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忙里偷闲思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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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日起,开始不定时更新,每天最少一更,能爆发就多更一章,兄弟最近开学太忙,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以后会多努力的。)

    狮子桥下,庆春楼外,车水马龙繁华。

    何九叔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脸神秘兮兮,就跟电视剧里整日只会便衣化妆盯梢暗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党国”特务似的,鬼鬼祟祟地盯着庆春楼那学了东京汴梁装扮的缚彩楼欢门首,也不去欣赏那红柱灰瓦、雕梁画栋、飞角翅檐的古朴典雅景致,表情很是癫狂。

    这老头自从探听得西门庆在此饮酒、跑来蹲坑死守守株待兔后就变成这副模样。

    郓哥儿看得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有点事儿怎么就这么不稳重?不就是派了个手下徒弟混上楼去看看西门庆坐哪儿吗?

    算了,这事儿也不能怪他,自己是知道结果才这般笃定,搞得好似诸葛孔明再世一般,易地而处,只怕自己也是这副担惊受怕的瘪三德行。

    一想到满肚子坏水气死了周郎的孔明先生,郓哥儿嘴巴里便没来由地哼起了全不在调上的京剧《空城计》,小眼儿逡巡,学那武侯不管乱纷纷,老神在在,细眼看风景去了。

    阳谷县虽是个小城,但也五脏俱全不是?

    诸色杂卖应有尽有,养马切草的;遛狗饧糟的,玩猫备食的,这都是有钱人的消遣玩意儿,还有那写锢路、钉铰、修桶、掌鞋的苦哈哈,最蹲在那里等着刨食儿吃。

    裁缝铺子最人烟最密,刷腰带、修幞头帽子、补洗角冠子的络绎不绝。外边还有几个街头艺术家,在那演奏打击乐,大鼓小鼓闹得欢腾,引得坊巷妇女领着小孩儿围看,卖散糖果子的小贩就趁此兜售,高叫着“卖梅子”,还有几个泼皮窥见那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必要上前拥挤揩油,上下其手挤乳抹臀地口花花,引来莺歌燕鸣一片“杀千刀”的叫声。

    街道两边人家大多就门买卖吃食,羊肉、头肚、腰子、白肠、鹑兔、白条鸡鸭、蛤蜊、螃蟹、鱼……应有尽有,还有几家门面颇大,几十个伙计在那儿额头淌汗地忙活,那架势竟有点副食品小加工厂的意思。

    这些日子光忙着打听消息去了,今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静下心来看人世风光,当真趣味十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等场景在郓哥儿这个穿越者看来却有另一番味道,都说宋代商业繁荣,这可一点不假呀,看这小商小贩的规模收入,颇为惊人,这还是阳谷小城呢,若是换成东京汴梁那种首屈一指的世界性大都市,只怕要比这繁荣百倍。

    难怪有人说南宋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的确有一定道理,因为这商业繁荣的背后依稀便可看见小手工作坊的兴盛。

    眼下虽是北宋,可已到末世,比照眼前,历史上的南宋是何等繁华就可以想见了。

    可惜了的,眼前繁华不常在,战乱不但破坏经济,还会破坏惯性发展,乱世之后一切得重头再来,可南宋、元代短命,都不是承平时代,政治动荡必然会阻断很多发展,到了明清更要不得,基本闭关锁国去了,打造了封建社会盛世,却埋葬了华夏民族的近代崛起。

    华夏气运,就在自己这个时代出现了衰微的征兆。

    这事儿没办法,谁让以后的统治者没见识格局小呢?

    郓哥儿历史学的二五眼,可有一个道理他明白并且坚信:任何一个朝代的败亡那都是在创建时留下的毛病,而且这些毛病大多数时候还治不好,最后成了要命的病。

    元清两代都是游牧民族,前者压根不想进化,一直保持游牧性管制中国,恨不能把草皮铺遍塞北江南以便放养牧马养母牛挤奶;后者倒是进化了,可就好似叫花子继承了大笔遗产,从明王朝手里夺过了花花江山,只觉得什么都是好的,不但政治上毫无良性的创建,还玩了命地把一堆不合时宜的糟粕发扬光大,再加上还要养一群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的八旗大爷,以少数人口统治多数民族,不闭关锁国能行吗?要不没法阉割思想愚民啊。

    至于明朝,朱元璋很农民,什么好东西都得锁自己家保险柜里,加强中央集权弄成了皇帝工作强度太大,这么累的活儿谁愿意干?直把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子孙大多造就成了混蛋皇帝,不是求长生不老房中术,就是光着膀子拿大锯要做木匠,最后还用八股文弄了一堆以和皇帝对着干为荣的大臣们整日里闹腾,又不知所谓的弄几了个特务机构,皇帝一不管事儿,那就正好留给了那些太监们专政用,败家啊。

    一旦徜徉历史,郓哥儿神思有点恍惚,朦胧间觉得前些日子自己想的优点狭隘了。

    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是彻头彻尾的小人物一个,初来这时代,没想那么多民族大义,光顾着害怕了。可发愁也不能解决问题啊,生在这时代,个人命运与国家休戚相关、本为一体,自己须得为这时代的中国流汗流血。

    原想着掌握一支力量伺机而动,避免宋江、方腊又或者徽钦二帝的老路,打造一个盛世。

    但今日,眼前的景象令他幡然而悟:自己这么打算亦不过是在修修补补当糊裱匠,搞错了华夏民族的敌人。

    他的敌人不是朝廷奸党,不是昏庸皇帝,不是外部侵略,这些不过是一堆儿生活在历史迷雾中不明是非的纸做的拦路虎可怜虫,历史已经证明,一旦华夏气运衰微,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管是不是汉族,那就没一个能舒服过日子的。

    对了,是哪个悲天悯人的洋鬼子说的来着:人类最大的敌人是种种阻碍创造共同幸福与未来的腐朽制度。

    言之有理。

    他最当做是把古中国扯回到应有的发展道路上,想出种种相宜的措施,使古中国的政治有自我更新的能力,可令今生的他和后代保护住那一点近代文明的萌芽,令其发展壮大。

    至于自己将来是帝王抑或将相,是否改朝换代,那还重要吗?一切功过,都有历史后人评说,自己去做便是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古来成大事者皆寂寞,每每高处不胜寒,他又何能例外?说来说去不过四个字:无愧于心。

    郓哥儿的心胸蓦地扩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而内心亦渺万里层云般轻松下来。

    现在想这些似乎有点远,而且自己与这时代隔阂还太深,再好的想法也需要因地制宜符合国情不是?何况即令知道天下要变,但有要如何变,拿出哪些步骤稳妥的变,这些都是问题。

    想想王安石那种书生闹革命的草率改革方式的前车之鉴,就可知自己还有的学呢。

    但定下方向终归是好事,大鹏冲天九万里,自有眼界绝高,麻雀低飞百尺,指引胃口太小。

    万万不可学那扶不起来的阿斗妄自菲薄,这种和胡亥一样的二世祖,没出息。

    郓哥儿正神思不属、眼神一阵迷离时,何九叔的弟子偷偷摸摸跑了出来,紧张兮兮地与何九叔低声嘀咕起来。

    郓哥儿惊醒过来,看看两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猥琐模样,就可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有多对了,郓哥儿见何九叔两只下弯月牙眼儿不住放贼光,明白这趟踩点子算是大功告成了。

    何九叔和徒弟咬完耳朵很是兴奋,转头对郓哥儿喜道:“老弟所虑甚是,西门庆果然并非一人在此,哼,我说那西门庆今日怎的不去拈花惹草,原来是衙门里的李皂隶到此传老婆舌,定是把今早公堂上你我二人作证之事说与西门庆听,老夫日后定不饶他。不过我们不必担心武都头误认人了,那李皂隶和武都头有一面之缘,武都头再不会错的。”

    郓哥儿没搭理精神亢奋的何九叔,全当他更年期姗姗来迟、今天内分泌失调总爆发了,对与何九叔那徒弟笑道:“西门庆的雅间不会有窗口临街吧?”

    那徒弟惊呆了,半晌才道:“郓哥儿你怎的会掐指神算了?西门大官人,呸,西门庆正正坐临窗口。”

    何九叔有点不明所以,郓哥儿“扑哧”一笑道:“我只是随口一猜,怕出意外,你看西门庆坐在那里,待会儿我那哥哥来时岂非会被他望见?为山万仞,岂可功亏一篑?”

    何九叔恍然大悟,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郓哥儿却施施然转身向街口走去,自言自语道:“何九叔你怕什么?半道去寻我哥哥来,要他走后门不就得了?”

    何九叔看着郓哥儿的背影,半晌无语,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西门庆怎么惹上这么个妖孽,这要不死透了,那就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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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武松背携单刀、手提装着潘金莲人头的匣子、杀气腾腾下了狮子桥时,一眼便望见郓哥儿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等他,便是一怔,来到郓哥儿近前,半喜半恼道:“好兄弟,你怎的在此?”

    郓哥儿还未说话,何九叔便抢着把郓哥儿的意图和盘托出,听得武松默然不语,良久才叹道:“兄弟,请受愚兄一拜。”

    郓哥儿很想学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伸手托住感激涕零者的双肘,口里还客气着,仿佛天大事都化作鸿毛的潇洒,可惜两手腕子都酸麻了也没阻止了武松的长揖,于是郁闷的响起:对面这人才是大侠。

    嘴里唯有说:“哥哥万勿如此,一切大事为重。”

    武松闻言冷冷一笑,直起身来,缓缓看向手中提着的小木匣子,全身杀气有如实质,弥漫笼罩全身,看得何九叔那徒弟打了一个冷战,连动都不会了。

    “我才在家里劳动街坊作见证,私刑审了王婆那老乞婆与潘金莲那贱人,这里便是潘金莲的人头,他西门庆喝酒作乐,我便给他送上一份厚礼!”

    直到武松与他擦肩而过,走出老远,进了庆春楼的后门,方才身体柔软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风一吹全身都凉透了,这才惊觉那冷汗好似泡澡,口内喃喃道:“我的娘,这真真是阎王爷再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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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郓哥儿与何九叔慢慢踱到庆春楼前,等那想要的结果。

    何九叔越发忐忑不安,不住安慰自己这事儿再无纰漏。

    郓哥儿却开始整蛊搞怪,一个劲儿地心中大叫可惜:你说潘金莲这么一个尤物就这么死了,虽说死有余辜,可老子还没正眼瞧过呢,难道老子就这么没有女人缘?

    娘的,总共见到两美女,一个被西门庆买走了,一个被武松杀了,我这穿越生涯可是够郁闷的,要是看穿越小说的话,这时候“猪脚”都应该御姐入怀,萝莉捶腿,乳娘弄儿了,我这倒好,别说推到了,就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挑逗都没有啊……

    郓哥正难过得想要捶胸顿足,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回头看时,竟是自己的便宜老爹。

    乔老爹也不说话,只拿着个酒坛眯着眼睛往那庆春楼上看,一阵醇厚的酒香从那还未开封的酒坛子里面飘散发出,引得乔老爹不住地咽口水,可他偏偏忍着不开封。

    郓哥儿看了大奇道:“咦,爹爹手中的酒坛子莫非是空的?”

    乔老爹乜斜了郓哥儿一眼,喃声道:“臭小子懂什么?这是老子为武都头预备的庆功酒,景阳冈下的三碗不过岗,阳谷县出名的美酒‘透瓶香’,又叫‘出门倒’,今日之事可比打死老虎要大快人心多了,可惜却不能亲见。”

    郓哥儿立时双眼瞪得大大的,用力吸了几下,很想用鼻子享受一下眼前这种武松虐杀野生动物的最大帮凶。

    乔老爹看也不看他,淡然道:“小子,今早没练枪吧?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吧?”

    郓哥儿老实点头,想起当日练枪时做的承诺,不由暗暗叫苦。

    眼下这档子事是大事,可这全是自作主张,耽误了练功受罚也是自作自受。

    父子俩正说话间,庆春楼上蓦地大乱起来,里面无数客人向外齐齐冲出,还扯着喉咙大喊:“武松要杀人了!”

    只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一身儒雅风流遍体的外乡书生还算镇定,别看人家脸色发白,可人家至少面儿上安然呀,大摆的“安步以当车”的孔圣人架子“秀”着方步溜达出来的,你看那俨然巍然的风范,还真有点包龙图带着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上堂审铡美案的架势。

    郓哥儿正懊恼间,一看阳谷县古往今来第一大械斗杀人案开始现场直播了,这下可来神儿了,踮起脚来抬头看,可也看不出什么玩意来,那就闭着眼睛听吧。

    看来上面闹得不轻啊,你听听,这又是踢桌子砸椅子的,再听这声儿,啧啧啧,一定是什么贵重瓷器粉身碎骨了,保不齐就是唐三彩,要不怎么老板叫得鬼哭狼嚎的?……呦喝,西门庆还敢动刀?电视上演的可是武松单刀对双刀,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听听,这兵器相击的铿锵声,……这声儿这调儿听着怎么这么像《将军令》啊。

    郓哥儿正听得津津有味呢,就听见“啪嚓”一声,一人破窗横飞而出,手舞足蹈好似乳燕投林没投明白撞树上了,摇摇直坠从天而降,摔得地面暴土扬尘。

    天上掉下来的不是林妹妹,却正是阳谷县第一号风流倜傥的浪荡纨绔子弟――西门大官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