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为什么?”沈玉刃不忿地问。
“绝对不行!”
“到底为什么?”
白慧仪叹口气,解释给她听。
“你穿着男装去那种地方,别人会以为你是找娈童去的。”
“是啊,”楚云靠想象亦知道不妥。“就比如女子去逛妓院一样,怪怪的,碍眼。”
沈玉刃哼了一声。“我一共就带了一套女装而已,现在已经破白女侠割破,我没东西可穿!”
白慧仪垂下眼睛。“好玉刃,我赔你就是。只是现在……要不,你穿我的?”白慧仪望了望沈玉刃宽肩长腿,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去的身材。“……只是未必合穿。”她转头看看楚云。
楚云也不如沈玉刃高挑,不过总比娇小玲珑的白慧仪好了不少。她笑一笑,“沈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去找一身我的衣裳来吧。反正只要走去地字房那处,稍等就来。”
“喂,要没有绣花,没有纱,没有花花草草也没有那些粉嫩颜色的!”沈玉刃追着楚云的背影喊。
楚云去取衣裳,房里就只剩下沈玉刃和白慧仪两个。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玉刃,你是否……还在恼我?”白慧仪小心地问。
“伤口还在痛,你说我恼不恼?”
白慧仪的眼圈一红。“我实在也是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沈玉刃颇为不耐,却正色以对。“我们不是朋友。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亦不会是。只是,你的处境,我却也能够体会。换了我在你的位置,我亦一样会这样做。所以,有一点你大可放心——神仙洞府和峨嵋派之间,却不会因此而成为敌人。”
“那样最好了。多谢你玉刃,多谢你使我心安。”
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彼此要什么求什么能给什么,一清二楚。
楚云很快拿来了衣衫。
“沈姑娘,照你要求的衣裳我只得一套而已。”简单的白衣白裙。如果说花草刺绣,金银珠翠的确会吸引住女人所有的注意力,那么一身素净无暇的白裳亦是每个女人必备的梦想级基础衣物。
沈玉刃虽然仍有些不满,却还是在白慧仪和楚云两个熟女的摆弄下换上女装,挽了看起来颇为成熟的单髻,再簪了一枚玛瑙玉环。
“天,玉刃,你当年尚有耳孔,现在竟然已经长合。”白慧仪无奈地将相配的玛瑙耳坠收了起来。
“难道我要穿着儒衫戴着皂巾,却挂一对耳环?”沈玉刃心中想起某个亲切的人——那个人根本连耳孔都未穿过,那样才是真正的潇洒风度。
“好了,我们出发吧。”楚云笑道。“沈姑娘倒也不太适合太过华丽的装饰。”
“嗯……尤姑娘,”沈玉刃最后一次试图挣扎。“我现在已经无甚特别的感觉,你确定我一定要去?”
楚云坚定地答。“一定要去。等下一次感觉升起,便是性命攸关之时。”
仅仅两条大街的距离,三位美人为避人耳目却还是坐了马车。
马车刚起步不久就停下,因为已到了目的地。
灯火不算辉煌,深深的黑色大门更是紧闭。一抬头,可以看见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天骄馆。
“天骄”的雄浑配上“馆”的幽雅,这三个字的组合看起来颇为奇怪。
却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此地的风格。
女车夫在黑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大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胖胖的老女人脸露了出来。
“可是宋公子所说的三位夫人到了?”
“正是。”
沈玉刃,楚云和白慧仪三人的出现把老鸨母吓了一跳。
“天,竟是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今儿个我那些弟弟们可有福了!”老鸨笑得脸上肥肉抖成一团。
三个女人虽然青熟有别,对这种地方却一概是个生手,亦不知道要如何答话,只得保持被动,随着鸨母穿过重重叠叠的廊檐,入了内堂。
十分宽敞华丽的布置。地上铺满了柔软的毛毯,连楼梯的梯级也不例外。小圆桌上摆着令人食指大动的佳肴美酒,三副杯筷已经准备妥当。
楚云轻咳一声,道,“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知道!”鸨母连忙赔笑。“照宋公子的吩咐,今晚上天骄馆只为三位夫人服务,而所有的弟弟们就一律黑布蒙眼,绝对不会有损三位夫人的清誉令名。所以啊,现在三位夫人就请放开怀抱,尽情地找乐子吧!弟弟们,都出来呀,大男人害什么羞呢!”鸨母放开嗓子招呼。
不……不害羞……
真是不害羞,不不,是不害臊!
沈玉刃、白慧仪,楚云三人被齐齐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欲逃也无从逃走,三人下意识地靠近成一团。
是什么令三位见惯场面的江湖侠女吓成如此模样?
是男人。
确切点说,是男根。
二十几个壮男在鸨母一声招呼之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前前后后,成团团包围之势围住了中间的沈玉刃等三人。
所有的壮男果然都眼蒙黑布——但是身上,就未着寸缕!
壮男们或立或靠,或躺或坐,如雕像般摆出诱人的姿势,布满了大厅的各个方位。所有的姿势却都不曾将他们的男根遮掩起来,反而,反而,更加突出!
“弟弟们,”鸨母拍拍手,喊道。“今儿个三位夫人不但是贵人,还是美人,保准是你们没见过的富贵,亦是你们没见过的美貌!弟弟们还不抬头向夫人们打个招呼?”
这个这个,那些壮男并无低头,为何要抬头?
原来抬头的……真是弟弟们。
沈玉刃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白慧仪和楚云就死命拖住她。“千万莫丢我们女人的脸。男人可以逛窑子,女人为何不可?男人面对一群美人可以兴致勃勃,女人面对一群帅男又何必扭扭捏捏……”
沈玉刃实在无处安置自己一双大大受惊的眼眸,只能望住天花板。
天,那么奇怪,那么丑陋,啊啊啊啊啊。
原来这就是男人。
吓死人的男人。
“怎么样,三位夫人,这儿的弟弟们不赖吧?”鸨母骄傲地指点给三人看。
二十几个俊男,果然绝大多数都正同她们“打招呼”。
“夫人们动手选人吧,货真价实,都是血气方刚的俊货,手口都是一流。而且本馆在北五省也小有名气,全馆的男儿都是天赋秉异,绝无壮阳药物!”
白慧仪和楚云也被吓到现在才平复下心情。悄悄推一推沈玉刃,“……选吧。”
“你们帮我随便选一个就好。”沈玉刃的面孔红到遮也遮不住,一颗芳心乱如麻绳。
“哦哟,夫人没见过本馆这种大阵仗吧。无妨无妨,老身来帮忙就是。夫人喜欢嫩的,还是老的?长的,还是短的?要一个,还是要两个?中原人,还是胡人?……”
“居然还有胡人……”楚云悄悄扫视,果然见到两三个轮廓较深,身形有少许不同的男人。只是被黑布占去脸上一半面积,看不到眉眼。——天可怜见,她扫视之时,兢兢业业地避开了那些男人的下半身。
“停停停停。”白慧仪替楚云作主。“要个温柔的。这位夫人还是处子之身,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处子之身?”老鸨惊讶地张大嘴。
处子之身也能来玩男人?
看来之前对这门生意的定位之中颇有遗漏,这个世界,果然不能够只用常识来判断!
“对了。”沈玉刃干脆用手遮住眼睛。“帮我挑个长发的。”
长发……温柔……白慧仪和老鸨的眼神同时落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的头发长长地披拂下来,遮住了一大半脸庞。再加上眼上黑布,几乎遮住了整个五官,叫人完全看不清楚面貌。这人颇为害羞的样子,行为举止中有点抖抖缩缩,貌似比较温柔。
白慧仪指住那人。“就他吧。”
“夫人好眼力,这是才来的新货,俊得很哪!”老鸨淫笑起来。“这位夫人挑中了他,那您两位呢?”
楚云赶紧分辩,“我们只是陪她来的而已。给我们一人一间清净的房间休息就好。”
鸨母心想,又一次对生意的定位错误……不过反正几个人玩都是付了包场的钱,让那些俊男多加休息,她何乐而不为?妓男不同于妓女,不是可以源源不断予取予求的。
天骄馆不但大堂可以吓死纯洁少女,连内房也布置得……很有点手笔。
沈玉刃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成这样的床,而且,居然不是方形,而是圆形;不是放在靠墙,而是放在房间正中!
四壁……四壁是满满的春宫图。什么姿势什么人物都应有尽有,沈玉刃还见到有男男之戏的,有人兽相交的,还有兽兽交合的形态。
房间的另一侧则冒出诱人的热气。
济南称为泉城,这家天骄馆,竟然设法将温泉引了进来,直接流入有帝王之风的豪华浴池之中。
浴池旁边有一个金铃。想必摇一摇就可以召来专门伺浴的男孩。
反反复复萦绕在沈玉刃脑海中的,都是一些奇异的词语,例如“淫窟”之类。
笃笃笃。
敲门的来了。
仿佛催命一般。沈玉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入来。”
那个长发男人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进来。
谢天谢地,他似乎刚刚沐浴干净,身上披了一块浴巾,不至于纤毫必现。沈玉刃松了一口气。
“你的右边有椅子,你先坐下。”
仍然黑布蒙眼的男人摸摸索索地坐了下来,差点跌跤。
沈玉刃有些不忍,吹熄了灯。“好了,现在你可以把眼上的黑布除去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山山。”
“你的声音为何如此沙哑?”
“天生如此,没有办法。”
沈玉刃皱起了黛眉,一抹冷笑慢慢升了起来。
“我不喜欢声音沙哑的。你回去吧,换一个来。”
“啊!”那男人一惊。“不……不要叫我回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我服侍得不好的话,他们会打我……”
“胡说,我怎么听到说这里的妈妈十分和蔼,从来不打人?”
“总之,总之……求求你了,别让我走,我愿意服侍你,做什么都可以……”那男人从凳子上一下子扑倒在地,前行几步,抱住了沈玉刃的玉腿,哀声哭求。
“我看你不是‘愿意’服侍我,而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了很久了!”沈玉刃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平无奇!你老子伤我在前,你假扮鸭子在后,你们一家还要不要脸?”
平……无奇?
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的,还真是平无奇。
“既然玉刃小姐认了出来,在下……在下……请小姐务必要相信我!家父此来济南,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若有虚言,管叫天打雷劈!”
“我理你天不打雷不劈?”沈玉刃兴趣缺缺。“就算你不知情,那现在出现在此地意图浑水摸鱼占我便宜,你又怎么解释?”
“玉刃小姐,我对你一片痴心苍天可鉴!”
“你真是不可救药。我说过我不会喜欢情教的人,你还是死心快滚吧。”
“玉刃小姐!”平无奇正色。“平某此刻说一句真心话。平某一直梦想能够调和本教与神仙洞府之间的冤仇。然而,若是实在不能够做到,平某甘心为了玉刃小姐而离开家父,离开情教!”他字字咬牙说出,仿佛用了极大的决心。
“行了吧。”沈玉刃叹道。“欺师灭祖这种事,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你趁早绝了这条念头——不过你就算真的叛离情教,我亦不会看上你,也不会对你有丝毫怜悯同情,你好自为之吧。”
“就算,就算我永远得不到你的心,可是,”平无奇急道,“既然你来此处,一样要寻一个男人,为何不让我好歹得到你的人呢?我比那些鸭子有何不如?为何就不能让我一亲芳泽,遂了我梦寐以求的心愿呢?!”
“哈。”沈玉刃翻翻白眼。“果然是个骨子里的好色之徒。告诉你也无妨,我打算随便挑一个男人,用完之后就一剑杀掉,永绝后患。不过如果你真的那么执着定要死在我的剑下,其实也是件好事。杀个情教的败类总强过杀个无辜的鸭子,是不是?”她戏谑地抬起平无奇的下巴。“你考虑清楚了?要滚,还是要做?或者说——要生,还是要死?”
平无奇顿了片刻,大义凛然地抬起头来。“惟今之计,我只有一条路走了!那便是,用我无与伦匹的男性魅力征服你,令你甘心情愿地成为我的女人,而却狠不下心杀我!”
沈玉刃大笑起来。
月正三更。
一条娇俏的人影闪进了白鹿客栈,地字二号房中。
人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房中的床铺,凝眸注视着被中少年沉沉的睡容。
她看了一会,又轻手轻脚地准备回身离去。
正要转身,却冷不防被一双大手捉住,拖进了被窝之中!
“天,小开,你竟装睡装得那么像!”
“老婆在夸我内功进境神速么?”连小开在楚云的面上重重亲了一口。
“呵……为何那么晚还不睡?”
“在想老婆。”
“想我什么?”
“想老婆会不会被一群壮男美男勾了魂去,丢下小开不理。”
楚云轻笑起来。“那些人都无小开一成的可爱。”
“老婆呢?又为何深夜回来我的身边?难道是想我想得夜不成眠?”
“谁想你了。”
“不想我,那一定是想它了!”连小开一个翻身,将楚云压在了下面。
翌日一早。
白慧仪在这温柔窟中亦休息不好,带着些好奇,去往沈玉刃的房间探看。
她轻轻叩门。
半晌,方听到沈玉刃刚从梦中醒转来的声音。“入来啊。”
门未锁,白慧仪一推便开。
只见大圆床上春色无边,沈玉刃同平无奇双双赤裸着身子,蚕丝薄被盖住重要部位,相叠相缠地睡在一起。
沈玉刃似乎正在费力回想昨夜的事情。
白慧仪掩嘴笑。“成了?”
“应该……应该是……没有!”沈玉刃终于想了起来!
闷然一响,还未醒全的平无奇被一脚揣下了大床!
“怎么回事?”白慧仪惊道。
平无奇昏头昏脑地坐在地上。“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居然睡了过去……对不起啊玉刃……”
“究竟怎么了?”
“简单说来就是——”沈玉刃绝望地把头埋入蚕丝被中。“就是,不、得、其、门、而、入!”
“怎么会!”白慧仪看看地上的平无奇。“他不是专业的鸭子么??”
“他是童子鸭!”沈玉刃又羞又恼又怒。
平无奇懵懂地爬了起来。“……我们再试看吧……一定可以,我保证一定可以成功!”
白慧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拍拍平无奇光滑的脊背。“附耳过来。”
平无奇赶紧乖乖伸了过去。
白慧仪咦了一声。“身体离远点!”
平无奇只好伸长脖子。
白慧仪悄悄对他说了几句。
平无奇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还需要这样?啊啊啊,我明白了!”
“总之呢,你别怕她,别理她说什么做什么,你只要记住,狠一点,用力点,强一点,一定就可以了!”
“多谢白女侠!”
“你……你认识我?”
“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外传,若是能成,白女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他朝着白慧仪便拜了下去。
白慧仪水晶似的心思,隐约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赶紧趁现在……趁现在的热锅把事做了吧!”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
房中爆发出一声狂喜的大叫。“成了,成了,我成了!”
可是立马,又变成狂悲的质问。“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再过片刻,坐在大堂内用早餐的白慧仪惊奇地看见平无奇围着一块浴巾用上轻功地跑了下来。
“怎么回事?”
“她要杀我。我知道她舍不得杀我却不得不杀我。我不能让她杀我哪怕她不想杀我。我若是不想她杀我又知道她本来不想杀我,我就要给她一个不杀我的理由和借口啊……我走了,多谢,幸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平无奇说绕口令似的说完,就听得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赶紧冲了出去,溜了个没影儿。
白慧仪见到沈玉刃穿着整齐,散着头发,提着长剑走了下来。
“来尝尝济南府的名点吧。”她不紧不慢地为沈玉刃斟茶。
“那个混蛋呢?”
“走了。”白慧仪叹气。“你被人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个头!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到天涯躲不到海角!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啊,沈姑娘。”刚刚踏入内堂的楚云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自然地赞道,“沈姑娘你面色真好,皮肤好细腻光滑啊!”
白慧仪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沈玉刃恨恨地一脚踢在了楼梯上。
楚云只好满头雾水地看着两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