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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脑子里一个灵光闪过。
大姐早就想要除了自己,而灵儿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灵儿的聪慧、灵儿的手段让大姐自觉危机临近,她只能提早下手。在自己这里动手一则自己有功夫、不易成功,二则自己若有差池灵儿定当与她拼死相抵。所以,她选择了灵儿,用最强的毒药以求万无一失。而灵儿的布局、涉险也只是为了让他不再优柔寡断,心狠手辣的大姐和一心为他的灵儿,他只能取其一。
灵儿太了解他,若是从前直接让他选,一边是自己唯一认定要守护一生的爱人、一边是相同血缘的亲人,这种二选一的问题他一定难以抉择。而现在灵儿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来逼他选,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犹豫?要选要放都已经明了了不是?
从暗室到宅院的短短一刻钟里,他想了很多,心里也清明了很多。
错了,从头至尾都是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继续错下去。灵儿不会再为自己受伤了,不,灵儿不会再受伤,一点也不会了。
加快脚步,几个纵身欣长的身影已经闪进安静的内院。
翡翠的屏风旁,姜老负手而立。宝宝急匆匆的闪进,只觉一阵劲风仰面而来,也不避开,直接挥掌迎上。此时此刻,他只想受在灵儿的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姜老察觉到他的力道有异,松了手劲。姜老原本只是想要拦住他先问话的,既然他那么急于照看丫头,那么他也是有了打算了吧。
床上的美人依旧熟睡,浅浅的蜜色皮肤干净的通透、略粗的挑眉整齐的舒展开来、如羽扇半的浓密睫毛轻轻覆在眼下罩出一片阴影、俏挺的鼻尖、细小的下巴、秀气的鹅蛋脸上只有那两瓣唇线分明唇角上扬的嘴唇泛着微青的颜色。
“灵儿,”宝宝握着灵儿的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沙哑的喉咙发不出其他的声音,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低唤,似是从前缠绵时的呢喃,“灵儿……灵儿……灵儿……灵儿……”
一旁的姜老看的心酸,这虽是丫头命中的劫数,但此刻他也有些后悔,后悔让丫头冒了这个险。
“你……问出来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是。”宝宝知道姜老问的是什么,沉吟许久点头应了。
“想好了?”
“是。”这次不会再犹豫了,决不会。
“不会再……”
“不会,”他打断姜老的话,他不要再听了,“我会保护好灵儿,灵儿不会再有事。”不过三个时辰,之前玉树临风的俊逸公子已不复存在。一身白衣依旧月色微蓝,只是眼神不复先前的温吞、坚定的有些凌厉的目光让姜老不禁赞叹。但血丝满布的眼、干裂灰白的唇、白皙面颊上青色的胡茬又让人不觉见为他心疼。
姜老凝视他许久,他也不睬,只痴痴的望着灵儿,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有是一对痴儿女。姜老长叹口气,出去了。
这样的眼神看过又多少次了?三十年前师兄这样的看着嫂子;十多年前,岑霜这样看着那个妖女……
罢了,罢了,只要能救回丫头就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东方已经渐渐的白了,是卯时了吧?他看一眼泛起红光的窗纸,黯枭该回来了吧?
“二公子,擦把脸,用些膳食吧?昨夜你就没有吃什么东西。”清雅提了食盒进来。方才在外面唤了数声都不见有人吭声,她只能悄悄进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里一阵刺痛。
三年了,认识他已经三年了。三年你见过多少青年才俊?识过多少豪杰英雄?唯有他,唯有那个拿了一根上古玉簪买下她初夜、酒桌边不受她幻境影响、只是抱了帐册看了一夜的少年,只有那个冷面的白衣少年让她心动。
师傅说过,在这世上终有一天有一个人会破她的幻境、会主动的带她走,那个人----是她命定之人,她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回报的人。
她以为,那少年就是自己命定的人了。在高楼上每日看他从前街走过的时候就那么认为了。那夜,她挂牌的首夜,万千男子中她一眼就看到那白衣的少年,少年和身后的男子低语几句眼神迟疑,她有多么的期待啊,期待那个少年开口,少年却始终不语。就在最后的时刻,少年亮出了一根上古的玉簪,温润的光泽找亮了整个大厅,她好高兴。少年进了她的闺阁,她稳不下乱跳的心脏,脸上烫的厉害,她一直很兴奋也很羞涩,以为少年会带她走。第二日清早,少年只是拿了东西离开,头也未回。
他——是自自己懂事以来唯一一个不在意她的容貌的人,这样好的人,该就是自己要穷尽一生去回报的人了吧?
那少年一共来过三次,每次都是拿着不同的东西,就远远的坐在一边,静静的看手里的帐本或书册。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一眼她取下面纱的绝世姿容,一如现在。
“公子,用些膳食吧,别弄坏了身子。”盛出一碗青翠似碧玉的荷叶薏米粥端至床前,“公子,多少用些吧。”
“姑娘何时来了?”宝宝抬头,疑惑的看她。她笑笑,艳若桃李的笑容也掩盖不住心酸的自嘲。
“进来有一会儿了,”她将碗递过去,“公子?”
宝宝摇摇头,没有接过。
“我们以前有见过吗?”宝宝换个姿势坐好,握起灵儿另一只手温柔的搓着,“姑娘似乎对我很熟悉。”他很温柔的温暖灵儿的手,灵儿一直不喜欢手脚冰凉的。
‘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多么残忍的问题,这让她怎么承受?
“没有,”她眼眶酸涩,“清雅不过一介青楼女子,怎么会和公子有见面之缘?”深深呼吸一口。为什么胸口紧窒的厉害?眼前为何那么飘忽?
“是吗?”宝宝没有抬头,依旧小心的帮灵儿温暖着双手,“那——许是我多心了。”宝宝不再言语。
半晌过去,她终于再难压抑,黯然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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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一刻(13:15)清雅屋外
“清雅?”姜老叩门,过去好一会儿,清雅方才开门应声。
“师......,”似乎是意识到叫错,忙忙改口,“姜伯伯,药膏配好了?”姜老看她许久,脸色变得更加凝重,略略颌首,进了屋子。
“姜......。”她欲开口却被姜老打断。
“以后好好辅助丫头,不要再多做设想了。”姜老正色告诫。清雅微红的眼睛又浮起一层水光。
“就只是远远看着也不可以吗?”楚楚的样子我见犹怜。
“不可以。”姜老有些心疼,可怜的孩子,自己也补忍心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连远远看着都不可以?”清雅脸上终于滑过两行水迹。
“你命定的人是丫头,你便自此只能为丫头一人而活,你的一生都将是她的。”话语果决。姜老也不想这样的啊,可是事实如此,注定是受伤倒不如一次伤个彻底,总好过一天天的难受。
“下个决定吧。只有半刻时候,好好的想一想。若是放下,那就随我去药阁,立即取了药膏给丫头上药;若是放不下,那你即刻离开,从此我师兄弟四人再与你无关,山上......也不要去了吧。”姜老自腰间取下一包银钱,放在桌上,两人皆是无言。
半刻过去,姜老深深看清雅一眼,亦不迟疑,站起出门。
“伯伯......”清雅拉住姜老衣袖,哽咽的开口,“我去药阁。”艰难的挤出四个字,先姜老一步出门,迅速抹过的白袖上有淡淡的水迹。
断了吧,心碎就碎了吧,只要能和他们在一起就可以了。
家,才是她最看重的,有了家就不会怕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