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大司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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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到了”。光禄大夫金敞提醒犹在马上沉思的天子道。

    “到了?”,萧问天抬头看看四周,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人立马之处,远远可见长安城东的青灰城墙,一片低矮质朴的民居被纵横的小巷隔开,完全不见横门大街上比肩接踵的楼宇飞阁,更没有酒旗茶幌迎风招展。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偶尔传出几声犬吠,说不出的安宁与祥和。

    “长安也有如此安静的地方?平时也这样?”,萧问天收回眼神问道。

    “平日里也和现在差不多。这里比不上城中的繁华之地,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金敞翻身下马后站在萧问天身边答道。

    “走,进去吧”。萧问天说完,也从马背上下来,将缰绳交给了许党。

    许党吆喝了一声,十几名期门军士连忙跑上前去,手脚并用,替天子开辟出一条利索的通道,又把那宅子前围墙的的大门叩得咚咚作想。

    许久,萧问天几人才听到围墙内有了动静,想必在清除大门边的积雪,方便开门迎客。

    吱呀一声,一个仆人模样的老者向外探出半个身子,迎头却看到一队军士,不由得心下骇然,忐忑不安地问道:“请问官长,来我大司农府上有何贵干?”。

    许党向前走了两步,接过话答道:“老人家,速去禀告你家大人,说陛下专程前来看望他”。

    老仆人闻言更加惶恐了,他也分辨不出谁是天子,望着中间几个没着盔甲的人俯身拜倒,口中念叨着:“小人拜见陛下、小人拜见陛下……”。

    萧问天走到老者身前一把扶起他,然后回头对金敞和孙进说道:“朕看也不用这位老人家通传了,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的么,进去吧”。

    金敞和孙进两人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快走两步跟在天子身后。三人穿过一个不大的院落,在光禄大夫金敞的引领下直接登堂入室。金敞一边走,一边回头问跟在后面老者道:“张伯,你不认识我了?月余前我还来过府上的。你家大人现在身体怎样了?可有好转?”。

    “是金大人么,小人当然认识。唉……我家大人的病呀,来势凶猛,几位大夫看过后都说,怕是熬不过今年的冬天了”。老者一边说,一边抄起衣袖擦了擦眼眶。

    “到底是什么病啊,老人家,你知道吗?”,萧问天问道。

    老仆人现在可能分辨出谁是天子了。毕竟,尊卑有序,不容逾越。从几人各自的神态,走路的位置上看去,一个在官家府上当了一辈子差的老仆,哪能瞧不出点门道。

    “回陛下,那些大夫们都说是伤寒”,老者躬身回答道。

    “陛下,小心头!”,许党见天子只顾着回头说话,眼见就要撞在门框之上,连忙上前用手护在天子头顶。

    萧问天倒没说什么,腰一弯便穿门而过。身后的金敞陪着笑说道:“呵呵,陛下勿怪。大司农的这个宅子是小了点,门窗也不高,陛下还要当心点才好”。

    说话间几人便来到了卧房。金敞大步走向前去,在木榻边弯下腰看了看大司农,然后轻声唤道:“大司农!大司农……”。

    塌上的大司农裹着厚厚的棉被,尽管屋内生有火盆,可他仍然哆嗦不已。金敞唤了好些声,大司农才努力睁开迷糊的双眼。待看清面前的人是金敞后,大司农有气无力地说道:“是金大人啦……老朽……老朽今日不能陪你围弈啦……”。说完,大司农闭上眼睛又要昏睡。

    “大司农!我的老友呀!前一阵子就听说你病了,谁料竟如此……我今日不是拉你围弈的,陛下专程来看你呀!陛下来啦!”。

    大司农闻言一个激灵,忙睁开双眼,费力地掀开棉被想要爬起来,尝试了几次方在金敞的扶持下跪拜在榻上,老泪纵横间一面拜,一面说道:“老臣何德何能,一点小病竟让天子亲至府中看望!陛下呀!您待老臣恩德似海呀!”。

    萧问天走到塌边坐下,一把扶起大司农道:“大司农快莫如此!躺下吧、躺下吧,躺下说话”。说完向金敞努努嘴,示意他把大司农在榻上安置好。

    萧问天看着塌上的大司农,平时一个精明强干的老头子,此刻已经清减得不成样子。人啦,总逃脱不了生老病死,天道循环,盖莫例外。念及于此,萧问天在心里有些戚戚然,张口安慰大司农道:“自宣皇帝起,大司农就在朝中任职,兢兢业业几十年,难道不值得朕前来看望么?你无需多心,等开春,病势自会好转。朕还等着你回来替朝廷当好家,管好钱粮之事呢!”。

    “陛下这么一说,倒提醒了老臣。大司农一职虽不风光显赫,但对国家重要万分。卑臣请陛下尽快觅得合适人选,也好接了卑臣身上的这幅担子。眼下民生多艰,民力多有困顿潦倒,朝廷的家不好当!陛下一定要择一良臣继我之职呀!”。

    “朕看就你最合适,不要多心了,安心养病吧!大司农,你告诉朕,朝廷现在的家当到底如何?”。

    大司农仰面躺在榻上,自顾自地念叨着一些地名和数字,思路还算清晰。少顷,大司农禀奏萧问天道:“回陛下,京都和各郡国的敖仓贮有粮米不足一半,国库中仅余二十亿钱。不说和文、景两朝相比,就是和宣皇帝在位的时候比,国家的财力物力差了一大半呀!都怪卑臣无能!”。

    国库的这种现状,萧问天很不愿见到。但他知道,国力的日渐衰竭,责任并不在眼前的大司农身上。正忧虑间,萧问天听到少府卿孙进插进来说道:“陛下,少府库的情况大概也国库差不多。前两天皇太后还召少府五鹿充宗去了长乐临华殿,说是临华殿长时间未加修缮,如今皇太后从椒房殿搬了进去,理应大加修葺一番”。

    萧问天听孙进这么一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道:“国力民力穷困如此,更有大灾当前。这些人为何犹自安享荣华,极尽奢靡之事!你回去告诉五鹿充宗,说朕不准这个钱!今后宫中除了长信宫老太太那儿,所有的宴席、百戏通通给朕罢喽,后宫嫔妃们的吃穿用度,包括朕自己的,能裁减的,都给朕裁减掉!”。

    说完,萧问天站起身来,再次温言抚慰大司农几句后,即命骑郎将许党牵马回宫。才跨过卧房门槛,见到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后生跪拜在地,低着头对他说道:“臣妾携子拜见陛下!”。

    萧问天眼含疑问看向金敞,金敞忙向天子解释道:“这是大司农夫人和他的三子。大司农的长女已经出嫁,次子在边郡任职”。

    萧问天伸手虚扶道:“夫人请起,这是您的孩子?英武不凡啦!今年多大了?”。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满眼慈爱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转头答萧问天道:“此乃臣妾第三子,名唤陈瑞,今年十七啦”。

    “好!正是奋发有为的年纪!陈瑞,你可愿意从军?”,萧问天笑盈盈地问陈瑞道。

    陈瑞听天子先是称赞了自己一番,接着又大加勉励,不禁豪气顿生,抱拳向萧问天说道:“回陛下,小人自小志在从军。莫笑身上甲衣薄,从戎志在霍骠姚!”。

    “好个从戎志在霍骠姚!”,萧问天环顾左右的金敞和孙进,然后哈哈大笑道,“行吧,你去建章营找羽林中郎将李响报到,就说是朕的意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