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程的脸色隐约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正得意自己的设套杰作，落下的长发正掩盖着目中的狡狯之色，这使得刘国平不由怀疑他的如此装扮和落魄神情，也许就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迷惑道具。大院各机关，乃至设在外墙甚至城市新区的局委各机构，无论是什么级别之干部，办事员、主任科员、处长或调研员、乃至局长或巡视员等，能够“演戏”的高手实在不少，可是如游乐程这般全情投入且浑无破绽的，委实凤毛麟角。“水价的调高，需要国家发改委批文吧？”刘国平有些为难，尽管他从心底下根本不赞同往高处调节水价，但要他公然出面，否定或许已经在市级领导层通过的决议，那还真是需要一定的勇气，同时，也需要向孙大贵一般，有着够强硬的靠山。游乐程是白手起家打下的天下，他当这个水务局长，乃是当初公选时，前面的两名选手因为分别代表市里面两股不同势力而彼此僵持难下的情况下，最后由省里面直接任命的。游乐程根本对公选毫无兴趣，不过是被领导明示作为“绿叶”参加“角逐”，最后“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既觉得侥幸和有趣，也随时做好了被调拨到“养老”部门、让出实权岗位的准备。刘国平运气还可以，同样，他虽然有几个省委的朋友，市政府秘书长罗坤和他交情倒也不差，可是这些人算不得什么可以倚重之靠山。“刘主任，如果孙大贵通过地方试点的方式向国家发改委打报告，你认为那纸批文盖上公章后，再从北京寄到咱们通讯站，会有多少难度？”游乐程不给他丝毫推诿的借口，“我告诉你，没有难度。他朝中有人，办什么事情，都不会遇到阻碍。”
“我知道你是好人，谨慎小心，可是如果谨慎过头，变成了胆小，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游乐程的语气陡然加重，现在他明白，尽管适才铺好了一个圈套，计委主任亦正如他的愿望飞快地钻了进去，然挣扎犹旧，并不肯轻易站立于他这边的立场，“我说两点。第一，只要你不犯罪，不犯作风错误，即使得罪了市领导，无非也就是把你从计委主任的位置给调离，级别待遇始终不变。如今都‘阳光’，到计委和到别的局委有什么区别？你去问问机关工委主任的工资，不比你少一分钱。”刘国平莫不吱声。游乐程接着说：“第二，你在计委工作这么多年，累不累啊？我看累得很。除了要应付‘三宝殿’的领导，按照他们无论是对是错的指示公干，还得随时为了一些或大或小的纠纷在各局委之间进行协调，营造‘和谐’气氛，追求‘共赢’效果。刘主任，说句玩笑话咧，你别生气：你要是真从计委主任的位置下来了，还得请我去旁边的‘食为前’喝酒，恭喜自己终于卸下重担，从此落得一身轻松。”
“你让你仔细想想。”刘国平想了很久，认真地答复他。游乐程说道：“好吧，希望在四点钟的办公会议之前，你能好好考虑清楚。”待看见刘国平目瞪口呆地瞧着自己，他忍不住笑道：“想必是市领导考虑你的身体，多匀些时间让你好好休息，免得提前知会以后，你又在办公桌后准备甚么与会材料。”这时门开了，办公室韩主任小心翼翼探入脑袋，游乐程乘机打个招呼便溜了出去，不多时，走得无影无踪。老韩手中提着材料，后面跟着陶秀英。两个人都站在红木办公桌前，有些迟疑。“陶处长，身体还好吧？”和蔼可亲的问话，让这位风韵犹存的成熟女人感动不已，眼眶似也红了：“刘主任，您自己都遭大难了，怎么尚有心思关心别人。这一句话，本来是我该问的。我是不是很失礼啊，韩主任？”老韩想不到陶秀英会斗然问自己，毕竟有些木讷，讪讪而笑。
办公室主任和财务处副处长一同走近大主任的办公室，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缘于事前的约好，如果不离后者原因，那么其中的意思便值得玩味了。刘国平在官场厮混多年，无论生来是何等单纯真挚的人，如今也变得是多心多疑，不过电光火石的瞬间工夫，其脑中已然闪过两个念头：第一，素来就知道韩主任这家伙是胆小谨慎的，由于在机关被磨掉了锐气和棱角，有时行为甚至显得颇有胆怯猥琐之嫌。多日前，刘宏远莫名上吊于宝鹏山附近，迷案至今未破，接着自己又在早上上班的途中被陌生人给诱逼绑架，而后便是几乎可以被搬上银幕之戏剧性情节：其中的一位绑架者稀奇古怪地坐在椅子上死去，浑身并无伤痕，被绑架者安然地呆于尸体边上，耐心等待着人民警察奔援相救。这些“不吉利”的事接踵发生，已经超越了普通人寻常生活的范畴，老韩多半会因此对自己产生一些比较独特之看法。虽然这种看法的具体内容还无法细化，可是足以让这位办公室主任对他的直接领导产生忌讳和戒备。既然有了忌讳，那么在不得不向自己这位直接领导进行工作汇报时，有意识地寻找一个同伴，作为自己的戒备方法，亦属理所当然。第二，上次陶秀英悉闻丈夫由于经济问题被正式双规而昏倒的时候，正是自己扶着她到罗坤办公桌斜对角的沙发躺卧，缓息宁神的。不可否认，因为一时把持不住，迷惑于她的清幽体香、白皙肌肤以及凹凸有致的曼妙体型，其时自己于在她腰后的巴掌，情不自禁向下摩搓了几下，也确实有顺着她的臀部朝其私处抚摸霸占的欲望。尽管这种春情很快就被压抑下去，可如果那时陶秀英其实已然醒来，只是为了保全双方的颜面，不教彼此尴尬而故意“昏厥”，那么――在这个想法扑腾闪烁的时候，刘国平的心也跟着飞快跳动起来。他感觉有些狼狈，脸颊和身体都在隐隐发烫，于是慌不迭端起桌上的水杯往嘴边送去，可是潜意识中，真奇怪啊，他似乎还希望那时的陶秀英，其实正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默默领受自己的“非礼”举动。这样的话，她就能知道自己这个上司，对于她这位韵致迷人、成熟性感的女性还有颇暗存渴望的。“真他狗日的龌龊。”刘国平忽然激灵灵打个冷战，对自己的如是想法表示鄙夷。他微微长吸一口气，肚腹缓缓鼓起，努力镇定而淡然地驱逐或故意漠视这两个念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两位处级中层。老韩双手抱着文件夹，低头恭立，老老实实不苟言笑，可是陶秀英却呈现另外一番气象，昂首挺胸，微微含笑，非常优雅和文静地回应着他的审视目光。“多么可爱的女人啊。”都说中年女人的体型，和可口可乐罐位于同一战线，然跟前的陶秀英，依旧保持着可口可乐瓶的玲珑剔透。想及她的裙下风景，刘国平蓦然觉得下身一阵膨胀，这让他很是惊慌，急忙开口打断自己的不良旖念：“陶处长，你来了正好，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请你帮忙咧。有一件事，需要组织部的华部长，嗯嗯，也就是你的表格亲自批准才行。”
“我知道！上午见韩主任忙碌，好奇之下问了一个大概究竟。待会儿我和他一起去组织部吧？如果您允许的话。事实上――”陶秀英笑着看着他，身体朝前略略倾斜，”我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那太好了，现在调动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让韩主任一个去送报告，我心里还有些打鼓咧。”刘国平喜出望外，而老韩的脸色却有些难看，显然，这个敏感的老头以为刘国平暗下责备他的办事能力。于是刘国平转口说道：“要将一位毫无财经背景的小姑娘从公安局调到咱们计委，其实还是非常困难的，何况华部长又对这方面抓得比较紧。别说韩主任前去申请，就算是我亲自打电话，不，亲自登门拜访，只怕也还是艰辛重重。说不定啊――”刘国平故意停顿下来，将手中的杯子顺着办公桌面朝前推了推，“说不定还会在你表哥那里吃个闭门羹咧。”“呵呵，刘主任，您这可是开玩笑了。”陶秀英掩着嘴笑了起来，因那不成器丈夫而投映于胸中的阴霾，似被阳光一点点打散，她的精神，犹同昔时。老韩的脸色也好看些，好象一个核桃浮上水面，虽然皱纹巴巴，好歹有些活跃之生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