桕娴道:“大少奶奶,您早起活动活动,兴许对肚里的小少爷有好处呢!”倩歆皱皱眉头,“只怕我没那好命。”桕娴道:“大少奶奶说完笑话了,您长的俊秀,送子观音菩萨见您都喜欢,说不定还会送您龙凤胎呢。”倩歆道:“说的是你自己吧,我看你有那命。”桕娴道:“我哪能生儿育女,我不过是个丫头。”倩歆道:“丫头不是女人吗,和男人睡了照例生儿育女。”桕娴道:“我可不敢做不规的事。大少奶奶您放心,我会本本份份的伺候您,不该想的事情不多想,绝不给您惹乱。”倩歆道:“不多想,是女人都免不了情不知禁的多想一些,谁又没管你。”
桕娴道:“大少奶奶,您请放心,我一定不多想,更不会像淑燕姑娘那般失态,一心一意的想着伺候您。”倩歆坐起身掴她一个耳光,愤然的道:“不许你说我家燕儿。伺候,伺候,谁用你伺候,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桕娴觉的脸热辣辣的烫,她跪在地上,“大少奶奶,真对您不住,我失言,该死,望大少奶奶不要生气。”倩歆道:“出去,以后别在让我见到你。”桕娴道:“大少奶奶,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我下定决心好好伺候您。”倩歆道:“用不着你伺候我,我不是刘家的人,也不配使唤刘府的丫头。你让老太太写份休书,把我休了。”桕娴陪泪道:“少奶奶,都是我的错,热了您不高兴。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千万别因为什么想不开。我知道淑燕姑娘被迫离走,您受了不小的打击。无论怎样,您要为自家身子着想呀。”桕娴本不知她的事情,一番话无非又触到她痛苦的心。桕娴湿了个毛巾替她擦擦脸,倩歆热泪盈眶而出。
靳嫂往大少奶奶房间送了饭,“大少奶奶,您今儿不舒服了,我说您怎么还躺在床上。大少奶奶您起来吃口饭,我找个大夫给您瞧瞧,是不是有喜。”倩歆道:“你才有喜啦。”靳嫂道:“嗨,大少奶奶您真逗,您看我这副骨头,那会害喜,即使真有爷们和我灌了蜜,只怕我也不能。”倩歆道:“你谦虚,哪有女人不会生的。人年轻时,没经验,生一个够苦的。越是活得年岁大的,便越能生。像你这般年纪的人比二十岁的姑娘家还能生,你若生孩子不就跟撒泡尿一样。”靳嫂的脸发黑,道;“大少奶奶,您抬举我,我哪有那本事。您吃饭吧。”倩歆道:“不吃,我不饿。拿去你们的食物,以后不用给我送东西。”靳嫂道:“瞅瞅,这样不沾人间烟火岂不成了修仙,腾云祥雾。”
桕娴道:“什么叫腾云祥雾了,靳嫂您也真是的,大少奶奶身子骨虚了,您还说这样的话语。我们大少奶奶说不吃,其实要吃的,不仅要吃,还要吃最好的,大少奶奶您说对么?”倩歆居然嗯一声,或许气气靳嫂。靳嫂瞧她们一唱一合的,心里颇烦。桕娴道:“靳嫂,您听见了吧,大少奶奶吃不吃饭,就不劳您费心了。”靳嫂没趣的走开。
倩歆略略吃了一点。桕娴道:“大少奶奶您多吃些,对您身子好。”倩歆道:“我饱了,你拿下去吧。”桕娴收拾碗筷,倩歆道:“谢谢你。”桕娴冲她笑笑,“谢什么,应该的。”她端碗儿退去。
桕娴找了馨田。馨田坐椅上盯着桌面的笔墨呆呆的发愣,桌上摆放送来的食物还她没理会,昨日的事儿仍在她脑里嗡嗡作响。桕娴进去提脚挨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馨田猛的站起身子,嘘惊的道:“原来是你呀,你来坐客,门也不敲,吓的人家全身发软。”桕娴道:“少奶奶,想啥呢,饭也不吃了?”馨田感伤的道:“打老远来的,赶快坐下,免得站久了又喊累。”桕娴道:“您不开心啊。”馨田诉起苦来,“你不知道我这日子是怎么熬的,满肚子有说不完的委屈。我好想离开刘府,在娘家守一辈子的寡,也比呆在刘府过日子要强得多。”桕娴道:“好好的,哭什么。您心里有苦的话说说,我给您解解闷。” 馨田道:“整日里思君挂父的,又要小心自己的言语,生怕他们说有不规矩。可倒好,偏偏因为丢了本书,生发一场恶气。”桕娴道:“怎么了?”馨田道:“就因书上几句话,‘宝剑伴君子,书香赠美人’。”桕娴道:“这没什么啊,普普通通的赠言而已。”馨田道:“说的是,可老太太却不这么认为,硬问我一些古怪的问题,像查户籍似的。我如一如十的答话,老太太冷言冰语,将我辱骂,说我不守贞节。”
桕娴道:“我明白您心头痛楚。谁都不希望发生误解,但发生了,还需用心面对,不要把自己一味的沉浸在痛苦之中。您应该用博大心胸优容它,将它淡淡的忘却。为不值得的事情生气便是小气,我想少奶奶心胸一定很宽。”馨田道:“我懂你的话,我会尽快忘记烦恼,寻觅快乐的日子。”
倩歆心烦,索性作起文章。倩歆缓缓的铺了纸研墨,笔墨在她的手指间似乎有极大的份量,她感到一丝的沉重。倩歆任思绪狂乱痴想,她提笔蘸墨,写下《石水记》未曲:
一帘幽魂女思量,
暗底偷泪心里藏。
若为知己相思故,
且看无恨痕似伤。
倩歆作终曲,又拿序曲读了一遍。倩歆读完泪水不禁的簌簌流下,她拿火烧掉了纸儿,“去吧,永远的遗憾,不带走我一点的悲哀。”她心绪更加乱了,扶着椅子沉沉坐下,心中思忖:“千千万万的人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她感到一季迷惘,心儿薄薄的凉。
几日下来,倩歆都没得好心情,整个人似若木偶人。桕娴和她说话,她不过几个眼神略略代表所要说的言语。她的脸色出奇的白,或许是心灵的孤独把她的脸困得苍白。桕娴整日陪着她,不敢和她说多少话。
靳嫂有两天没来向大少奶奶请安问好了,怕她不给人好脸冷言冰语的。但初于主仆情分,日后厉害关系,靳嫂还是登大少奶奶的门自讨没趣了。 “大少奶奶,我来看望看望您,您这两天过的还顺心吧!?”倩歆面无表情的横她一眼, “ 托你的福,我过的还可以。”靳嫂没话说就找话,“大少奶奶,您文采挺好的,没几个人能赶上您。您写的诗让人听着很舒服,一般人可写不出哩。”倩歆听她话觉的恶心,道:“够了,不用说了,一看就知道是个逢人便讨好的,嘴里没见得有哪句话是真话。你没别的事,出去,别扰我清静。”靳嫂道:“大少奶奶,您别把自个圈在房中,去外边转转,走动走动,不也挺好的么。何必老闷在屋里作文章。东西学多了会头疼的,没事还不如多玩玩呢。”倩歆道:“你生活的平平庸庸,活着有做何用处。我做什么,你少管。”桕娴道:“文章学多了总没坏处,你不懂就不要卖弄了。”靳嫂道:“是,大少奶奶您说的是。大少奶奶识得字多,懂的道理多,也应该按规矩办事是吧。您都几天没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你看是不是该问个好呢?”倩歆不言语。桕娴听靳嫂说的有理,道:“大少奶奶,靳嫂说的对。您当行大家的规矩,别人才会更加敬您服您。”倩歆站起身,“规矩我懂,不劳你费心对我指指点点。”
晚饭后,家兴对靳殆成说道:“你收拾了东西,便不用过来,今儿晚上就不必陪我读书。”靳殆成道:“少爷您不舒服?”家兴道:“我有件心事要办,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靳殆成道:“谢谢少爷赏我空玩,少爷您读书别读的太晚,早休息。”
家兴闷闷发呆了一会儿,院里很静,而他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这几日他正为淑燕被赶走的事感到愧疚呢,他觉得对不住淑燕和大少奶奶。他再也坐立不住便熄了灯走了出去。
倩歆躺在床上,桕娴坐椅上誊抄她作的文章。门响了,桕娴放下毛笔赶紧开了门,“ 二少爷您还没休息啊。”家兴道:“我来和大少奶奶赔个不是。”桕娴道:“哦,二少爷进来说话吧。”家兴走进去,四下环视了一圈。桕娴道:“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说话,我出去了。”
家兴道:“嫂嫂,您还生着我的气?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倩歆冷言冰语的道:“请你出去,我不要听你说话。”家兴涨红了脸,“嫂嫂,您别生气好么。”倩歆道:“出去,出去。”她说着泪水不禁的洒落出来。家兴道:“嫂嫂,您有委屈冲着我身上撒吧,那怕您打我骂我也好,心里万万不要窝气。”倩歆泣道:“出去,你不出去,我一头撞死给你看。”她还真较真的撞起墙,家兴拉住她,“嫂嫂别这样,您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难受的厉害。”他跪身下去,自掌了脸,“嫂嫂,我在您面前算是没了脸,索性把自家的脸打烂得了。”倩歆心软,“你起来,一个爷们家的,跪地上打脸干什么。老太太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刘家二少爷不成。”倩歆泪涟涟下了床,她连鞋子都未穿,拉他起来,道:“像个女孩家似的。我不愿听你忏悔的话,你也不必假装菩萨哭众生,我更不想见你。你走啊。”
家兴不知该怎么办,他忽然想到了?艳,心想:“绝不能让她生活在悲痛的阴影中,向她说明那块玉佩的来历,或许她的心绪会变得稳一些。”家兴讲起了缠绵的故事,他抑止住悲伤的情绪,将故事从头至尾的说给她听。倩歆听了他的故事,心中果真平静了,“苦命的姑娘,为了贞节泪洒生命而去。犹报识君不识泪,半点红箫知人醉。你相信世间有真爱?”家兴道:“有,爱在天地苍桑,岁月无悔。”倩歆道:“少爷,明天这时候你愿来和我说会话么?”家兴点点头,“哦,那好吧,明天晚上我再见你。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桕娴去了馨田房中,馨田道:“哎呀,忙什么呢,两日都没见你冒泡泡了?”桕娴道:“大少奶奶没好心绪,我怕她想不开的,所以一直陪着她。恐怕以后来这的机会都少啦,您自个保重身子啊。” 馨田道:“稀罕,你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啦?”桕娴道:“二少爷找大少奶奶房说话,我不想扰他们呗。”馨田道:“大少奶奶她这几天肯进食吗?”桕娴道:“还是不怎么吃饭,不谈她了。你觉得闷不闷?”馨田道:“闷,郁闷啊。总闲着没事干。”桕娴道:“找点事做就不闷了。”
馨田道:“今儿你来了,便不让走。晚上陪着我睡说说话。”她灯一吹,屋里黑乎乎的。馨田道:“你就当我这里是爷们的房间,自个儿乖乖脱了衣上床暖被褥。”桕娴道:“嘿,嘿,这是干什么呢?我不脱衣,省得叫你‘辱’了身。”馨田道:“不脱也得脱,脱还得脱。你进了老虎洞,不听我的,我呀把你吃了。”馨田往她身上挠起痒痒,道:“你自个脱,还是我帮你脱呢?”桕娴道:“听您的话还不成么,我脱。嘿,强迫良家女办坏事。”
次日,大少奶奶起的早,脸上又浮出久违的颜色,人显得精神,打好妆后,便稳坐椅子上,拈笔蘸墨,铺平纸作起了诗:《良人愿》
半晚相思意正浓,
欲言欢事情理中。
未识佳人良言语,
奉己倾身梦相伴。
情俏亲亲无人识,
却上心头绵绵意。
求得红尘俗世过,
同君共话此生缘。
她心情意乱乱的,不知该写些什么,权作心中的一个腹稿,到说话时方便讲的出来。她从没杜撰过俏语情诗,以前觉得那些诗竟是无聊,也无意义。而今心中却有几分缠绵,不禁的作了。
桕娴过来请安了,道:“大少奶奶,您起的真早。呀,好雅致,都作起了诗文!”倩歆道:“半点诗文,不知如何作改。”桕娴道:“我能看一下您作的诗吗?”倩歆慌的把诗纸折叠,“哪该是你看的。”桕娴道:“哦,大少奶奶不让看,我就不看了。”倩歆稍舒眉头,洗了脸。桕娴端着盆里的废水走出去,前脚刚迈出门槛,靳嫂笑呵呵的走来,远远的道:“桕娴姑娘早啊!大少奶奶她打扮好了么?”桕娴道:“不打妆也比七仙女美,您自个瞅瞅不就清楚了。”靳嫂和桕娴碰面。靳嫂道:“哟,平日里都没看出你长的俊,你和大少奶奶一起才呆了几天,便显脸子了许多。就像地上的煤,日子久啦,地也会被染黑。这人吗和它是一个理,桕娴姑娘你说我说的在理不?”桕娴道:“靳嫂蛮会夸人的。只可惜,我长相没那么好,哪能跟您比。您是娇艳百姿的牡丹花,再好的花但见了您也得闭花惭羞,谁敢跟您试比娇,自惭形秽啊。”靳嫂道:“哟,瞧瞧,脸子长的不光好看,这嘴甜的像蜜罐子似的。”靳嫂本想讽她,没想到竟被她反讽一回,心中有些不愉,不知该拿什么话套讽她,无奈的灰灰着脸一笑而过。桕娴道:“靳嫂,走路打紧一些。大清早的‘夸人’可不太大好啊。”靳嫂心中叫骂:“看来不是个省油的灯。被俺抓了底子,教训你一顿,看你还横不横。”
靳嫂进了大少奶奶的房屋,“给大少奶奶您请安了,你吉祥!”倩歆道:“有事吗?”靳嫂道:“大少奶奶,您气色不错,穿一身白像个花仙子似的。打春才不过一个多月,外面的天还有点冷,不大适合穿这种颜色的衣裳。”倩歆不愿理她,“你来到底啥事?”靳嫂道:“没事,只想来看看您,一日不见您,觉得心里像少了东西似的空空的。”倩歆冒冷汗,浑身不舒服,冷语道:“你这人真怪,没话说你了。”
靳嫂道:“老夫人怕您心烦,叫我请您过去吃饭。老夫人说要您陪着去关音庙拜佛。这可是老爷提出来的,他们好心,大少奶奶一定要心领啊。老夫人没让李姑娘去。”倩歆道:“知道啦,我这就给老太太请安去。”
早饭后,倩歆陪老夫人去了关音庙,尽管她心中不大满意,仍勉强的堆出笑脸。关音庙前,台阶甚多,倩歆累的直流虚汗。关音庙里的尼姑师傅夸倩歆面善,是个心诚的良女,又夸她姿色妖妖,称老夫人是长命百岁的人。老夫人听的高兴便多捐了些香火钱,庙里的师傅更是感激的夸个没完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