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张越先。
张越先看着舒卞,重复了一句:“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
“王爷,方今之时,金人势重,穷兵黩武,我朝承平日久,兵事弛废,加之奸臣弄权,国事不举,两相较比,足可以判明情势。俗话说:不破不立!未尝不是好事。只是,要把危害程度尽量控制到最小的范围之内。。。”
“是啊,清源兄,本王也是这样考虑的,金人此次前来,必定以灭宋为首要目的,但是,他们没有蛇吞象的本事,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而我朝军队战斗力十分的薄弱,士气低落到极点,与金人交兵,必定落在下风,因此,我们。。。暂时的战略退却是必要的。。。”张越先好象一下子成熟了起来,竟然能够比较透彻地分析起当前的形势了。
“两河之地能够保住是最理想的,但是,即使河东、河北之地尽被金人占领,我们也有淮甸和长江天险可守,中原之地尽可用之为战略纵深与金人相持,只要守住淮甸,保有江南富庶之地,巩固国之基础,积蓄战争潜力和能量,寻机进兵中原,则大事可成矣。。。”舒卞对形势的判断非常的不乐观,甚至都想到了两河以及中原之地可能都会被金人占领。
“哈哈。。”张越先突然大笑了起来,“肉食者谋之,我辈局外之人,想之何用啊?哈哈哈!”
“是啊,肉食者谋之。。。”舒卞也笑了,“王爷真这样认为吗?”他用手拿起了书桌上的那张宣纸,写满工整楷书的宣纸。
“那么,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舒卞扬着手里的纸张,微笑着看着张越先,“王爷,您能给属下解释一下吗?”
“属下愚钝,不配为肉食者谋。。。”
“别!!!清源兄,你不要误会本王的意思,你我同甘苦共患难,本王早就引你为知己。。。”张越先知道舒卞误会自己了,连忙解释,“本王的身边就缺少如清源兄这样的俊杰啊!”
“识时务者方能称之为俊杰,如刘豫刘刑狱大人那样的,身逢乱世,退身自保才是啊!”舒卞感慨起来。
“那个人,那样的人!!!”张越先见他提到了刘豫,轻蔑起来,“如国家的蠹虫般,清源兄竟然把自己与之等同不成?”
“那倒不是,属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舒卞没有看张越先,而是把目光停留在眼前的那张宣纸上,仔细研究起张越先的书法起来,“王爷的字写的还好。。。只是,功力还欠些罢?不知道属下说的对与不对呢?”舒卞看着看着,扑哧笑了。
“清源兄笑从何来啊?本王的字写的不好,让方家见笑了不成?”张越先伸手想拿过那张纸,舒卞缩回了手并把宣纸藏到身后。
“王爷还是给属下解释这个字吧?”舒卞抬头看着张越先,“或者,属下先说说这个字的来历?”
张越先点了点头:“其实呢,本王也是随便顺手写的这个‘间’字,并没有什么用意,清源兄非要从字缝中得到些什么,既然清源兄知道这个字的来历,那就给小王说一说吧?”
“好吧,属下这就告辞上路了。。。”舒卞惨然地笑了笑,异常坚定地说。
“什么?清源兄要走?难道。。。你竟然要舍弃本王而去不成?”张越先有些诧异。
“王爷!王爷的用意属下已经晓得了。方才属下给王爷背诵的那篇《战国策》,就是最好的解释了,王爷也领会了属下的苦心,你我君臣已经达成了共识,为今之计,正是打好王爷事业基础的大好时机,属下一定尽微薄之力,不负王爷重托。。。”舒卞的决心好象已经下定了。
张越先见他这样,连忙说道:“清源兄,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身边离不开你的!!!”
“王爷!大宋王朝,人才济济,如属下这等身份的人,何止千万!今后,一定会有更强有力的人来辅佐王爷,属下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和不能做什么,就让属下替王爷办您心中想的那件事情吧,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属下必定给王爷办到,即使属下万一办不成,那也是天意,怨不得你我。。。”舒卞情绪激动,说着说着,眼睛竟然含着泪花,“王爷的知遇之恩,属下必当以死相报,就让属下去吧!!!”
张越先摇着头,表示拒绝。
“王爷,王爷的棋局刚刚布局,就让属下成为王爷的一颗棋子吧,王爷请放心,到目前为止,属下自认为自己会成为王爷手里最具威力的一颗棋子,难道,王爷还对属下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舒卞眼巴巴看着张越先。
张越先不看他,也不敢再与他目光相对。张越先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感慨万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这个决心,到目前为止,他身边只有舒卞和严致尧可以论事,而最能够理解自己心思并能够给自己出谋划策的也仅仅舒卞一个而已,舒卞此去,生死未卜,自己怎么能够冒险让如此重要的人物离开呢?
“王爷,您就下决心吧,属下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今后王爷身边必定少不了谋划大事的人才,但能够与王爷交心的恐怕只有属下和严致尧了,致尧年少老成,留在王爷身边刚好合适,属下此去,必定不辱使命,您就下决心吧!”舒卞有些着急,“属下此去,先要参加金国的科举,谋得一个位置后,再与王爷联络,但是,王爷千万要记住,此事只可你我君臣二人知晓才好!”
“王爷!!!”舒卞扑通跪在地上,“属下此去,自有老天保佑,皇天厚土佑我大宋!大宋的复兴必在王爷身上,希望王爷忍辱负重,不可好高鹜远,心浮意躁,只有万事具备才能有所作为,‘伏久者飞必高’,千万不可草率行事啊!”舒卞伏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张越先没有回头,他暗自咬着牙齿,内心万般痛苦。终于,他转身扶起了舒卞,也流下了眼泪。
“你去吧!”张越先说。
“我去!”舒卞眼含着泪,笑了,“王爷想明白了,属下也就放心了!王爷,你我君臣二人分隔两地,属下十分担心王爷的安危,王爷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回转汴京,只要在近畿徘徊方可成事,千万要记住属下的话啊!”
张越先松开紧拉着舒卞的手,用力点着头:“你我今后不分彼此,就以兄弟相称,今后,你就是我的哥哥,我就是你的弟弟!”说完,也是扑通跪在地上,“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
张越先望着舒卞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一切的一切,在上弦月光中,恢复了宁静。
张越先站在房门前,心情异常怅惘,内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般,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与不对,一个能够理解自己心意的人被派到异常危险的境地,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呢?自己是不是很自私呢?被掏空的内心又仿佛一下子被自责和恐惧所添满,并且,这自责和恐惧又集聚膨胀起来,涨得心胸要爆炸,他真的想大声嚎叫几下,发泄一下,把那些扰乱自己心情的不好情绪发泄出来。
这不是游戏。
是的,这不是游戏。玩游戏时,发觉自己做错了,还可以推倒重新再来,但是,自己现在所面临的是残忍的现实,根本没有推倒重来的机会,现实也不可能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张越先呆呆地站在门前,就这样无边地遐想着,不知不觉,东方已经现出了清亮的鱼肚白色。他突然感觉有些发冷,连忙又回到卧室合衣躺进床里,翻来覆去一阵,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