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有嫌疑人则被带去云宫大牢。云一枝找来十四名自愿受掌以替代徒刑甚至死刑的囚犯,供众人试验,以比对伤势,找出凶嫌。
等了很久。
很漫长的一场等待。
等待的尽头,会是什么?
很显然,剑锋来时,沈二小姐的心思正在神游天外——事实上,她在想她的二哥,沈月关。
十三年前那一场轰轰烈烈的鏖战,以及鏖战之后的……可不可以说是家变?
当时她舌伤未愈,不能说话,一双眼睛里,只剩下悲愤。
她无能为力,只是看着大哥二哥翻脸相向——按照习惯,沈玉刃更倾向于把沈仙刀当作大哥看待。她与沈月关都是倚靠着沈仙刀长大的孩子,都爱慕死了那一身青衣绝色的男装——沈玉刃花了很多年,在模仿却模仿不来的那种气质——沈仙刀与沈月关,两个她最亲最爱的人,为了莫易,一个她最迷恋倾心的男人,翻脸。
沈月关做了令人难以原谅的事情。
不,义。
他亲手执行了对莫易的制裁。而这种制裁,原本可以被他亲手避免。
他背叛了他的朋友——
朋友。
承认与否,他和莫易,都曾经配得上这两个字。
死生之间的无言默契。经年累月的互相扶持。扬眉一笑间的并肩亮剑。背靠着背,彼此杀人的动作都清晰地令对方感觉;而敌人热血飙出的一瞬间会自然而然地彼此照应那积淀在心最最深处的一丝一点的恍惚失神。
沈仙刀不能认同沈月关的行为。
沈玉刃也不能。
她们爱沈月关。她们也爱莫易。
那种纳入家人群体的,无间无私的爱。人的残忍和邪恶应当有所边界。在酷热和恶寒之间。
最后的结果,是——“双方恩义,一并断绝,既无所爱之仇,亦无所亲之谊。”——这是沈仙刀的决定。
于是,沈月关离开了。
他同云一枝一起回了碧云城。
云一枝彻彻底底地结束了她放荡不羁的生活,从此以后专心守着沈月关,以沈月关的妻子自居。她真地爱上了他。那是种不同的爱。自私到极点,必须要用占有来证明的爱。
爱他的沉默寡言。爱他的黝黑皮肤,清亮眼眸。爱他的深藏不露。爱他的持久忍耐。再也受不了和任何其他人肌肤相亲。在夜间的风中,吟诵那熟悉到俗滥的四个字——曾经沧海。字句之间,纵然孩童也能了解。亲身流动的感受,却是经历过的方才明白。一种深入骨髓,颤抖得浑身毛孔全部张开的明白。一种如梦如电,如痴如悟的明白。
她要的东西,从来都必,须,得,到。
不惜牺牲一切。
沈仙刀的惜与沈玉刃的疼又算什么。
沈玉刃曾经以为这种疼痛她永远也走不出来。她曾深深恨过自己的二哥。那种任性地以为全世界都在等待自己长大去放怀拥抱的娇纵在这一年彻底破灭。她亦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云一枝。撕碎了她想要学着去守护某人的所有希望,令她不得不直面情爱男女的丑陋疯狂。炎热的夏天里,她口不能言,心如火焚。
那个时候,沈仙刀曾经抚着她的脸颊,说了一句话,“幸好你还小。”
幸好年纪还足够小。
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发现,支撑起自己世界的众多梁柱,原来不是每一根都写着同一个名字。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领会,人世间的种种拖沓与无奈,在好和坏当中对和错面前,还有一片灰。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体谅,失去和得到之间,奔忙劳碌的世人,究竟有什么是放不开。
那是一个小孩子成长成一个大人的过程。
是一本书升华成一个现实的过程。
是梦醒,天寒。
可是,似乎还不够。
成熟得还未够——不然又怎么会回味往事以至于如此出神,让一把剑锋压在自己的肩上还浑然不觉?
不。不够的只是武功,和经验。
剑在任伯川的手里。
他脸色虽然苍白,手却很稳,真正地稳。
他要杀沈玉刃,一剑就够。
很残酷,很真实的弱肉强食,强者生存。他能够在一刹那制服沈玉刃,只说明,他的武功更高,速度更快,专注能力更强。沈玉刃会在一招之间遇险,只说明,她修炼得不够。她太弱。
与背后无关。与来不及的转身无关。
沈玉刃没有动,也没有回头看。
她一回头,剑锋就会亲吻上她美丽的脸。
她只是深吸一口气,问,“作什么?”
任伯川从她的背后答。“楚云是凶手。”
楚云是凶手。
如果楚云是凶手,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她出去闲逛回来,遇见了蓝兮若,一时兴起便杀了她。一切都是巧合。
第二,她之所以拥有杀人的时间和条件,都是因为刻意的安排和事先的密谋。
为何二十九位佳丽都辛辛苦苦挥汗如雨地练习,她却单单莫名其妙地获准休息?为何时常莽莽撞撞的蓝兮若,恰好在那日被激得自愿跑开?
沈玉刃很清楚这一连串必然的推理。所谓人之常情,就是如此。
更何况,她不是温柔的苏颜,怕事的白慧仪或者修佛的路千红。她是嚣张的沈玉刃,凶恶的沈玉刃,对杀人无动于衷的沈玉刃。
难道不是她默许或者指使楚云除掉竞争对手,来打击她讨厌的人,扶持她喜欢的人么?——沈玉刃自己也觉得不太相信。
她几乎要认为,事实的确变成那样才比较合理——但是天知道。真•的不是那样的。
但是她没办法说。她没办法清楚地交待给众人听,她为何放楚云提早离开。
沈玉刃甚至不能够确定,人究竟是不是楚云所杀。
直觉上,楚云应该没那种闲情。但是,这个年头,谁又值得相信?也许,连自己都不应该相信自己。
“你有什么话说?”
除了发问的任伯川,沈玉刃看见大部队走到她的正面。各种各样的眼神投射过来,她懒得应付,干脆闭目无言。
什么也不必说。如果颈上没有那利器,或许她还会想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任伯川显然已经失去对她的最后一点信任和耐性。至于云一枝,能够帮得上的话,知晓内情的她一定会帮,既然她没有办法阻止,想必是铁证如山。
虽然,铁证如山,也可以别有内情。
“报——”大殿门口忽然传来急禀。宫女急急入来,“启禀城主,有人求见。”
“不见。”云一枝心烦意乱。
“城主……”宫女面有难色。“那位姑娘有拜帖,说请城主务必看后再决定见与不见。”
“什么人那么讨厌。”云一枝不情愿地伸手接过大红拜帖。那帖子颇为厚实,其中似乎夹了一些物事。
打开一看,拜帖是空白,夹的物事是一枚金环,上面挂着一串各色鲜花。
云一枝暗叹了一声。
一波未平,一波来不及地又来侵袭。
“是烟花会吧?”她用尾指拈起金环向众人展示。
任伯川为首的慧妍雅集众人皆变了颜色。
内乱未止息,外敌已经到了家门口。
片刻,任伯川运指如风,封了沈玉刃身上十七处穴道。“和尤楚云一样,先关入地牢,回头再说。”他可以制住沈玉刃,却没办法真的去一剑杀了堂堂神仙洞府的家主。“劳烦云城主下令,请那位姑娘进来。”
如果楚云还在场,她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地惊愕。
娉娉婷婷走进来的,一身粉红纱衣的高挑女子,拥有一双她认识,且熟悉的眼睛。
那女子孤身一人,神态却清清朗朗,透着一点抹之不去的傲色,与眼底一闪而过的深冷。
“小女子郁方仪,见过众位。”她盈盈施礼。
华丽的裙摆拖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上。
那是楚云也曾穿着过的,属于神霄派女史的衣衫。
高高的窗,腻腻的墙,儿臂粗细的铁栏,和扎得皮肤生疼的干草。
沈玉刃暗叹一口气。
碧云城如此富贵,应该早建议云一枝将监牢也装修得漂亮舒适一点才对。
“不好意思沈洞主,多有得罪。”绝色七姝中的老大红菱押她入房。“若沈洞主愿意戴上铁链,我可以为你解开限制行动的穴道。”
沈玉刃苦笑。“可以为我解开气海穴,恢复我的内力么?”
“这个恐怕不行。”对方直接将她的反应视为默认,将冷冰冰的镣铐从墙上取下套上了沈玉刃的手腕与脚踝。
真是让人有点想骂人的事情啊。
红菱退走之后,隔邻牢房里同样被铁链环绕束缚的身影贴前来,楚云精致的面孔在暗沉的光线下一半黑一般白。“沈姑娘?”她的声音听起来犹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
“是我。”
“你……我……”楚云有些手足无措,亦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沈玉刃只好帮她。“你杀人了没?”
“没有!”答得坚定干脆。
“那就好。”沈玉刃盘膝坐下,轻描淡写地答。“其实就算是你杀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小丫头而已。”
“真的不是我。”楚云听出沈玉刃对她的怀疑和试探。“——是神霄派的掌力。但是,不是我。”
沈玉刃的眼眸中异芒一闪。“难道是……”
“可是,玉蟾蜍阵……而且,那掌力,并没有强到那种地步,还有些像女子的手笔。”楚云审慎地说话。“其实,若说是我自己打出的,最最没有疑点和破绽……我几乎快要相信是我杀的人。可惜理智告诉我,我的确不曾做过。”楚云苦笑了一下。
沈玉刃松了一口气。这刻她已经断定此事必与楚云无关。“你也是穴道受制?”
“嗯。气海以下数十穴道被封得很死。”
“试过冲穴?”
“很难。而且,这里的手铐脚镣似乎是很特别的材料制成,就算内力仍在,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挣脱。”
“是‘水龙吟’。云一枝向我家买的宝物,硬如金刚,韧比天丝。”沈玉刃有点困扰地看着那些乌黑发亮的金属,真是哭笑不得。失去内力的情况下,那些镣铐显得十分沉重,在细嫩的肌肤上勒下深深的痕迹。
“……对不起。”楚云忽然垂下头。“是我连累了沈姑娘你。”
“不干你事。是苏颜任伯川她们的问题,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她知道自己有多任性妄为,只是想看看自己究竟可以任性妄为到什么时候而已。“也可能,是有什么其他势力,在我们想不到的地方,为了我们想不到的理由,作出我们想不到的行动。”
“请坐。上茶。”
铁观音的香气飘得满宫满殿。
郁方仪看着手中茶叶在滚水中浮沉,娇笑一声摘下来薄薄的面纱,浅浅尝了半口热茶。
轮廓分明的五官。浓黑的眉,大而明亮的双眼,配上薄薄的樱唇,和略有些方的脸颊,凸现出一种令人过目难忘的舒适健美。而饮茶的姿式轻巧自然,大大落落地似乎在自家后院一般,一点也未因为众人的炯炯逼视而有丝毫扭捏。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郁姑娘果然明艳动人,气度不凡。”任伯川客气地赞。
“过奖了。萤火之光如何与皓月争辉,没想到拣日不如撞日,前来拜见竟然遇上众位美人齐聚一堂,真是大饱眼福了哦。”郁方仪浅笑道。
任伯川一赧。命案之事所出突然,郁方仪的求见更是意料之外,他并无时间安排在场佳丽等人退去,还是有些缭乱地散在大厅里。
“只是例行早会而已。”他不动声色地带了过去。“刚好,千红,小慧,你们带佳丽们下去吧。这里由我和云城主招呼就好。”
云一枝正想脚底抹油溜去找沈玉刃她们,却被任伯川一句话截了个正着。老狐狸——暗骂一声,云一枝不得不含着礼貌地微笑陪坐在侧。
“任伯川不敢将我怎样,至于你,他对你的身份遭遇一知半解,亦不会轻易处置。今日之囚,不过是给苏颜面子而已。我现在只是担心赶不上初八……希望云一枝能尽力为我们设法吧。”沈玉刃作出最好的打算。
楚云很勉强地笑笑。千头万绪,她就算去理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迫在眉睫是谜题,因由,自己的性命和自由;长久以来锲而不舍的是久远到淡泊的明日揭晓;真正缠绕在心间一刻也不能停息的是感召、思念、多疑、盲昧的信任和痴爱。所以——她根本不去理。
这也是为何她的脸上,越来越习惯于挂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沈玉刃知道她没听进去多少,轻叹一声,干脆不说。
“期待别人为你们设法,还不如期待自己所作下的恶事,能够逃过天谴。”楚云不接话,自然有人答腔。
甜甜柔柔的声音。甜甜柔柔的裙裾拖过阴阴冷冷的地。
一只飞鸟的影子从高窗外掠过。
“苏颜?你来这里作甚?”
“怎么,不欢迎么。”美人动摇之间都是步摇明灭,香粉扬灰。
娇俏的身影身后随着两个雕像般的侍女,高高在上地站在了铁栅栏外,几乎是用看笼中猎物的眼神看着两人。
“这里是云一枝的房产,哪里轮到我不欢迎。苏大美人想常住我也绝无意见。”
“沈洞主的词锋已经犀利了十数年,倒是一点也不会退步的啊。”苏颜会讽,“当年我们四大美人之中,路千红为首与白慧仪居末都是毫无疑义,惟独你我二人的排位却是众说纷纭,连我们两个自己,也被这个心结困扰至今。”
楚云这才明白,原来沈玉刃与苏颜的针锋相对是从此而来。
“只可惜,似乎认为我排在你前面的意见占了上风。我任你欺负的模样,也总是引起许多人的怜惜。我一直在与武林中最出名最传奇的男人交朋友,你却一直没人爱没人要没人追求。”苏颜柔柔的声音说出的话却伤人得很。
沈玉刃几乎不为所动,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十年转瞬。你为了要打压我自然是不惜杀几个人什么地玩玩了。你杀人,差不多同我往指甲上画花一样轻易吧,哦?”苏颜边说边做了个手势。她的侍女之一从墙上取下了钥匙打开了牢门。“只可惜,天道终无亏,你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
“苏颜。”沈玉刃无奈地答她。“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病,叫做癔症?”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是这世界的中心与主角。我没空也没功夫来嫉妒你针对你。你不必费心费力帮我幻想出杀人动机了,因为那小丫头的死跟我无关,甚至跟楚云也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苏颜的脸孔开始扭曲了。
论聪明,论词锋,她倒是比不上沈玉刃甚多。
“信不信都由你。”沈玉刃知道多说也是无益。
“我——”苏颜忽然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苏家虽然挂着一个名门的头衔,却已经败落了不少年?”
沈玉刃皱眉,“有何关系?”
“蓝兮若的家族才是这十年间江南真正的霸主。钱,权,武功,人望。——我家最小的弟弟,已经同蓝兮若订了亲事,只等我领着她得一个名头,便能够成就一段良缘,挽救苏家的声势,重振名门的威望。”
沈玉刃轻轻哦了一声。
这倒是十分令人……令人同情的理由。
“你说,叫我如何原谅你?如何原谅你毁掉我的一切?”
“……我没有杀她。”
啪的一声,一根长长的藤条出现在苏颜的手中。
“小蓝临死前一天,就是这根藤条,你给了她三鞭。”苏颜的笑容中含着快意和仇恨。“现在,我替她向你,百倍讨回来。”
沈玉刃一愕,微微抬了抬手,想要说什么。
铁链却发出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
“苏姑娘!有话好说,不要如此啊……”楚云的解释同呼唤听起来都如此仓惶而苍白。
沈玉刃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彻底明白,苏颜是来做什么的。
而任伯川放她进来,也很明白地,就是一种默许。
三乘以一百不过是三百藤。
死不掉的。
苏颜抬起手。藤条高高地扬了起来。又狠又重地抽了下去。
一道紫色的伤痕浮现在沈玉刃的左颊上。
沈玉刃咬牙。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屈辱,以及害怕。
因为,第二鞭依然落在同一个地方,准准地,毫厘不差。
脸上娇嫩的皮肉吃不住两次重击,渗出隐隐的血珠。
苏颜的眼神告诉她,下一鞭,仍会在同一个地方落下。
她存心的。
苏颜要沈玉刃,皮开肉绽,永失美貌。
女人心狠起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鞭落下来。
沈玉刃已经做好了,毁容的心理准备。
虽然这种准备很痛,很痛。
总比,没有准备来的好些。
楚云已经不忍看,别过了头去。
啪。
清脆而响亮。
可是,声音却有一些不同。
人体的每一部分,都有着不同的构造,不同的肌肉与脂肪的比例,不同的皮肤松紧,不同的形状筋骨。
苏颜亦感觉出不对,定睛一看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的藤条根本不曾落在沈玉刃的脸颊,而是落在一个高大的黑影手里。
她完全不知道,这个黑影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而来,挡在了她和沈玉刃的当中。
“你是什么人!”她除了惊叫,就是急退,和惊问。
可是她退不开。
藤条握在那人手心,产生一种奇怪的吸力,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松手,或者后退。
“姑娘,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百倍偿还的道理。她打了那个小女孩三藤,现在你也挥下三藤,算是扯平了。”那人向前一步,露出他男人的脸庞和肩膀。
“你……你是任伯川的人?”苏颜惊魂稍定。
“很抱歉,我不是。现在,你已经为那个小姑娘报完了仇,该轮到我为我家的小姑娘报仇了。”那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苏颜只觉得手中传来一股波浪一样的劲力。
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一瞬间,脸颊上涌过三道热热的暖流。
并不痛苦,好似风拂过。
“这才是对女人的方式。就算要毁她的脸,也要避免让她痛苦。”男人轻轻拿起来困住沈玉刃的镣铐,轻轻将其中的接口处拧断。
苏颜颤抖着撑起身子,用手摸上自己的脸。
三道……三道坑坑洼洼,起伏不平的印记,几乎布满了,布满了她的左脸!
她狂喊了一声,崩溃地晕了过去。
“真是的……”沈玉刃已经睁开眼睛,站起身子,看见三条丑陋扭曲的紫色伤疤停留在苏颜娇美的脸上,真真触目惊心。“毁容对于你来说远比对我难受吧……毕竟,你除了容貌,什么也没有。”她活动着有些淤血的手腕。
那男人表示赞同地低笑了一声。
“是‘河图‘的武功?”沈玉刃转身,静静地看着他。
暗暗的天光中,那男人的眸子如黑色的星辰。
“我的玉刃长大了。”他没有答,却伸手去抚沈玉刃脸上的伤痕。
神奇地,火辣辣的疼痛即刻消退,似乎连伤痕也变得浅淡了些。
“为什么不早进来?”沈玉刃不思感谢,反而恶狠狠地问道。
“因为你的确该受点教训。若不是她出手太过恶毒,我原本想看着你挨完这顿打的——小时候大哥从不舍得打你吧?”男人温暖地笑意流动。
沈玉刃噎了一下,眼圈渐红。
她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投入了那男人的怀中。“二哥!”
“乖玉刃不哭……”沈月关轻轻拍着沈玉刃颤抖的身躯。“二哥在这里,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忽然地,影和着风,一闪。
沈月关已经携着沈玉刃的身形,从楚云未及发出的喊声中,消失远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