎觉察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只顾埋头在削着一支标图的红蓝铅笔。
“沈鸿英的那位智多星军师邓瑞征不是傻瓜!”李宗仁说道,“因此沈氏此次用兵绝不在夺取梧州,因为梧州虽好东下广州,但沈氏目下实力不足以再次入粤,况且沈鸿英夺得梧州,因东有李任潮,西有我们对他的威胁,梧州也是守不住的。我认为沈鸿英这次必以主力出武宣县下桂平,腰斩我军,然后各个击破,所谓南下梧州,只是一种佯动,牵制和迷惑我军。因此,我军作战当以大河中游为轴心,重点不能放在贺县、八步!”
黄绍?一听,急得当即跳了起来,说道:“德公,当日我袭取梧州,为的是有个落脚点,今天我守梧州绝不是为了谋我个人的地盘和出路。而此作战计划,又是李任潮、白健生与我一起拟定的,且师行在途,陈济棠旅已调动,若重行部署,殊非易事!”
李宗仁听出黄绍?是误以为他以桂平为轴心乃是保自己的地盘,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但看黄绍?那急躁的情绪,知如果再作辩论反会加深他的误解,于事无益,想了想便说道:“好吧,就照你们的计划打吧!”
说罢他望了望白崇禧,问道:“健生还有话要说吗?”
白崇禧脸上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笑,只把头摇了摇。李宗仁以深切期望的眼神看着黄旭初,问道:“旭初,你呢?”
黄旭初当即明白了李宗仁的意图,他马上站了起来,说道:“我想暂时和健生换一换位置,跟季公到梧州去协助指挥。”
黄绍?因白崇禧对作战计划曾持有不同意见,便很欢迎黄旭初跟他到梧州去,说道:“德公,就让健生在你这里照应全局吧!”
李宗仁一听,心里顿时一亮,忙点头道:“好吧!”
黄绍?见一切俱已谈妥,便拉着黄旭初,急急上了大鹏战舰,顺流东下梧州去了。白崇禧见了,叫苦不迭,对着李宗仁叹道:
“德公,怕等不到打唐继尧,你就要回桂林当小学体操教员去?!”
“此话怎讲?”李宗仁平静地问道。
“黄季宽那个作战计划搞错了!沈鸿英必以全力出击武宣,截断大河,使我首尾难顾,然后将我各个击破。你既然说对了,为何不坚持呢?眼睁睁地放二黄而去,不出三天便败亡立见!”白崇禧忿然说道。
李宗仁笑道:“人称你是小诸葛果然不错,但你既先我发现黄季宽这个作战计划错了,为何不早说服他,改弦更张呢?”
白崇禧叹道:“黄季宽这个人,他的优点和他的缺点恐怕是半斤八两,他认定的事,谁也难说服他的!这个作战计划,他是在船上就提出来了的,我不同意,我们一直在船上辩论,后来到了李任潮那里,李任潮却同意了,这下他就更听不进我的意见了。我作为他的参谋长,怎好否定他的意见呢?只好缄口不说,想到桂平之后,由德公来纠正他的这个错误,可德公明明看出其错,却又让他执行去了,岂不错上加错吗?”
李宗仁仍笑道:“健生,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季宽自信力很强,加上连日奔波操劳,心里很是烦躁,不可能平心静气地和我对战局作冷静分析,我多说了必定引起辩论,季宽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愈辩论则其主观性愈强,如此反伤了和气,况且在这个计划上翻使论辩,迟迟不决,岂不浪费宝贵的时间,使我坐失良机?”
白崇禧仍不以为然地说道:“德公乃军中主帅,季宽副之,你为何不用否决权强行制止他那个错误计划的实施呢?”
李宗仁摇头道:“不可!我虽身为全军主帅,但万不能简单地用命令压服我的副手。况且这个计划又是季宽和李任潮还有你三人一致决定的,究系多数的意见,我未便以一己之见便轻易否决。”
白崇禧叹道:“你纵使说出一千条理来也晚了!”
李宗仁笑道:“旭初既然和季宽去了,必定能晓以利害说服季宽的,况季宽也是悟性过人,一旦认识过错,改正起来比谁都要快的。我看明天早晨季宽便会有电报到来。看来还是舒白的策略可行,不应挣一城一地的得失,关键是我们没有时间拖,要迅速找到沈鸿英的主力,力求一击即中。健生,你依据舒白的建议,重新拟定一个作战计划!”
白崇禧将信将疑,只得按李宗仁的吩咐拟定了新的作战计划:以贺县、平乐、柳州三处为第一期作战目标,分三路御敌。第一路由粤军旅长陈济棠指挥所部及夏威纵队,进攻贺县;第二路由俞作柏指挥自己的纵队及蔡振云所部向平乐进攻;第三路由白崇禧任前敌指挥官指挥钟祖培、陆超、吕焕炎和郭凤岗独立团进踞武宣县城,然后与迁江的李石愚纵队会攻柳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