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他在书中安排了我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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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挑头再回到京沪高速上,逶迤前行,直奔曲阜,此时距孔子的故乡还有112公里。他怀着朝觐般的心情踽踽独行,他觉得那份轻松啊,自由啊,一切愁绪皆抛于脑后,他把他的小花冠开到140迈,飞驰一般,甚至甩过了两辆宝马,非常有成就感。

    开到黄河大桥,他停住了,打开双闪,他下了车,立在桥心,贪婪地呼吸着黄河水腥潮的味道,望着桥下那弥漫的、被惊涛拍打的朦胧恢宏的河湾,在壮观的图景面前他突然感到自己如此渺小,缭绕在心头的愁绪则更不值一提。

    【57】

    汝诚没有料到安妮居然也会驾车一路追他来到曲阜。他临走时只是仓促留了个条子告诉她要到哪里去,安妮居然循着这个条子,千里迢迢来和他会合。

    当安妮打通他的手机告诉他已经到了曲阜东方圣人宾馆的时候,他颇为吃惊,心里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欣喜,拌和着一份感激,几分愧疚,老婆还是牵挂自己、疼他啊。汝诚觉得惊动安妮赶过来,实在是自己的罪过。

    他立即驱车赶到安妮下榻的酒店,路上拨电话给安妮问她具体方位,可这当口手机电池居然掉电了。而且也没有备用电池和充电器,这使他懊悔和感到些许紧张,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好容易找到酒店,来到大堂问讯处,找总台小姐打听,果然预感的事情还是不期而遇了,没有什么安小姐在这里登记,她找服务台想要个外线给安妮拨个手机,服务台告诉他,只能播内线,要拨外线对面有IC卡话机,需要充值。

    他草草跑到商服中心,不巧人家关门了,充值卡没买成,汝诚却跑得满头大汗,在休息区,找到几个正谈天的年轻人,他凑过去,想跟人家借手机用,可是张了张嘴,还是免开尊口吧,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

    于是他下决心在大堂等,直到子夜11:30,汝诚仍然没能等到安妮的身影,这时他开始怀疑,安妮是不是虚晃一枪,特为吓唬吓唬自己,他知道安妮有携程网的会员证,只要愿意,随时都能查到曲阜任何一家协议酒店的地点和价格的。

    【58】

    凭直觉,他觉得安妮因该不会骗他,可眼睁睁的登记簿上没有她。他悻悻走回自己订好的酒店,而后倒头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了,酒店的早餐很丰盛,鸡蛋、火腿、白米粥,一小碟鸭掌,盐?黄瓜条,这餐饭他吃的很饱,饱餐之后,他驱车直奔孔林,那座孔子家族的墓地在城外,大概五公里的地方,到目前已经埋葬10万孔子的后裔,目前仍然有后代陆续进来。汝诚徜徉其间,被这巨大的坟墓园林喑哑的气氛和神秘的园林的潮霉气息笼罩着,有些透不过气来。

    【59】11-411:34

    他到底惧怕我吗?我猜不透汝诚的真实思想,我离开他身边,他又会沉浸在深深的追悔和思念当中,我不知道他怎会这么矛盾,永远在挣扎、胆怯、心乱如麻的思维丛林中游走,永远冲不出道德的樊篱,永远被动,难道感情不需要付出,不需要承担?不需要忍受就能够轻易获得的吗?

    我料定他在等待我的主动,这样他的道德压力就会有所缓解,而我特意放缓了脚步因为我的世界依然丰富多彩。

    跟戈明的恋爱马拉松进展得还算平稳,我想我能够融入他的家庭,融入一个虽非血缘但是聪明伶俐的小女儿的生活,她可以给我俩带来快乐,另外,我也能给戈明再生个儿子,趁我还年轻。

    这些年似乎白白被耽搁了,有一首属于八十年代有名的老歌《莫让年华令狐水流》,我觉得写得大约就是我,为什么莫让年华令狐水流呢?因为覆水难收。

    这两年汝诚的创作达到了高峰,差不多一年能出两个长篇,大约五六十万字,出版社能令狐一笔相当可观的版税,这样他乐此不疲,写书也转移了他在我身上的视线和耗费的心思,另外,他还创作剧本,他的脑系也比较发达,眼下市场价格每集稿酬差不多能达到一万,一集也不过万八千字,我跟他算算帐,“一块钱一个字啊,很值钱咧。”

    他呲牙得意地笑了笑,这还不算什么,他还把自己的剧本创意向他那几个铁杆作家对外发包,他只说故事,只说分集大纲,而后让那几个兄弟埋头写作,他很会抽头,具有生意人的商业头脑,大概光剧本的进项,一年就能够收入七八十万,在作家圈里,他算是富有的,另外他还教书,是华夏文学院的客座教授,这是他的主业,但他不怎么提及,最近学院筹划要为他创建一座以他名字命名的艺术研究中心。他的事业拓展顺利,春风得意。

    周边也会有不少崇拜他的粉丝,特别是围着一群年轻貌美,气质浪漫的文学女青年,经常不断地进家骚扰,向他讨教,这令我多少有些吃醋,但是他依旧抱定独身,循规蹈矩,没有半点儿越轨的行为,他在等谁?等什么呢?

    之间没有约束、没有契约,没有承诺,我不知他在等什么或许隐隐地等待我的感悟,但我不愿承认。既然这个人压根不愿为感情有所企划,敢负责任,那么这个人付出的也只是时间,可能还夹带着对往昔的怀念。

    在他所有作品里最出色,也是最轰动的,同时也是我最最欣赏的莫过于他刚刚出版的那部长篇小说《做一个时间的盗贼》,书名的由来是缘自一位法国作家彼得.梅尔在南法普罗旺斯的经历写成的传记《永远的普罗旺斯》他当时辞去记者的职业,携妻子在南法普罗旺斯隐居了一年半,过着悠哉游哉闲逸的生活,他有句名言:“逃逸都市,享受慵懒,做一个时间的盗贼。”

    这种意境,是大多数在都市生活的人所期望的理想的境界,他把它借用过来,但是内容却是讲述我们父女俩之间的故事。

    时间是在不紧不慢流逝着的,岁月匆促,一切美好被掩映在阳光之下,以至于我渴望成为一个盗贼,好盗取往日那些不可再得的美好时光。

    这也是我们父女两个共同追寻的梦境,他将这句话镌写在卷首,而我将它镌刻在钢笔上。

    那故事的原型就是我,他是从我的少年时代讲起,差不多每一个细节都被他记录下来,精心刻画,情节和冲突并不很多,但非常写实,在他的书里能找到我自己最原始,最幼稚,最单纯的生存状态,也能找到汝诚对我的宠爱和共同生活的轨迹,在他的小说里可以使青春永驻、快乐永恒,可以使无邪和天真永远存留于那种原生的状态,靓丽无邪。

    那些细节甚至细到他帮我穿鞋带,陪我买书包,选化妆品,甚至到十七岁的时候还帮我吹头,那些至今想起来令人眼睛发涩的情节,我本是个快乐活泼的女孩,却不知这几年为什么被他的渲染搞成了多愁善感,易流眼泪,我喜欢那部作品,它把我们父女亲情厘定得很清晰,那是纯粹的父女之爱,但是就在那些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的生命轨迹里也蕴含着许多新的东西,与其说是小说,倒不如说是本封存已久的日记,让我忍不住时常打开,里边有我们共同的秘密,有只有我俩才能意会的诙谐段子,当然,眼下早已公开,连他的博克里都选载了这部小说的主要情节,点击率创下纪录,已经突破了十六万人次,但我知,这是我们父女共同生活的成功体验,没法抹杀也没法效仿,如果抹杀了这段经历也就抹杀了我的成长,同时也就抹杀了我从小到大渐渐凝固清晰的感情印记,书的第一版只印刷了五千册,卖得很火,不到半年就已经抢空下架了,最近责编在跟他谈再版的事,让他补充些情节,特别是尾声收得有点急,令人读了不过瘾。

    他委婉回绝了,但向责编透露,他准备写一部下卷。

    【60】

    为这事儿,爸爸在一个下午专门找到我,我们坐在临街的一个叫SBR的酒吧里,很有情调地品着卡布吉诺,评说着下部的故事。

    汝诚说他早有这个打算,可是迟迟不能动笔,总觉得有什么障碍似的阻碍着他,我知道他为什么把握不准,因为本来就还没有结局。

    【61】

    他的创作进展得非常顺利,行云流水,差不多是一气呵成的,因为我们父女之间的所有生活细节他都烂熟于心,可以不假思索就顺手拈来,但是写到最后,他顿住了,因为结局至为关键地摆在他眼前,对于结局,完全没有把握,因为它还没有发生,还需要依照剧情的发展脉络做一种大胆的推测。而我有幸加入期间,成为结构这个故事结尾的主要策划人,因为这跟我将来的命运有直接的关联。

    对于汝诚前半部分的情节,我非常认同,叙述流畅,语言中肯。

    【62】

    爸爸问我,你说结局是要一个写实的呢还是要一个虚拟的?他似乎在探寻什么,打探我的心路和想法,似又在若有所悟,我觉得他心事很复杂,我只是模棱两可对他讲,虚拟有虚拟的好处,好在有幻想,有理想有未来,甚至还能给主人公一点追求的勇气,但要是写实呢,尽管很凄美,但没有结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