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以后我更加臭美。开始穿讲究的连裤袜,不好意思再让他洗,有时就放到洗衣机去搅,搅过之后却懊悔不迭,因为每一双袜子都有跳丝。索性丢进垃圾桶里。一般一条新袜子我会精心穿到一个礼拜,而后直接扔掉。
汝诚骂我败家子儿。不会过日子。
我也知道这样做很浪费,但我没那份耐心,自己曾经尝试洗过,但那娇气的玻璃丝袜也会经常被尖锐的指甲刮坏。
我第一次为美丽而苦恼,还是汝诚成全了我,“你还是拿回家把,这种细活你干不来。”
我把起初的不好意思最终演化成为一种习惯,丝袜不透气,穿一天以后就会有很重的脚臭,我觉得这有损我的形象,叫汝诚洗确实不妥,那又怎么样呢,他是我的爸爸,他自觉自愿地把细致的照料当作一种分内的事情。反正我知道每两天一换也是他不允许的,而且慢慢的,我的丝袜再没有破漏。
想起小的时候,他替我剪脚指甲,那真是一种幸福,如今女儿长大了,他不好意思了,但还是经常督促我:“要保护好丝袜,必须隔三差五剪指甲,还要把它磨圆了,磨得相当的光滑,绝对不能让它带刺儿。”
有几次我开始尊崇他的话,开始自己修指甲,但尖利的指甲还是不停地将丝袜挑破,我没信心了。
汝诚一脸严肃地把我的脚踝抱到膝上,“呶,我示范给你看啊,”于是他把我的大拇脚指甲剪成非常秀美的圆弧。我于是随着说:“爸,干脆你都代劳得了。”
汝诚依了我,每一个指甲都剪得那么完美、圆润,而后用一面贴有细沙的美甲刀细细地在我脚指上打磨,这个动作我一点不陌生,他对安妮也是这样耐心地打磨,细细地修剪,把脚抱到自己的膝盖上,而后铺一块细软的毛巾,这样,指甲就不会崩落到地上,当时我就想,什么时候,爹地也对我这样细致,像伺候安妮一样伺候女儿就好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赤裸的脚掌碰触到他的手心,那种感觉就像过电,顿时产生一种暖流,令人心惊肉跳。
我的细长的脚指在他的掌心恣意挑衅地跳动,他并不反感,只是厚重地教训我:“呆好,指甲刀会碰疼你的。”我却仍旧调皮,让我的五个修长的脚豆在他的眼前翻飞,他捉住我的大拇脚趾而后快速地修剪,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令我大叫不止,
“爸,你弄疼我了”。
他停下手,果然,脚趾殷殷地渗出血来。汝诚心痛不已,他低下头,显得有些慌乱,毫不犹豫地把我的脚趾放进嘴里,吮吸着伤口,把那点点的血迹和伤口舔净,而后轻轻吐出来,他又熟练地由药箱里找到创口贴,为我的脚豆精心包扎好。
我被他的吮吸吓着了,当时不知所措,甚至来不及反应和感觉。直到回屋躺倒在自己的床上,才慢慢醒过神来,仔细咂摸那熟悉的温度,大拇脚趾火辣辣的,倒不是因为伤口,而是那炙热的吮吸,那么突如其来,神秘而亲切。
【34】
这种滋味一直延续到我以后的生活当中,没有寂寞,没有不悦,没有感伤,我就会想到那吮吸,那疼爱,那来自成熟异性的温存与醇和的体贴。我愿这吮吸长流,我愿那帖创可贴永远不会从我脚指揭下去,我愿那伤口永不愈合。
后来仍有一些细节成为我俩甜美的回忆,那是我12岁,汝诚踏入我的家门只有两年,安妮去上海出差,要开一周的会,说来也巧,原先我家是有全天候阿姨的,就住在我的小房间里,可自打汝诚搬过来居住,没过多久母亲就把小保姆辞了,后来根据我的观察和猜测,辞阿姨的真实想法是他觉着,那长相有模有样的小阿姨再住家里会不方便,令汝诚有非份之想。
家里就剩我和爹地,
【35】
母亲离开了我们,她和我的生父重归于好,我想这也许是被我所激化,物极必反的结局,失去了安妮,这个家重又归于平淡。
窗外飞来飞往的秋叶像一束束红色的精灵,常让人凝神遐想,汝诚仍然心思沉静地去侍弄他那些花草跟图书,侍弄他那一座巨大的水族箱,照例默默为我洗丝袜,洗短裤,只是这一次,不再叼着烟卷,享受着为女儿服务的过程,时常若有所思。他也时常陪我打球,但是我想象中的进展并没有发生……
我原以为没有了约束,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我在静寂的窗前凝视他,我看出他对我的眼神的恐惧和回避。眼下,除了对安妮的思念追悔和莫名持续的感伤,我们具备了所有的条件,但我感觉出来,他沉浸在迟疑中,左右维谷,无所事事。
汝诚日渐清瘦,日渐木纳,日渐寡欢。就在那段莫名的光阴里,他学会了酗酒,我则学会了吸烟。
说实话,我很害怕汝诚的躲闪,尤其是现在,为他,我准备和策划了那么久,为他,我付出了那么多期许和等待,青春和光阴。而这个人对我的感觉只有灼伤般的恐惧。像一个被电击了的男童,抱紧胳膊蜷缩进被狰狞包裹住的角落。
【36】
他的创作受到明显的阻滞,出版社签约的书稿,他都拖了半年还没有完成,大有江郎才尽之感。而我面对一个对感情充满恐惧的男人,不愿意负责的男人,则更加迷惘和手足无措,难道这就是我所执着追求的异性,这就是我为之颠倒,背叛了母亲的汝诚?除了年岁比我大17岁,再没有半点心理的优势,除了含蓄和退避,再没有勇气和决心,那磐石般可靠的成熟男人的形象,开始在我心中慢慢瓦解、倒塌了。
【37】
我不喜欢飞扬跋扈,但我也讨厌宁静致远的酸腐气。毕竟我希望拥有一种轻松洒脱,现代摩登的生活方式,使自己快乐无忧,而不是做一个古董或者花瓶,摆在一个陈旧的毫无生气的角落里,成为一个隐约的道具。
过去安妮性格过于张扬,弄得满世界焦躁不安,而汝诚又过于沉稳忠厚,两个人如果一中和,感觉这个家还算平和而不缺生气。眼下母亲不在身边,仅剩汝诚的时候,家里就宁静得几乎要窒息。虽然有宽敞的落地飘窗,室内摆布着整幅的阳光,窗外有美丽的枫叶在舞蹈,也不缺少洒满全屋的动听的音乐,但是肖邦、巴赫、勃拉姆斯,毕竟在叙事语境上单摆浮搁,拯救不了我。感觉灵魂在蒸腾中一点点耗散、消失,无药可救。
出去泡吧无济于事,疯狂的抽烟也顶不了多大作用,用沃特咖和红方麻醉自己,只能换回短暂的享乐,醉的时候很柔美,飘飘欲仙,醒来则痛苦更甚!
我发觉汝诚的胡须里已经间杂几根白须,两鬓的白发更是恣意地滋生,在这种心事重重的折磨中,除了静静的吃饭,静静地看电视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假寐,就只剩下等待,等待奇迹的降临。
【38】
有天晚上,汝诚在看一篇杂志里的故事,大概很搞笑,自己竟嘿嘿乐了,我跑去凑到他背后,揽住他的脖子,“傻笑什么?老爸。”
他瞧了瞧我环绕的胳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推托,只是还不住地乐得喷饭,“傻子开怀大笑,那叫傻笑,傻子吃饭叫傻痴,傻子过年叫傻过,傻子死了叫傻死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傻死了?”
“嘛意思?”我感觉话锋刺耳,“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呢,尽说些丧气的话。”
“我不知道怎么叫丧气,只知道对你得说实话!”
“把我妈气跑了,你后悔啦?你想忏悔?”
“别提安妮,她性格有缺陷。”汝诚进入了他设计好的语境:“女儿,你说,要是一个人如果一辈子老犯傻,或者一辈子没犯过傻,这两项是不是都有缺陷?”
“我不懂什么叫缺陷,我只是觉得感觉好就好,只是觉得一个人不能老是活在追悔里,永远活在恐惧和忏悔里,永远优柔寡断,你知道这种人不仅在耽误自己也在耽误别人,不仅浪费自己的生命,也在浪费别人的青春。”
我在他脸上轻轻拍拍,回电脑房上网聊QQ去了。
【39】
在QQ群里我是比较出众的一个,差不多跟所有人都能聊得来,维持了一帮素不相识的虚拟朋友,生活在虚拟世界里虽然不尽真实,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尽情的发泄,可以胡说八道,可以不负责任。
我把自己跟汝诚的故事写成一段段凄美的文字帖到网上,居然引来了不少同情、赞美、唏嘘的跟帖,也有激烈的反对,总之我博客的点击率一路飙升,居高不下。
在情感论坛,我的排名在一个星期内就跃升至第一位,连续几周都连拔头筹。
近些日子,我还对伦理电影产生了巨大的迷恋,在百度网上当了不少法国的情感片,尤其是97年版的《LOLITA》,那情境和叙事,仿佛在讲述我的故事,我发誓再两月之内看晚壹佰部法国情感片,包括《香水》、《马戈夫人》、《莫里哀的情人》等等有争议的片子都令我如醉如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