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翰闻言怒不可遏,心说你们遣人上表,请求招安。这会天使带着圣旨来了,你们又只字不提了,真是可恶!当时怒喝道:“李继迁接旨!”
李继迁当真过去抚胸施礼,然后伸出双手去接旨。
秦翰愣住,他传旨千百次,从来没有见过臣子如此接旨的。一时不知所措。向尹宪望去。
尹宪对秦翰的目光,故做不见,暗暗冷笑:“阉监军,这下该知这群羌狗的厉害了吧?”
秦翰怒发冲冠,强抑怒气喝道:“李继迁跪下接旨!”
李继迁一听这话,后退一步,身子一挺,昂然喝道:“咱蕃人上跪天,下跪地,中跪山川江河。余下,只跪父母师长,别的人嘛,一概不跪!”
秦翰怒道:“吾皇乃天子,天下至尊,你偏邦小吏,安能不跪?”
李继迁大声道:“吾祖见天可汗唐皇太宗时,也只行胡礼,尔皇能尊过天可汗?”
对于这段历史,秦翰还真不清楚,愣住了看尹宪。
尹宪也不清楚,但他在夏州夏王宫里,看到有这样一幅巨大的壁画,百王朝圣,众多胡王朝见李世民,全是抚胸躬身为礼,还真没有见到跪下的。
见秦翰以目相询,便冲秦翰微微点下头。
秦翰至此,也顾不上什么天威礼仪了,只想交差了事,反正有尹宪点头,就是将来出了什么问题,由他顶雷去。当时改口道:“既如此,李继迁听旨!”
秦翰说着话,展开圣旨宣诏:“圣喻:朕恭迓天庥,懋昭皇极;山海,尽一车书;日照月临,罔非臣庶。尔河西李氏,世分旄钺,久任边疆,忠节著于前朝,丰功彰于昭代。属兹家庭多难,几化参商;幸逢恩诏曲全,无亏棣萼。业经同族共列王朝,何忍一夫远居荒俗?况夷落之内,或有跳梁;亲近之间,岂无煽动?敢行旅拒,难逃天诛。不特宗祀忽焉,抑且身名两败,细为善后,合念归诚。宠秩有加,不失当躬富贵;恩荣勿替,永贻奕世箕裘,祸福分途,从违早计。”
李继迁听过谢恩,接下诏书,很恭敬地供在桌面上,然后道:“请天使洗漱饮宴。”
秦翰等洗漱歇息。有人上来将几张桌案拼在一起,摆成一个长条大案。
立时,就有士卒摆上烤羊、蒸鹿、氽鱼、煨兔之类。
秦翰等一落座,又是心生暗气。这些羌狄,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故意分庭抗礼。座位不分主次,没有主宾,而是面相而坐。
秦翰恨不能把桌子掀喽,可一想九十九拜都完了,就不说这一哆嗦了。当时忍辱负重,强笑着坐下.
李继迁举杯相让:“天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且开怀畅饮几杯,以消劳顿之苦。请了。”
秦翰道:“谢李大人盛情款待。请了。”
众人一饮而尽,一连干了几杯后,便开始随意吃喝,闲话。
李继迁便微皱眉头问道:“天使大人,咱派遣的信使赫连山,为何没有跟大人一路归来?是病了还是有事耽搁了?”
秦翰这下可找到报复李继迁的机会了,尖声笑道:“赫连大人嘛,咱家来时,圣上也是想让他一同回来,可他恋上了京师的锦绣繁华,甚是不愿归来,并请求在京师为官。如此一来,就是圣上也不便勉强,只好授其四品京官,陪王伴驾。没奈何,咱家只好孤身前来,一路之上,好不凄凉......”
李继迁闻讯,登时就面现不快,强忍恼怒,怏怏不乐。
张浦见状,悄声劝慰道:“官爷休要烦恼,所谓富易妻贵易友,攀龙附凤原本人之天性,官爷何必要为此烦恼?”
李继迁闻言豁然开朗,举杯劝饮后,自言自语道:“也难怪,也不怪。咱这里针尖大的前程,米粒似的光华,能有多大的作为,没的耽搁了他们的前程。不来也好,去了也罢。”
秦翰见状接口笑道:“李大人既也如此想,为何不上顺天心下从民意,随咱家进京面圣,讨一个锦绣前程?既能同兄弟叔伯团聚,又能与友同朝为官,岂不强似一人孤零零地呆滞在这苦寒之地?李官爷可能还不知道吧,朝廷已于月前以继捧为彰德军节度使。克信、克佑等诸多长老,以及与官爷同辈的继山等,都已被委以要职,各居方面。”
李继迁一愣,满腹狐疑地望着秦翰,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没有这方面消息。
秦翰没有说假话。抚宁砦慕容国丈险遭危难于前,袁继忠兵败在后,令赵光义意识到李继迁确实难对付,招集大臣商议对策。
大部分大臣认为,平夏部的问题,已经成为强弩之末,对付李继迁这个逃亡之寇,只须一员能征惯战的大将,率领一支人马即可。
寇准提出不同意见,认为应该慎重对待李继迁,应当双管齐下。在派兵追剿李继迁的同时,给闲置在京的诸李封些荣耀而无权的闲职,对李继迁等人加以诱惑。
诸多武将认为没有必要,许多文臣也认为是小题大做。只有王旦支持寇准,为此双方还展开激烈的辩论。
最后,赵光义采纳了寇准的建议,攻击利诱并举。在派田钦祚出兵的同时,下诏给李继捧等十三人封了官,只不过都是遥领虚衔,无一人实际到职。
张浦见李继迁一时无语,笑着插嘴:“天使大人,不知继捧等几时离京赴任的?”
秦翰微怔,笑嘻嘻道:“这却不知。本使来时,好象克文等已经离京赴任。继捧嘛,听说贪恋京都繁华,一时还不愿赴任。为此,圣上还很不高兴,曾派本使催促两次。他一再推说准备不及,迟迟不动。后来本使奉旨西来,继捧是否已经成行,便不知晓了。”
张浦虽只问了一句,李继迁已然听明白。李继捧的委任,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