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迁观看半天了。他刚进城门,就看到上面的一幕,便驻马旁观,终于忍不住暴发了。
都头愣住,眼睛眨了几下,恼羞成怒,喝骂:“你这个蕃狗,竟敢管爷的……”
啪啪李继迁抽了都头两马鞭子,抬脚将他踹倒。
尕朵子、沙狐儿下马扑过去,揪住都头,抽出腰刀架在他脖子上。
李继迁下马扶起少女,拍拍她:“别怕,赶紧走吧。”
少女急匆匆走了,道谢都忘记。官兵这才反应过来,忽啦一声将李继迁等围住。
李继迁的随从拔刀护住李继迁。
尕朵子刀一紧,喝令都头:“令你的兵退后,不然宰你!”
都头还想反抗,脖子一痛,鲜血流淌,他慌忙挥手:“退后,弟兄们都退后……”
李继迁上马,昂然入城。
尕朵子对都头喝道:“咱是蕃落府的人,不服气尽管来找咱们!”
尕朵子和沙狐儿丢开都头,气昂昂进城.
都头摸着血淋淋的脖子,望着他们发呆。
李继迁没回蕃落府,打马怒冲冲奔向刺史衙门,要看看他十五哥是不是在睡大觉。
李继云以银州新主的姿态,趾高气扬地迎着李继迁,得意洋洋地笑道:“老十八回来了?赶紧收拾收拾,带着一家人入朝吧。去早了,或许多弄些好处,晚了便难说了。”
李继迁愣住。
李继云睥睨着他接着说:“不知道吧?朝廷有旨,令你们全部进京。十一爹、十四爹、十六爹以及各位长老,都已经应诏入京,现在就差你这个蕃落使了。”
李继迁大怒,忘记自己所为何来,怒吼:“十五哥,要说咱们蕃人的家事,咱李继迁可以装聋作哑,任凭你们弱肉强食。可说起这外面的事,继迁就不能不说几句了。且别说咱想不想入宋,准备没准备好。咱先问问你,朝廷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为他们卖命?你以为李继迁去了汴京,银州就能归你了?若果真如此,继迁这就入宋!可这是不可能的!孟昶、李煜,哪个不是归顺之臣?结果呢?孟昶暴毙,李煜被毒杀。这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一旦刀操人手,死都不知如何死,还梦想着得银州霸夏地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有诏让宋人来宣,你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继迁有事,恕不奉陪!”
李继迁扬长而去.
李继云恼羞成怒,急匆匆去找石保兴,报告李继迁归来。
石保兴已经得到禀报,会同李继云,随即来到蕃落府,向还没坐稳的李继迁宣读了朝廷诏令,大意是由朝廷派人“护送李氏缌麻以上亲赴阙”,限期赴汴京朝觐,胆敢违抗格杀勿论!
何去何从,必须当机立断。石保兴和李继云一走,李继迁急命家人,将所有的人召集起来议事。
其实用不着他召集,所有的人,这些天一直聚集在府中议事厅,商议应对之策。
他们是张浦、李继冲、刘仁谦、李大信、破丑重遇贵、李延信、味奴青羊、安国臣、阿古大、阿旺及继迁近亲李克佐等。
张浦原以为只要拦住李继迁,不让他进城,事情便会好办多了,没想到他会不惧危难自投罗网。
李继迁回府之前,张浦已经接到玉霜儿送来的报警信,无奈之际,只得给千玉花花回信,请她等待,准备继续帮忙他们。
议事大厅里,李继迁望着众人,悲愤地目中出血,低沉地说道:“吾祖宗服食兹土逾三百年,父兄子弟列居州郡,雄视一方。今家门不幸,祸起萧墙,至令宋廷有机可趁。今诏宗族尽入京师,死生束缚之,李氏将不血食矣,奈何?”
李继冲挺身而出,大声道:“虎不可离于山,鱼不可脱于渊。请趁宋军不备,杀掉石保兴,消灭宋兵,占领银州!”
刘仁谦、破丑重遇贵、李大信等人齐声称赞:“对!就这么干!绝不能入宋任人宰割……”
李继迁目视张浦,张浦摇头说道:“不然。这里难起事,即使是能消灭石保兴,可还有尹宪以重兵屯境上。闻听起事,朝发夕至。咱们的兵马除去内战消耗的,所剩无几,且被李继云与朝廷掌控,咱无兵可用,银州城内的蕃人,都久不习战,如何对抗?咱听说小屈则大伸。不若走避漠北,安立室家,联络豪右等待时机,卷甲重来,未为晚也。”
“走!”李继迁下决心道。
可说到走,众人为难了,众目睽睽之下,壁垒森严之中,如何出去呢?
张浦笑道:“无妨。咱们只须如此……便可脱身。”
众人拍手称妙。
盛夏,山川尽绿。碧野云天间,海东青闪电,闲庭漫步般飘来。
它的出现,为鸦雀纷飞流光掠影的天空,一扫噪杂和纷乱。
刹那间,天地间,只剩下闪电雄视天下孤芳自赏的身影。
闪电扫荡天空的同时,给原野中的山鸡野兔刺猬幼狐们带来恐慌和骚乱,棘草起舞尘土飞扬,兔走狐奔鸡跳猬藏。
搁在往昔,闪电也许会得意,会骄狂,或许会翻身掠下,去制造更大的恐慌。
它喜欢这种情调,那是一种次序,是弱者在向强者致敬!
然而此刻,它对眼下的一切视而不见,褐黄色的眼珠子,剑一般划破长空,刺向远处。
这天巳时初刻,在无定河轰鸣的涛声中,银州城里,一阵揪心抓肝的丧曲传来。在呜咽的胡笳和激昂的唢呐声中,一支庄严的送葬队伍,出现在空旷如野的黄土街道上,缓慢地向西门挺进。
这支出殡队伍,由八对素衣白马的人马开道,然后是四个胡笳,四只唢呐,四个笙竽,四管角号。再是和尚道士各八个,牙痛似地哼哼叽叽地念叨着谁也听不明白的什么经。
之后是三个风华正茂气宇轩昂的年青人。中间的是李继迁,左面是李继冲,右边是张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