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地面上的幸存者已经发展出了比较高级的文明。”过了半天,王坚才说道。
“而且过的还不错。”陈德饶有兴味的欣赏着袅袅升起的炊烟。
“不过,这里也不是世外桃源。”王坚指着村庄说道,“这里的房屋门窗都开得非常小,院墙高耸,屋舍依山而建,居高临下,充分利用了地势来防卫外敌入侵。”
“嗯。”陈德咬断了嘴边的一根草茎。
“从体貌特征看来,这些幸存者都是我们的同胞。可以试着和他们沟通一下,我先上去,你等我招呼,如果这里的人表现出恶意,你不要管我,赶快回去。”王坚认真的说道,两人才小心的沿着陡峭的砾石遍布的山坡慢慢的爬到山脚。
把手里简陋的长矛和弓箭也交到陈德手里后王坚向村庄走去,而陈德则隐身在田野旁边的矮树从中,警惕向对面张望。
桑树上玩耍的小孩几乎没有多久就发现了王坚,立刻用一种王坚和陈德都听不懂的语言大叫起来。伴随着小孩的报警,田间劳作的人不但没有迎接王坚的意思,反而像受惊的鹿一样飞快的跑回村庄,不一会儿,陈德的视野内就只胜王坚一个人还在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走着。虽然陈德曾经在心里对王坚有着诸多抱怨,此时此刻却觉得他的背影很像是一位骄傲的将军。
一路上王坚注意到田野里种植的不仅有麦子,还有小米和亚麻,田边上散落着惊慌逃走的人落下的麦刀,村庄边上甚至还有两三只四处找食的母鸡。但是,当王坚看清正朝他走过来的村民的衣着时,才感到真正的意外。
无论是谁,看到三个头梳发髻的古代人正警惕盯着自己看,都不免有一阵眩晕的感觉。王坚同志虽然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也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领头的老者见王坚不说话,便深施一礼,说道:“老朽李九言,敢问贵人尊姓大名,从何出来?”
因他说的是官话,所以王坚勉强听得懂,也学着老者施礼道:“在下姓王名坚,在山中迷路,不知从哪里来。”
老人见王坚不肯说出来历,也不勉强,笑道:“贵人远来是客,既然是迷路,不妨在本村休息旬日,择日返乡吧。”说着向往旁边一让,伸手请王坚进村做客。
王坚看眼前这三个人都做农夫打扮,领头老者虽然矍铄,但显然已是极老,其余两个则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久经劳作,三人都晒的黝黑,皮肤粗糙,手掌更是冻疮叠冻疮,再想起刚才田间劳动的大多是妇女,显见村中少有壮年男子,也就不再怀疑,先向老者告了个诺道:“在下还有兄弟一道,且待我叫他过来。”便举手招呼陈德走过来。
即便三位村民相信穿着高贵(绣着国徽的橘黄色运动服),皮肤白皙,面相斯文的王坚不似贼人,肩抗两把长矛,腰挎两副弓箭的陈德从草丛中走出来还是吓了他们一跳。老人的神情倒还自然,两名年轻人更恶狠狠的盯了王坚两眼。看着眼前三个古装的汉人,陈德也才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军人服从的习惯使他相信王坚的判断,快步向王坚他们跑去。
老人的宅院在村庄的最高处,,院子里杂草丛生,虽然宽大的房门和厚厚的墙壁表明屋主曾经有过一段富庶的日子,但墙上的白灰早已剥落的不成样子,几根木棍用草绳绑在一起充作窗板。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捧上来一盘洗干净的桑椹,然后便依偎在老者的身旁,好奇地看着两个穿着怪异的陌生人。
“听口音,两位贵人莫不是幽州人氏?”老人示意陈德和王坚坐在窗前的矮床上。
“正是,老丈曾去过幽州么?”见陈德低头不言,王坚便将话头接了过去。
“小老儿年轻时也曾拉得几石弓,随刘知远大人在河朔打过仗,也和幽州健儿也有战场上的交情。”老人边说边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碗大的箭创。
“契丹,您是说辽国么,请问老丈,现在的中原是何人称帝?”陈德眼光一闪,王坚急迫的问道。
“是啊。”老者面带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位,“现下中原是赵官家当朝,读书人都说他好,只是年年都要来派兵打我们。”
“赵家?可是宋朝。”王坚追问道。
“是啊。两位小哥莫不又是要投汴梁的么?”老人絮絮叨叨的接着说道,“莫怪老儿多嘴,汴梁那边对幽燕汉儿可不大待见哪。小老儿在汴梁从军时,有位姓韩的壮士,据说是辽国那边的官家子弟,一条拉得硬弓的好汉,偷偷从卢龙跑回来汴梁,却入不得汉营,只得和那些蕃兵混杂在一起,当官的成日里蕃子蕃子的呼来喝去,有一日不知如何得罪了几个兵痞,被人斩断双手,丢在汴河里活活淹死了,军官也只当死了个蕃子,随便上报了事。”说完才接过小女孩递过来的黑陶破碗,嗞呀一声喝了口水,神色沉痛。
“老丈,您误会了,我们兄弟俩不是辽国人,是真真正正的中国人。”王坚急忙解释道。
“误会,”老丈把碗一放,脸上勃然变色,“小老儿年纪大了,耳朵不聋,眼睛不花。二位身着胡服,断发刮须,幽州口音,哪里象是中国人了。你二人既不愿与穷乡僻壤的老儿交底,也罢了。”
眼看和善的农民老大爷突然翻脸,王坚和陈德连忙赔小心,最后只得承认自己是来自幽州的汉人将门子弟,不愿在契丹治下才投奔中原的。
看着老人满意的喝下递上来的黍米稀粥,陈德不禁感慨,一碗粥喝下去,感觉肚里没什么东西,听老人说这个时代一天只吃两顿饭,这可怎么活。
“刚才听老丈说现下是赵官家当朝,不知是那位官家?”气氛刚刚缓和,王坚便继续探听起消息。
“还能有谁,还不就是从孤儿寡母手里抢了江山的赵大郎。”老汉恨恨的说,仿佛亲眼看见似的。
“赵匡胤?”王坚惊喜的问道,“我兄弟二人在幽州时倒是听说,赵匡胤是条好汉,一条铁棍等身长,打得四十六军州都姓赵。还说他仁德宽厚,是个能救天下百姓出水火的英主。”
“赵官家是好是歹,老汉不知,可自从赵官家坐了天下,我们石州就没断过兵灾。”老丈吐了口浓痰,愤愤的看了王坚一眼,“这满村的孤儿寡妇,多半都是拜这位官家所赐。”
老人谈不多时,王坚和陈德就知道此处是五代十国的汉国石州离石县治下,也就是现今吕梁山区的中南部,当朝国主叫做刘继元,今年是癸酉年,也就是北汉广运元年。宋国赵匡胤自黄袍加身已经做了十三年皇帝,八年前灭了蜀国,当下正是国富军强,把江山治理的如铁桶一般稳固。只是这位赵官家上两次打不下太原,便敕令宋军不时越境侵掠,以耗尽北汉的人口和钱粮,可怜石州地连宋境,村中青壮大半被抓丁,剩下的妇孺老幼,不堪其扰。
正说话间,忽然有一个大肚子的妇人推门而入,大约是没料到李老汉正和两个陌生人在屋内叙话,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才倚立门旁道:“奴家不知老丈有贵客在,打扰了,不知老丈可有我家郎君的消息?”
李九言看她神色可怜,便安慰道:“前天有人来找老汉,说在吴堡寨看见延守兄弟,他一切安好,只是夏州党项不住侵扰县境,不能回来照顾你。带话叫你不要想他,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待那年轻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李九言才神色黯然的说:“前月党项人夜袭吴堡寨,杀了张家小娘子的男人,只是这当口谁也不敢告诉她,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老人话多,絮絮叨叨中告诉王坚和陈德,他儿子叫做李呈祥,在北汉军中是个不大不小的都头,常年在太原戍守,至今尚未娶妻,老丈跟前那名唤娟儿的小姑娘是儿子同袍的遗孤,认了老人做爷爷。李呈祥本想让这老丈和小姑娘都去太原城中居住,又担心宋军攻打太原时照顾不及,便将这一老一小留在老家。这年头兵荒马乱,因这李老丈和他儿子都算是见得世面的人物,在村里便有些威望,所以但凡外人来访,便常由李老丈出面斡旋一二,村中人要了解外界的消息也常来李老丈处打听。
入夜,两人便一起挤李老丈儿子的床,望着屋顶的缝隙里透过来的星光,王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觉得虽然阴差阳错来到一千多年前,但刚好碰到一个好皇帝,如果自己能够辅佐赵匡胤兄弟,成功将这个时代带入预想的轨道,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王坚越想心头越热,正要和陈德商量如何取得赵宋官家的信任,却发现这个军人已经沉沉入睡。幸好,没有打鼾,他不禁苦笑一声,又继续默默筹划起来。
第二天清早,王坚被院落中的阵阵呼喝之声吵醒,依稀听出是陈德和那李老丈的声音,偶尔还有些少年的喝彩以及七嘴八舌的议论。他担心陈德鲁莽出事,披了衣服就奔出门外一看,只见陈德上身只穿着背心,摆出拼刺刀架势,双手握一根圆棍遥指对面的李老言。李九言则只穿一件坎肩,把一块较短的木片当作横刀竖在胸口,双目紧紧盯着陈德的肩头。院落周围聚了三五个半大的少年,各持弓箭刀枪,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个大人比试,每当看到漂亮的闪避,连环的劈砍,或者动如脱兔的突刺时,他们都会发出阵阵喝彩声,眼中充满羡慕的神色。
李老丈眼下看似个不中用的老头,实际在河东军中多少次尸山血海拼杀出来的老兵,能活到现在,不能不说大半是靠了运气,小半还是本身武艺精熟,虽说年纪大了,在这巴掌大小的小山村中也是罕逢对手。他的儿子倒是武艺精强,却也不敢真的和老爹动手打。这天老丈清晨起来劈柴时看见陈德正在晨练,不由手痒,于是这一老一小两代军人便伸手过招,拳脚功夫李老丈三两下就败在陈德的捕俘拳下。于是又比兵刃,便出现了王坚刚才看到的一幕。陈德的现代拼刺刀技术和李九言所习的军中刀法斗了个旗鼓相当,最终还是李九言年老力竭,后退中一个踉跄,被陈德点中肩头,跌坐在地。
王坚见老人跌得很重,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连声道歉,一边狠狠瞪了陈德一眼。
此刻李九言虽然被打倒在地,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愤懑,倒是有些欣喜之色,推开王坚道:“王公子多虑了,小老儿这几根老骨头还经得起摔打。”眼见陈德也走了过来,问道:“陈公子这使短枪之法颇似军中武艺,不知是否传闻中银枪效节都的功夫?”
陈德脸色诧异,回答:“确是军中功夫不假,可我不知道银枪效节都。”
这是观战的少年已纷纷围拢了过来,有的给李老丈擦汗递水,有的则用敬仰的打量着陈德,有的则期待的等着李老丈讲故事。
李老丈喝了一口水,坐在院中的一块石釜上,才慢悠悠的说:“银枪效节都原本是河朔魏博镇的牙兵,这些人原本是河朔边郡子弟,世代从军,个个武艺娴熟,尤其善使镔铁短矛,因为太过厉害,屡次哗变换帅,以致被镇帅勾结外敌开封兵谋害,几乎全部被杀,剩下一些便被编为银枪效节都,再后被李存勖大人收为帐前银枪都,这只劲旅当年可是所向披靡,威风的禁。”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水,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
“李老头儿,别卖关子了,后来呢?”一名叫孙定的少年不满的追问,作势要扯李九言。
“好了好了。”李九言忙接道:“后来这银枪都又冒犯了一任节帅,结果被骗到黄河边上,三千军户全部被处死,据说连河水都染黄了。”
“你骗人。”孙定正当憧憬英雄的年纪,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如果银枪都真的那么厉害,为甚么节帅还要害死他们?这不是自斩手脚么?”
李九言的神色却郑重起来,“虽然眼下你们还小,这件事却得早些知道,在军中,不管你多么厉害,万万不可冒犯节帅,将帅们威风大心眼小,若是惹得他们不痛快,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据说那位勾结外敌害死魏博牙兵的镇帅,后来因为本镇常常被欺负,却再无一支强军御敌,十分后悔,曾经说过‘聚四州三十六县铁,难铸一个错’的话。”王坚忽然想起以前曾经读到过这么一个掌故。
“哼,人都杀了,后悔有屁用。”那叫做孙定的少年愤愤的说,一边举起手中木刀虚砍,仿佛若是那昧良心的镇帅就在眼前,定要一刀劈成两半。其余的少年纷纷附和,显见孙定是这一干少年的头儿。
李老汉和陈德斗到这会儿便也乏了,趁讲故事的当口歇了口气,便自带着娟儿去整治早餐,王坚无所事事,擦过脸便出门散步,临走前叮嘱陈德不要丢了子弟兵的传统作风,先把李老头家的水缸打满。
溜达一圈,凭着前晚跟李老汉学的半生不熟的本地话,王坚已将村中的情况和附近的地势打听清楚。这是原是个足有五百余口的大村,久经战乱,现下村中已不足百口。麦子将熟,老幼妇孺都在紧张的准备抢收,希望赶在宋军侵掠之前存些粮食,不然就只有靠进山挖野菜过活了。这村里民风彪悍,家家未必都有成年男丁,院中却都有石锁等打熬气力之物,孙定等十余个少年更是一大早就在村口的树下练习拉弓射箭,大约三五十米距离的箭靶,这些半大小子就能十中七八。这个村四面环山,只有山谷中的那条名叫离石水的河谷通向外方。离石水一直向西注入黄河,河对面便是党项人的绥州,顺黄河而下便进入宋境。因此这离石县实际上是北汉与宋国,党项三方交界之处,是以从唐末以来便是兵祸连接。为了在乱世中有自保之力,村中男丁往往还未成年便习练弓箭刀枪,每日清晨傍晚更要举石锁站马步打熬气力,尚武之风颇浓。
用过早餐,王坚留在村中与李老张一起作些收麦子的准备,陈德则负责回避难所接梁秋来到小村,计划三人会合后再想法去汴梁。王坚的计划是依靠一些先进的现代手工艺在汴梁落下户来,等到赵匡胤驾崩,赵光义即位后他便参加科举,史载太宗赵光义对他的前几批天子门生都是恩宠尤佳,这批进士升迁极快,很快就形成了控制大宋朝廷的一股政治势力,有“龙飞榜”之称。
待陈德走后,王坚便将他心中记得的一种能够快速抢收麦子的器具讲给李九言听。李九言目瞪口呆听王坚指手画脚的说了半天,才明白这个看似从来没有下过地的白面书生是要自己帮助他帮试制一个怎样的东西出来。他虽然居住在村中,实际上并不靠种地为生,在太原从军的儿子每年都会给他带回不少钱钞,足够养活他和孙女。
王坚让李九言先找来这时已有的收麦工具,包括装麦的蔑筐,割麦刀,和簸箕。先将割麦刀用绳子绑在簸箕一边,这样当挥刀割麦子时麦子就会自然落到簸箕里面,然后再制作一个安装四个小木轮的架子,可以用绳子系在腰间拖着走,最后将蔑筐安放在木架上,这样就能随手将簸箕里的麦穗倒在身后的蔑筐里,等蔑筐装满了再拉到打麦场上。据说,这个东西比单用镰刀割麦子要快上十倍。
其它东西都相对容易做,唯独木轮子比较难刻,王坚和李九言忙活了一天,才弄出两个。傍晚时候,陈德已经带着梁秋来到了村庄。梁秋的到来比陈德和王坚的造成了更大的轰动。这也难怪,这时代的村妇一年到头有做不完的农活,西北风和烈日早原本秀丽的容颜摧折得沟壑纵横。梁秋继承了母亲江南女子的白嫩肤色,长得便象个白瓷娃娃一般,一袭橘黄的运动装衬得她身段婀娜,比那身着儒裙的妇女更别有一番风韵。
孙定等一帮少年原本以为女人只要长大便是如此粗手大脚,皮肤晒的黝黑,没曾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仙子般的人物,就连李九言这般人物,在太原和汴梁城中也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官家小姐,根据越是漂亮的女人就属于越高层的贵人的经验,老头更加肯定了王坚是离家出走的幽州汉人高官子弟。
那名叫娟儿的小姑娘自小父母双亡,接触的多是如李呈祥,李九言这样的粗鲁军汉,也很少见到温婉的女性,一见到梁秋便欢喜的紧,竟一直黏在梁秋身边。梁秋也分外喜欢这个让人怜爱的小女孩,二人也是投缘,入夜,梁秋便睡在娟儿的房里,象大姐姐一样带着小姑娘休息。
“梁姐姐,你说王叔叔教我爷爷做的那个东西真的会比镰刀收麦子还要快十倍吗?”小姑娘很想听梁秋略带吴音的普通话,于是便不停的问问题。
“是啊,吴叔叔很厉害哦,他还会好多好多东西,让大伙儿的生活越来越好过。”梁秋回答道。自从陈德告诉她穿越到了北宋初年,她不但没有失落,反而在心里涌动出莫名的欣喜,自己在中学时可是最喜欢二李词了,现下李清照虽然还未曾出生,可李煜却还在做他的南唐国主,后人说他做个词人真绝代,可怜生在帝王家。如果自己这三个人真的能改变历史,那么是不是可以挽救李煜的命运,让他和小周后得到最终的幸福呢。
“那你和吴叔叔能不走么?”小姑娘忽闪忽闪的眼睛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亮,“爷爷说你和吴叔叔,陈叔叔都要去开封,求求你不要走。开封人很坏,我爸爸妈妈都是他们杀死的。”
“娟儿乖,姐姐不去开封。”梁秋抚摸着娟儿柔软的头发,这个小姑娘好像有些少数民族的血统,眼眶很深,微微带着一点绿色,头发软软的有些泛黄,摸上去就像波斯猫的绒毛一样,很舒服的感觉。
“娟儿不想离开姐姐。”小姑娘有些困了,呢喃着进入了梦乡,眼角分明噙着一滴泪水。
眼见娟儿渐渐睡熟,梁秋正待睡下,忽然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女声问道:“梁姑娘睡下了吗?”开门却是大肚子的张家小娘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包袱。
梁秋赶紧让她坐下,说明来意,原来这张小娘子思念丈夫,苦于村中妇人几乎都不会写字,许多女儿心事,又不便让男人代笔,难得听说李老丈家来了位梁姑娘,听说是幽州那边的大家闺秀,识文断字是肯定得了,于是便自己带了笔墨纸砚,过来央求梁秋代笔写封家书,再托人捎到吴堡寨。
“妾身肚腹里的孩子这几日常常翻身,婆婆说好动的肯定是个男娃。,待孩子落地,妾一定会把孩子好好带大,还盼郎君平安还家。妾……”闺名和忍的张小娘子顿了顿,咬了咬嘴唇,又道:“妾常常思念郎君。”说出这句最重要的话,张家娘子已是俏脸通红。
接过梁秋写好的家书,张家娘子珍重的将信纸叠好,不住道谢,还拿出包袱里的五双鸡蛋,这是得知她怀孕以后,婆婆卖掉一只金耳环换回的两只母鸡下的蛋,专门为她补身,她偷偷省下来的。梁秋推让不了,只得将鸡蛋收下,张小娘子才千恩万谢的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