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黄袍人笑道:“刑兄若有本事,不妨进屋来,咱们也好叙叙旧。”青袍人冷哼一声,跃下赤链紫蟒,欲走进破屋,可没走几步,便犹豫起来,终止了步子,冷笑道:“刑兄若打算做缩头乌龟,便一辈子待在屋里。”说毕,转身走至十丈处,坐于一兀石上,似欲来个守株待兔。
赤链紫蟒盘踞高空,吐信连连,口冒寒气,十余丈长的巨尾,胡乱扫荡,狂起怒飙四窜,煞是凶悍。
原来黄袍人布在破屋上的法术,非同寻常,乃是黄袍人使出五成修为,将自己的元神封印于破屋里。青袍人若想擒下黄袍人,必定要突破黄袍人的元神,方能进得屋里。可黄袍人的元神何其强大,即便只有原来五成的灵力,仍能难住青袍人,但不论修为何其精深的人,其元神只能寄居于他物最多四个时辰,四个时辰过后,若再不收回,自己便只有丧命一途了。
青袍人倘若强行闯进屋里,虽能擒下了黑衣人,可到时自己轻则重伤,重则修为去半,也好受不了多少。是以青袍人一再三思,终耐下心来,欲待至四个时辰过后,凝聚于破屋的法力自行散去,到时要进屋去,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了,而黄袍人重伤在身,修为大减,要擒下黄袍人自是颇为容易。
当下黄袍人回到篝火旁,与斩天并肩坐下,取出腰间酒壶,弹开塞子,饮了三大口。斩天一愣,奇道:“大哥,你这酒壶里的酒不是早没了么,怎么如今又有了。”黄袍人笑道:“愚兄这酒壶可是宝贝,能装三百余斤水酒,每次喝完了,它又会生出酒来。”斩天诧异之甚,笑道:“天底下竟有这等酒壶,我这个乡巴佬恁地开了眼界。”黄袍人哈哈一笑,将酒壶递给斩天。斩天哈哈大笑,抱着酒壶,仰颈痛喝,也不知喝了几大口,方解了酒馋。
黄袍人笑道:“二弟,你年纪不大,酒量倒是挺大的。”斩天笑道:“就是因酒量大,每次喝多了,被我娘发觉,不知被我娘打了几次。”黄袍人哈哈一笑,斩天也跟着大笑。
黄袍人忽道:“二弟,你可知武功与法术有何不同?”斩天从未学过武,也从未修习过半点法术,如何能知,叹道:“大哥,你不是知道我不会武功法术么?你这般问我,无疑于问一个哑巴。”
黄袍人哈哈一笑,道:“你不妨想想看。”斩天冥思一会,道:“以前我村里的也有几个会武功的人,可没听说有会法术的人,是以依我看,武功是比较好学的,而法术就比较难学了,武功应是法术的奠基,要学法术,必要先学武功,且法术远比武功厉害。”
黄袍人笑道:“二弟,你只说对了一半。武功却是法术的奠基,若要学法术,必要先从武功学起,不过你若将武功练到出神入化之境,那可比法术厉害多了。”斩天笑道:“武功比法术厉害,我倒是不信。”黄袍人笑道:“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是无穷无尽的,永远都没有谁强谁弱,重在个人领会。”
斩天暗觉黄袍人说得破有道理,颔首道:“大哥就是大哥,说得就是有理。”黄袍人笑道:“你少拍愚兄的马屁了。”顿了顿,续道:“武功和法术也是一样,也没有谁强谁弱之分。愚兄虽同会武功与法术,不过武功可比法术修习得好多了。”斩天笑道:“那大哥的武功一定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黄袍人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黄袍人倏地走至屋中,正色道:“贤弟,愚兄想授你几套武功,不知你可想学?”斩天一听学武,顿时来了劲,欣声道:“大哥只要不嫌我苯,大哥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黄袍人大笑道:“好,愚兄便传你三套武功。”斩天喜不胜喜,迭连称谢。
黄袍人虎立于地,正色道:“二弟,你可瞧好了,愚兄先授你一路‘乾坤腿’。”说毕,当即演练起来。
斩天收神敛息,凝目瞧去,只见黄袍人身影穿梭,腾挪纵跃,快得异常,眩人眼目。
顿时间,劲风四溢,腿影纵横,惊若翩鸿,矫若游龙,十丈见方的破屋略有震动,皆是双腿破空响声。
黄袍人一边比划,一边口说心诀,将“乾坤腿”的要义,说的一清二楚。斩天一边聚神观视,一边暗记心法,殊不敢有丝毫怠慢,可谓用心专也。
这“乾坤腿”共有五招,依次为“撼山拔岳气万钧”“义重四方识肝胆”“惊天动地踏楼兰”“纵跨寰宇谁与敌”“横扫千军吐豪情”。五招腿法皆为腿法之最,化万千腿法于其中,端的厉害无比,有泣鬼神之威。
黄袍人反复将“乾坤腿”演练了十余遍,出招之际,心诀契合着腿法,有条不紊讲说。狄恒在旁目不转睛,凝神观瞧,由眼入心,融会贯通,不时抬足比划,如痴似醉。
黄袍人授完后,又让斩天将不明之处,细细说出。斩天一一说出,黄袍人挑刺逐骨,耐心解说。接着斩天依自己所悟,亲自上前演练,将“乾坤腿”耍了数十遍。聂现龙在旁指点,狄恒边听边练,心有所得,对“乾坤腿”的要义,领悟更深了。
这“乾坤腿”虽仅有五招,但却玄奥至深,颇难贯通。斩天资质虽不算上层,可黄袍人修为精深,于武学之道见解不凡,在旁耐心指导,是故斩天暂时也将“乾坤腿”领悟了个三四分。
当下斩天又自我耍了几遍,方才停手。
黄袍人道:“二弟,愚兄再将‘烈罡拳’授于你。”斩天兴头更胜,笑道:“大哥耐心教我,我耐心学。”黄袍人笑道:“你少和愚兄打马虎眼,还是细心瞧着。”斩天嘻嘻一笑,点头称是。
黄袍人喝了几口水酒,意兴波澜,跃至屋中心,大喝一声,耍练起来。忽地左拳迸出,如风雷齐奏,黄芒吞吐,熠熠夺目,远达六丈开外;倏地右拳骤出,如霹雳彻空,气流颠簸,绚烂流离,激起沙石飞走,疾风荡窜;蓦地双拳齐出,拳影纵横,披风斩棘,携惊天动地之威,猛劲挥出,威势骇人,偌大的破屋里全是真气交差,弥漫如烟,密密若织,满地皆是裂坑,尘烟随着黄袍人的拳劲,四下炫舞,好似飓风卷来一般。黄袍人倘若不是因有伤在身,施出这路“烈罡拳”来,只怕早将整个破屋震踏了。
这“烈罡拳”与“乾坤腿”一样,也是只有五招,依次是“纵跃烈罡夺鬼斧”“横向烈罡攫神杰”“后趋烈罡迸风雷”“俯冲烈罡朝天阙”“环扫烈罡举神州”。倘若练至登峰造极之地,每拳挥出,皆有惊天地之势,直有开碑裂石之能,刚猛无比。
斩天瞧得目眩神驰,啧啧称奇,浑忘了东西,待黄袍人耍练完毕,斩天方回过神来。黄袍人将心诀讲与斩天听,斩天默诵十余遍,烂记于心,心儿痒痒,也不待黄袍人多说,当即耍了起来。
斩天大喝连连,自身真气又是超强,每拳挥出,倒是似模似样,威力不小,也能破空荡风,不过与黄袍人一较,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黄袍人坐在旁侧,一边瞧着斩天演练,一边喝着水酒,不时出声指点。斩天练至得意之处,奈不住激动,或哈哈大笑,以泄畅快,或抢过黄袍人的酒壶,大饮几口,借着酒意,继续练了起来。
黄袍人待斩天练了一个时辰,忽道:“二弟,你先且停下手。”斩天正觉双拳有劲,欲再练几遍,可知黄袍人欲再传自己武功,唯有止住兴头,道:“大哥,你传我的第三套武功是什么?”
黄袍人笑道:“是一路叫‘凭空虚渡步’的步法。这步法可是天下一绝,你可要好生学。”斩天笑道:“大哥,你这路步法可有兔子跑的快?”
黄袍人一怔,笑道:“你若能将这路步法练好,恐怕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有你跑得快。”斩天调侃道:“那我学会了,能不能跑得过大哥?”黄袍人笑道:“你想跑过愚兄,只怕你是愚兄大哥了。”顿了顿,接道:“愚兄打不过人,通常就是靠这路轻功跑路的。”斩天笑道:“原来大哥也会胆小怕事,也会打不过人就跑。”黄袍人哈哈一笑,斩天跟着打哈哈。
二人戏谑一阵,黄袍人正声道:“二弟,愚兄将这路步法走给你看看,你可瞧好了。”斩天笑着应是。
黄袍人哈哈一笑,也不见他身子如何动,斩天只觉眼前一晃,黄袍人已掠出三丈远。
斩天揉了揉眼睛,细细瞧去,只见黄袍人身形飘然,黄袍猎猎,所过之处,一股旋流随之转动,风声呼响,疾似电闪,快若雷奔,缓似细雨,慢若轻风,当真是快慢有度,疾随心意,缓随身形,让人惊叹。
“凭空虚渡步”由二十八星宿所化,分别由东方青龙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衍化。东方有角、亢、氐、房、心、尾、箕等七宿,构成一青龙之姿;北方有斗、牛、女、虚、危、室、壁等七宿,形成一玄武之貌;西方有奎、娄、胃、昴、毕、觜、参等七宿,构成一白虎之容;南方有井、鬼、柳、星、张、翼、轸灯七宿,形成一朱雀之态;每一星宿,便是一步,是以共有二十八步,步步不同,步步生花,即能极快,又能缓慢,端的是天下一绝。
黄袍人时而奔至东方,连踏七步,杂而不乱,隐有青龙现形;时而掠至南方,脚步飞错,迭连相踏,似有朱雀闪晃;时而飞至西方,足迹纷至,一气呵成,隐现白虎矫姿;时而窜至北方,步子飘浮,虚实难辨,闪现玄武容貌。
斩天从未见过如此步子,瞧得魂飞天外,瞠目咋舌,浑似置身梦中。
黄袍人脚步飞错,连踏东南西北,飘忽不定,二十八星宿在黄袍人脚下现形,幻动瑰丽,恍如群花绽放,烟花暴舞,迷人眼目。黄袍人施展“凭空虚渡步”的绝世奇步,一遍甫踏完,又踏一遍,接连踏了二十余遍,方停下了身子。
斩天奔上前去,大声道:“大哥,你快告诉我心诀,我也来试试。”黄袍人笑道:“这路步子没有心诀。”斩天一愣,奇道:“没有心诀,那怎么施展得出来?”黄袍人答非所问道:“二弟,这‘凭空虚渡步’有二十四步,你可瞧清了每步的方位?”斩天想了半会,尴尬一笑,呐呐道:“不瞒大哥,我只记得个大概,至于每步确切的位子,我倒记不清了。”黄袍人笑道:“无妨,愚兄将这路步伐的图谱,绘在地上,让你仔细瞧一瞧。”斩天虽然心急,却知此事急之不来,点头应是。
当下黄袍人选了一块空地,抹去尘土,真气凝聚,十指齐出,光芒喷吐,如箭射出。只见地上土屑纷飞,齐齐四散,随着黄袍人的十指变动,地上隐隐现出一图样,越来越清晰,过得半刻,一张图谱赫然跃目。
斩天细眼瞧去,只见图谱有一丈方圆,四支兽物盘旋围绕,每只兽物身上皆有七个红点,共有二十八个红点缠绕,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连成一片。
斩天一奇,问道:“大哥,怎么这四只兽物是四大灵兽。”黄袍人笑道:“正是四大灵兽,每只灵兽上有七个红点,每个红点便是一步子。”顿了顿,又道:“二弟,你将这二十八个红点所在位置先且记牢。”斩天应了生,绕着图谱缓走,细细瞧视。
黄袍人也未打扰斩天,坐在一旁,径自喝酒。斩天不解之处,便上前询问黄袍人。
过了一个时辰,斩天方将繁杂的图谱记牢,依着记忆中的图谱,思绪纷飞,调聚真气,缓缓奔走了起来,由慢趋快,踏着二十八星宿,朝着四个方位,轮流踏步。
先时尚且有些摸不着头脑,找不着方位,时出错乱,可随着心神沉寂,不厌其烦的重踏,渐渐摸出了些门道,越来是顺意,身子轻飘,似绿柳临风,说不出的自在。
黄袍人在旁不住点头,颇为欢喜,时不时出言指点斩天踏错之处。斩天实在是不能领悟之处,黄袍人便亲身示范,又将“凭空虚渡步”踏了几遍,斩天心领神会,专注于心,又再踏起步子。
此时间,忽听一阵蹄声骤响,纷至乍乱,接着又是一阵兽吼,呜鸣震天,惊得林鸟飞窜。蒙蒙烟尘中,只见数百劲装黑衣大汉,腰跨一似马似鹿的兽物奔来。
须臾间,数百大汉奔至,齐齐翻身下马,纷纷跪倒在地,甚是恭敬。青袍人坐于兀石上,双眼微闭,一副漠然,似在闭目养神。数百大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个个屏息敛神,数百似马似鹿的兽物伏卧在地,恍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颇有些惧意。
斩天听得声响,遥遥瞧去,只见昨日那刺杀黑衣兄妹的肥胖黑衣人也在其内,暗自皱眉,心念一转,忖道:“这些些黑衣人和昨日那伙黑衣人应是一伙的,难不成都是追杀缘水和那黑衣小子的?”想到此处,暗暗苦恼,不禁为黑衣兄妹担心起来。
又见得那些黑衣人跪在青袍人面前,恭敬无比,心道:“难道是老怪物派人去追杀缘水和那黑衣小子的,可老怪物为何要杀他们呢?”可哪猜得透,忽地想起黄袍人对自己的厚望,不敢怠慢,又继续练武了。
过得半晌,青袍人忽地睁开眼来,冷冷扫视众人一眼,似乎略有恼色。数百大汉心中一颤,不禁打了个冷噤,连数百兽物皆胆惧起来,纷纷埋首于地。
只见一身躯消瘦的大汉,恭声道:“参见陛下。”青袍人冷冷道:“那两个小畜生可捉来了?”那大汉颤声道:“属下办事不利,三番两次寻到了那两孽子,可仍让他们跑了。”青袍人缓缓站起身,道:“丘护法,你先起来。”那消瘦大汉应了声,战战兢兢起了身。青袍人想了一会,道:“你们之所以没捉到那两小畜生,可是因那两小畜生放出了水墨豹。”消瘦大汉恭声道:“殿下明鉴,正是如此。”青袍人淡淡道:“即是如此,寡人便饶了你们这次失职之罪,再给你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若还捉不到那两小畜生,你们便提头来见寡人吧。”
消瘦大汉一喜,恭声道:“属下必擒下两孽子,以谢殿下宽恕之恩。”青袍人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们去吧。”数百大汉见保住了性命,皆是一喜,齐齐应了声,牵着似马似鹿的兽物,行至老远,方翻身跨上坐骑,呼喝挥鞭,扬长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