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4):天降金牌遇故友,国手囊空闯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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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把看一阵,要给那青年二十两银子,那青年唯唯诺诺,不知如何是好。李义南心中更气,忍不住插嘴说道:“这也未免忒狠心,这枚戒指少说也值三百两,这位兄台何不到别家当铺看看,再不成去珠宝铺也可卖得上百两银子,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那青年听李义南如此说,心里便有了底,当下表示不当了。掌柜的忙向那青年说道:“你莫要听那位官人说笑,这一枚小戒指哪值那么多银两?你若不信,我将它放在铺中售卖,待几天有人来买,你自可与之论价,我权当帮忙,不收你分文。你看如何?”

    孙位心想:“这掌柜的真是奸商小人,他定是想找个牵驴的托儿骗取这位书生的戒指。”

    当下说道:“这位兄台,我看你也不必麻烦掌柜了。待会儿我二人陪你一同到珠宝铺子里去看看,说不定很快就能卖出个好价钱呢。”

    掌柜的见孙位坏他好事,心下恼恨,却不露声色,想先把孙位二人打发了再跟那青年计较。便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二位官人把物什都看得太过值钱了,这当铺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动辄赔本。这样吧,既然二位有缘来到敝号,我就卖个人情,将这玉笔的价钱翻倍,不过必须是死当,二位以为如何?”

    孙位大笑道:“掌柜的倒真是好心,你可知道我这玉笔的妙处么?用这支笔作画,画人人能走,画水水能流。即便不用之,拿在手中把玩亦可品出运笔之妙。”

    那青年听了说道:“这位先生的玉笔真有如此神妙,何不去南楼揭榜,可得千金,胜过将这宝贝当掉。”

    孙位奇道:“揭什么榜?可否请兄台详示?”

    青年说道:“阆州刺史杨大人酷爱绘画,去年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幅图画,据说画工高明精巧,气势非凡,可惜只画了一半。杨大人一心想窥图画全貌,便张榜征求丹青高手,有能将此画接续完整者,赠银千两。”

    孙位闻言大喜,道:“在下倒想去看看热闹,可否请兄台指路?”

    那掌柜的在一旁冷笑道:“官人还真把自己这支笔当成神笔了,要揭榜容易,可如果到时画不出来,恐怕脑袋都难保,更别妄想什么千金万金了。”

    孙位也不理睬他,拉着李义南和那青年走出门来。

    三人一路向城西走,交谈之下,得知这青年乃阆州的秀才,名叫邓孝谨,父亲本是吏部从六品奉议郎,壮年去世,家道中落,自己少年时便和母亲投靠娘舅到这阆州城定居。时过多年,家中一贫如洗,每日靠自己替人抄文写信度日,母亲也做些女红针奁贴补家计。近来母亲身患重疾,无钱医治,无奈之下,只得将父亲留下的祖传戒指拿来当掉,给母亲看病。

    边说边行,不觉已近南楼,这南楼是阆苑十二楼之一。调露年间(679~680),唐高祖第二十二子滕王元婴,为隆州刺史,嫌衙宇卑陋,遂于城西大肆营建新舍,华丽可比宫苑,称为隆苑,玄宗开元元年(713),避李隆基讳改隆州为阆州,隆苑遂称阆苑,竟与传说中西王母的宫阙“阆风之苑”不谋而合。

    《墉城集仙录——西王母传》云:(西王母)所居宫阙,在龟山之春山西那之都、昆仑玄圃阆风之苑。有金城千重,玉楼十二,琼华之阙,光碧之堂,九层玄台,紫翠丹房。左带瑶池,右环翠水。其山之下,弱水九重,洪涛万丈,非飙车羽轮不可到也。所谓玉阙塈天,绿台承霄,青琳之宇、硃紫之房,连琳彩帐,明月四朗。戴华胜,佩灵章,左侍仙女,右侍羽童,宝盖沓映,羽旗廕庭。轩砌之下,植以白环之树,丹刚之林,空青万条瑶干。千寻无风,而神籁自韵,琅然皆九奏八会之音也。

    这滕王所建的阆苑虽没有金城千重,却也有楼阁十二座,竭尽当世之工巧奢华,错落于园林泉池之中,占地百顷,妙景无穷,外有高墙围护,再以流水环绕。滕王死后,无人再敢居此豪华宫阙,阆苑便做了皇帝的行宫,由阆州刺史负责照料管理。只是皇帝罕至,只怕一生也未必能来一次,这里倒成了历任刺史寻欢游乐的场所。

    十二楼中唯独南楼居于阆苑城墙之外,当年为滕王的会客之所,远来贵客先至南楼,洗尘接风后再请入阆苑,若是平常客人,便不令入苑,仅在南楼接见。滕王之后南楼渐渐成为寻常百姓游览之地,著名诗人杜甫、元稹、李商隐等均到过南楼饮酒赋诗,吴道子也曾在南楼作画。

    此番阆州刺史杨行迁将南楼封禁起来,张榜招贤,为其续画。孙位素不喜权贵,从不与达官贵人往来,后被僖宗礼为丹青老师,在宫中往来尚不足一年,故而与诸道藩王、各州刺史均不相识。李义南从前倒是见过杨行迁,不过那时李义南既非高官,又非近臣,杨行迁自不会注意到他,李义南也不与之相识。

    到得南楼门前,一群人正围住楼旁的一棵大树,人群中传来几声惨呼。三人忙挤上前去观看,只见树下两个军汉正将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按在地上,一个军汉手持军棍杖击中年儒生的屁股,另两个军汉在一旁监看。听那监军喊到五,便住手不打,中年儒生已皮开肉绽,趴在地上呼号。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人道:“这叫自不量力,咎由自取。自己没那本事就别贪图赏银,何必自取其辱。”又有人道:“既知不行,将他轰出来也就罢了,何必把人打成这样?人家又没犯什么王法。”又一人道:“怎么不犯王法?官家的好恶就是王法。”

    孙位向身边一人问道:“老兄可知这人为何挨打?”

    那人打量了一眼孙位道:“你不知道?这是刺史杨大人定的规矩,若人揭榜,须先过三关,方可为杨大人续画。若揭榜而一关未过者,责打五大军棍;过一关者不奖不罚;过两关者赏银五十两;过三关者赏银百两,礼为舍宾;能续画者赏银千两。这人一关未过,故而被打了五军棍,今天他已经是第二个挨打的了。到现在也没见一个人能过得两关的。”

    孙位又问道:“那三关须怎样过法?”

    那人瞪眼道:“我怎知道?我又不曾去闯关,你去问他看。”用手一指地上挨打的儒生。

    此时五个军汉行杖完毕已回去守在楼门边,人群中有两个好心者去搀扶地上的儒生起来。那儒生已无法行走,两人便架着他送回家去了。

    邓孝谨扯了扯孙位的袖子道:“兄台,我劝您还是不要去揭榜作画了,纵然您有宝贝玉笔,却不知这三关中有甚古怪,别要受那无妄之苦。家母尚病在床,恕不能多陪二位兄台,这就告辞了。”

    孙位知他老实孝顺,笑道:“也好,邓兄先回家去照看令堂大人,不必急于当卖祖传的戒指。在下认识一位郎中,稍后我去请他为令堂看病就是。”

    邓孝谨喜道:“此言当真?若能为家母医病,在下甘愿为兄台犬马,以报大恩。”说罢俯身下拜。

    孙位忙将其扶起,问明他住处,与其别过。

    李义南目送邓孝谨离去,问孙位道:“贤弟怎会认得这里的郎中?”

    孙位哈哈笑道:“兄长到时便知。”

    说罢与李义南来到南楼门前,见招募画师的榜文刚刚被那几个军汉贴在墙上。孙位上前一把撕下,向傍边的一个军汉道:“在下也来碰碰运气,烦请军爷带路。”

    那军汉盯着孙位道:“你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军爷我今天已经打了两人,不想再打了。你若反悔,我便原谅你一次,将榜文再贴回去。”

    孙位微微一笑道:“多谢军爷眷顾,在下既然揭榜,自然不会反悔。”

    那军汉嘿地一声,道:“不怕打的还真多。”当下引孙位上楼。

    李义南却被一人拦住,道:“只闯关者一人进去。”

    孙位回头向李义南道:“请兄长在此稍候,小弟自去领教杨大人的三关无妨。”

    李义南道:“若有变故,贤弟可招呼一声,为兄自会前去相助。”

    孙位笑道:“兄长不必担心,他们若是想打我的屁股,也要拖出来再打。”

    李义南也哈哈大笑,这才放心让孙位上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