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丹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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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初分有此岩,此岩高耸太和山。面朝大顶峰千丈,背涌甘泉水一湾。石缕状成飞凤势,龛纹绾就碧螺鬟。灵源仙涧三方绕,古桧苍松四面环。雨滴琼珠敲石栈,风吹玉笛响松关。角鸡报晓东方曙,晚鹤归来月半湾。谷口仙禽常唤语,山巅神兽任跻攀。个中自是乾坤别,就里原来日月闲。此是高真成道处,故留踪迹在人间。古来多少神仙侣,为爱名山去复还。”

    吕洞宾吕纯阳此诗原是赞美武当山乃是洞天福地、修道避世的灵山宝地,自古相传荡魔真武大帝就在此羽化登仙,更有传言此山不时可见神仙之流、鬼魅之辈。不过,神鬼之说暂且没人考证过,但奇人异士倒真个不缺。

    旭日未升,鸡声未鸣,却见两道人影从武当山天柱峰上飞奔了下来。之说以用“飞奔”两字,乃是在这月色朦胧之下,两道人影速度之快真个是疾如惊雷快似风,腾跃疾奔状若夜月精灵,乍一看去,两人脚踏嶙峋陡峭如履平地,像鬼魅般飞过去。如果有起早的旅客无意窥见两人的神奇步子,定会禁不住惊叫起来:“轻功!”

    这两人一老一少,年轻人正是黄华峰,那老道士便是清元。

    黄华峰在武当山做客,每日或与清元探讨武学之术,或参观武当山一众道观古迹,抑或听清元讲解道家经文典籍,短短四五天时间,倒也惬意自在轻松得很。不过,每当三更时分,清元便会唤他一道出宫门,从山上往山腰疾奔而下半个小时,然后绕过人多往来之地,到那人迹罕见之处练功。

    一如先前一般,两人从山上下来,踏着凹凸嶙峋的陡峭山路,飞速狂奔,比较着路程。别看清元七八十岁年纪,但在这山路奔走却像是身轻似燕,一眼看去,俨然凌空虚度、踏草飞纵。在今日之前的几次比试,清元这个糟老头都比黄华峰这个壮硕青年先一步到达,而且到地点之后脸不红气不喘,混若无事一般。

    黄华峰气运丹田,腰部法力,脚下生劲,起伏上落之极,呼吸调转,一起一伏,就像骑在马鞍之上随势而行。这轻身术各家各派之间虽然有差别,但武道,武道,“武技”各有优劣,这“道”的运用之法却是别无二致的。黄华峰学得铁线拳,这腿脚功夫自然不差,几天以来又得清元老道指点武当轻身术,这下走起山路来一下子变得奇快,与清元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这武当轻身术不知道是否叫做梯云纵?抑或是凌波微步?反正都是道家一脉,估计很可能就是一回事,嗯,有机会要找个空向金大侠询问清楚。”黄华峰用清元所指点的方法之后,奔腾之间,身子更轻,回气更快。要知道这样急速奔腾,起落间那腿脚可是承受着莫大压力,紧凑间呼吸又往往会缺氧导致窒息晕眩,唯有使身子更轻、回气更快才能长时间激烈奔跑。

    就在黄华峰思忖之时,回气不及,脚下顿时一滞,那惯性冲力一拉,他刹不住脚竟似要往前扑倒。即将重心不稳之际,黄华峰双脚尖用力后蹬,身子便若绷紧的弹簧似的忽然弹射开去,整个人腾地跃在半空,此刻,映入眼帘的漫山高峰是如此伟岸浑厚,透过重重山峦,他好像冲破了天地桎梏,猛地一下飞在虚空俯瞰着下方。在这一瞬间,黄华峰仿佛着了魔一般,恍惚间感觉到自己身处宇宙之中,周边除了深邃、无垠,便尽是大放光华的无穷量星辰,这一刻,他的身形好像也变得无限强大!

    时间没有静止,天地仍是无穷大,黄华峰虽然感到自己穿梭在亘古宇宙中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但实际上只是他的精神在那一瞬间达至永恒。精神是一种无形不可触摸的特殊存在,纵使漫长的时间也会如白驹过隙,任何把握不住的瞬间也可永恒。

    就像雷霆划过静寂的虚空,黄华峰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明亮,精神顿如潮起潮落,来时汹汹去时冲冲,猛地从无限深远回归本体。原来山仍是山,水还是水,所谓的恒久也是电光火石那么长而已。

    这时黄华峰似凭空御虚一般轻轻落下地面,着地的双脚不觉疼痛,反而浑身像有无穷力量,他脚尖一蹬又踩着蜿蜒陡峭的山石奔腾而去。黄华峰奔腾如飞,衣袂破空之时,耳际产生呼呼啸声,却又有一个古怪之极的念头,他仿佛能够把周边三百六十度近十米的所有事物尽收眼底。直到此刻,黄华峰才觉得自己真正有与清元一比的实力。

    两人并肩直奔,如虎奔豹腾,踏过一段嶙峋怪石路程之后,就是倾斜六十度的陡坡。陡坡除了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块外,最大的考验还是那一个个凹凸不平的落脚处,到此地,黄华峰两人不约而同放缓脚步。纵使轻身术再高明,到底还算是人力,人,一不小心是会死的。

    若是前几天,在这段路程上,原与清元并肩齐驱的黄华峰便会逐渐慢下半个步子,当两人冲下陡坡时就要落后一个步子。但这次显然不同,在即将走完陡坡时,反而是清元赫然落后黄华峰半步。见此状况,清元暗暗乍舌,心下暗骇:“此子悟性竟然如此了得!?”

    他哪里知道黄华峰的精神力骤然猛增,能够清晰地把握住四周十米范围内的动静,这生生把敏捷性强行提高,奔腾起来自然快了许多。眼见黄华峰就要冲下陡坡,之后便胜券在握,清元迫不得已出手相阻,忽然喝道:“小心了!”

    清元话音未落,他那干瘪的右手已然弯曲成爪疾抓了过来,但这黄华峰仿佛未卜先知一般,下摆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扬起,正等候在半途。不等清元攻势展开,黄华峰的左手已先知先觉地截在他的手腕处。清元浸淫在武术一道数十年,经验何其老道,黄华峰的左手刚贴上他的手腕边,他便透过皮肤察知肌肉的振动得知气劲的运行,手腕柔若无骨般迅疾回缩,再划个半圆又贴了上去。

    清元沾粘劲使出,就像平时练太极推手时一般,竟和黄华峰手推手绕起圆来。黄华峰只觉得一股巨力拉着他的左手斜向四十五度一扯,脚步一滞,整个人身不由自主地随势而走。清元未待劲道使老,身子回气一旋,恰好与黄华峰背对着背,在贴着对方身子的一瞬间,猛地一下错身而过。

    此时,就可考验出一个人的基本功是否扎实了!基本功扎实,那马步便能站牢立稳,达至“后驱逆行”、“突发立止”,只见黄华峰腰际一挺,竟硬生生刹住去势,像脱离地心引力一般飘起来,凌空横飞向清元,同时一掌拍下。清元疾奔的身形也不停顿,直接一拳往头顶上轰击去,黄华峰如泰山压顶般的下落之势却被他一下破掉。

    清元那惊涛拍岸的一拳威势赫赫,但刚接触到黄华峰的手掌,心下就知道被骗了。只见黄华峰一声大笑,在清元拳头轰来时,手掌轻轻一压,借力打力,那身子竟不可思议地凌空翻了个筋斗,越过清元的头顶落在前方。黄华峰一步抢先,毫不停顿,飞快疾奔而去。

    下得陡坡不过一会儿,两人便一前一后赶到练功地点,不过,到底是黄华峰抢先一着。两人一到此处,便练起太极推手,这样过了半个小时,清元忽然跳出圈外,说道:“且住!我有话说!”

    黄华峰闻言,满脸疑惑。清元道:“这几天你都在我武当道观参观,也看了很多道家典籍,你如何看待我道家之术?”

    黄华峰沉吟不语,心下正在揣测清元话中之意,不经意间抬头,却只见清元一脸高深莫测,这时他猛地想到了张三丰本就是一位道士,再联想到道家无匹的养生法,他心头一颤道:“道教玄术,我那是思慕已久,一直认为它有不为人知的可夺天地造化的神奇。若能见识到一二倒也不虚此生了!”

    清元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线装手写书籍,把它递给黄华峰。黄华峰恭谨地接过书册,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无极拳”三个字,用手一摩挲,他就知这是上了年代的古籍,是拳术正品。清元不管黄华峰一脸激动,平淡说到:“给你半个时辰,能记住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清元言罢,径自走开,坐到一块石头上盘膝闭目,自个吐气吸气。听到清元之话,黄华峰忙把这本仅有十二页的秘笈仔细翻阅起来,也不管是否看得懂学得会,只是强记。良久,黄华峰闭上双眼,逐一回忆起秘笈招数,想那一千多字有否遗漏,如此反复数遍,发现自己再无遗漏之后才合上拳谱,把它放在清元身旁。

    黄华峰理解着秘笈的字义,依着拳谱招数,缓缓打起那无极拳,却发现这无极拳打起来很是别扭。黄华峰喃喃道:“不对!好像很不对劲!”一边说着,他忽然快速打起拳术,打得虎虎生风,凌厉无比,这一番虽然打得舒服,却又失了武当拳术绵延不绝、借力卸力的神髓。

    无论快打,或慢打,还是时快时慢,这无极拳就是打得极不顺畅。黄华峰很想拿起无极拳普再看一下,但先有清元给他半个时辰的话在前,而他又返还了此书籍,他自然不会厚着脸皮再拿起来重看。黄华峰也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头上,盘膝闭目,反复揣摩着无极拳术,想着想着,他的心绪却慢慢地飘了起来,仿佛又来到了深邃旷远的宇宙之中。

    无所想无所思,黄华峰整个人都进入一种空明状态。忽然一丝丝透明清气从泥丸宫逸出,从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至下丹田,再由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上还泥丸宫。这丝丝透明之气往复数回,越来越多,逐渐积在泥丸宫,当厚积到一定程度,这清气开始自动旋转起来,不停旋转不停压缩。

    透明清气旋转越来越快,黄华峰只听“轰隆”一声雷鸣在脑海中炸响,身子摇晃数下,很干脆晕倒过去。在他晕倒之时,那充盈冲虚的透明清气忽的变成黑白二色,黑白气体又相互纠缠旋转不停。这时,黄华峰如果还清醒的话,便会讶然发现那透明清气在体内生生不息生成,又源源不断地被漩涡卷进化为黑白二气。黑白二气愈来愈多,旋转快到极致时,猛地一下膨胀再收缩被压缩成一小股淡淡灰色气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