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快步迎到萧问天跟前,躬身说道:“也是才到府上,从偏门进来一眼撞见殿下正在送客,不便打扰,只好在此等候殿下折回”。
萧问天抬手指了指张放道:“你呀!察言观色谁人都莫过于你。用了午膳没有?”。
“还没呢,到了表兄这里,还蹭不到一顿饱食?”。萧问天脚步不停地向前厅走去,张放少不了跟在后面。
太子妃许香茹正和家令丞孙进在前厅指使婢女们排置酒席,看到萧问天进来,后面只跟着张放,有些奇怪地问道:“殿下,酒席已经安置妥当,驸马都尉他人呢?”。
“眼见到了午膳时候,孤一番唇舌留他不住,只好送驸马都尉走了”,萧问天把许香茹的问话答完,就着食案边坐下,再朝自己右手侧席努努嘴向张放说道:“不是还没吃吗,还愣在那里干啥?”。
许香茹走到萧问天左侧的位子,跪坐下来后冷起脸道:“有人就是会赶巧啊,正好空出一幅杯箸!太子舍人很是不错,忠于执掌,每日按时前来点卯,哪里曾偷闲半日?”。
张放讪讪地笑着跪坐下来,心里一阵纳闷,话说这太子经历一场波折后大彻大悟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这太子妃也……?不是一向言行谨慎、心口难开的么?带着疑虑低头瞄了瞄萧问天与许香茹二人,没错呀,眼前的两位,确实是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表兄和表嫂。想不出个所以然,待旁边的萧问天和对面的许香茹提箸取菜,张放也埋头吃起来,不再言语。
若无应酬,萧问天如今很少饮酒,和史丹清谈一上午,虽不费力,却甚是劳神。想必也是饿了,风卷残云地大口扒饭,少刻便饱,伸手接过露儿递过来的白水,漱了漱吐在盂子里,再拿起露儿漆盘中托着的湿热棉巾擦擦嘴,这才取过清茶慢慢吸了一口,问张放道:“表弟,今日有何见闻呀?”。
张放夹块羊羔肉塞进嘴中,放下箸不再吃了,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方帛绢后对萧问天说道:“表兄,醉君楼的秋姑……”,秋姑二字刚一出口,马上意识到不妥,瞟眼扫扫许香茹,果然,许香茹柳眉倒竖,一双丹凤眼朝他瞪得滚圆,凝神等着他往下说呢。
进退失据间,张放听见旁边的萧问天问自己道:“醉君楼的秋姑?是何人?”。
无法,张放只有麻着头皮往下说道:“难道表兄忘记了?数月前,和王章、王咸及金涉几个,我们一起在醉君楼闲饮过一次?弹得一手好琵琶的那个,可还有印象?”。
经过好一阵提点,萧问天终于想起那个善饮又勾魂夺魄的美人来,于是对张放说道:“孤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怎么,表弟欲再邀孤前去畅饮?”。
许香茹听二人说到这里,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想起受伤以前形骸放浪的夫君,这太子府中但凡有点姿色的丫头呀,明里暗里沾了个遍;仅在府中也就罢了,又时常被这张放怂恿撺掇,估摸着长安城中的酒肆风尘之地,十处少说也逛了五六处。哪次不是醉醺醺的回来,一身酒气中掺着浓烈的粗脂俗粉味。浪子回头金不换,自己的丈夫好不容易心性大变,一两个月来,没再听珠儿跟自己说太子招惹过府中的哪个婢女,如今这个张放又来这套!还想拉自己的丈夫回去过从前那般混沌不堪的日子?!
越想越是生气,许香茹不由得鼻尖一酸,胸脯不断起伏耸动,泪珠一滚地无声抽噎起来,红着眼睛起身掩面向卧房奔去。
萧问天暗道不好,一把从张放手上扯过那片帛绢,黑起脸故作不悦地狠狠训斥张放道:“你这个蠢材!说话有没有过过脑子!不会绕个弯吗?这下好了,惹怒了你表嫂,下顿可是没得蹭了!”,看了看张放,为取悦自己弄得一身不是,一幅闯了大祸的尴尬模样,萧问天摇摇头,神色一松地笑着喝道:“还不快滚!孤还要去你表嫂那里领罚!”。
目送张放施礼告退,萧问天展开手上的帛绢匆忙一扫,几列消瘦有力的隶书写道:刘君,上次一别已有两月。秋姑日日北向相望,奈何终不见公子身影。是奴家福浅只能与公子缘悭一面,还是公子薄幸已将奴家忘却?方便之时,秋姑盼能再与公子小酌一聚。
看完将帛绢扔在案上,萧问天满心疑云,不做多想,起身向卧房走去。木塌上,许香茹伏在薄丝被上还在深深浅浅地抽泣,萧问天贴着许香茹坐下,揽腰将她扶起,捏着许香茹抹着眼泪的小手拿开,另一只手替她擦了擦眼角陪笑道:“好了好了,几年的夫妻了,还做如此小女儿形容,快别哭了!一会让珠儿她们看到,还不得让人笑话去了?”。
“让人笑话去了?别人笑话谁?笑话我么?”,许香茹一把甩开萧问天的手,自己抬手拿起手上的丝帕擦了擦,深吸了两口气正色道:“你知道么?自从我嫁给你,这两个月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我知道,我知道……不哭了就好”。
“你不知道!殿下何时真正探究过臣妾的内心?你说知道,那好,敢问殿下,臣妾为何开心?”。
萧问天一时语塞,从后世到现在,别的什么事情他都有几分把握,唯独不善揣测女人的内心,女人的心思如果那么好猜,还能叫海底针么?
见萧问天低头不语,许香茹继续说道:“夫君,妾以前的心快要死了,尽好自己为人妻子的义务罢了,将你这太子府上上下下打理好,不再作它想。但自从受伤醒来之后,妾见你开始读书,会客处事张弛有度。又体恤下人,对妾也是……嗯,也是嘘寒问暖,知道么,你将妾的一颗冷心慢慢焐热了!”。
这一席话听下来,直叫萧问天动容感慨,也不言语地将许香茹紧紧搂在怀里,不断地抚摸她头上的青丝。
许香茹顺势往萧问天怀里一钻,幽幽地在他耳边细语道:“夫君,那一次,妾看着塌上静静躺着的你,真的好怕失去!失而复得,欣喜哪能言尽。其实,妾不仅爱你俊秀的外表,更爱你雄姿英发,是一位真正的汉家儿郎,将来能做一代圣明天子!如此,妾定为那柔韧之蒲苇,伴君千年不离不弃!”。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么?汉家儿郎……汉家儿郎!萧问天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一面低下头,目光如水般轻拂在许香茹清秀的脸庞。许香茹仰起头,娇躯喘喘,吹气如兰,萧问天情意切切的温柔目光竟让她脸颊绯红一片。
此时无声胜有声,萧问天微笑着把自己火热的唇吻上许香茹的额头,复而双手扳着许香茹的双肩,对望着她的眸子庄重地沉声道:“香茹,给我时间,我一定让你看到一个盛世空前的大汉,让你做我大汉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