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更让他们郁闷的事情马上就来临了,当一个督战队军官愤怒中一脚踢飞了一个简易迫击炮弹箱时,噩运来临了,他马上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燃烧的气味,当这个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菜鸟军校生仍然在狐疑的当口,整个一条战壕就发生了连锁的爆炸,轰轰的爆炸声又一次让国军们被炸了个屁滚尿流,又是十多个人的伤亡,这也让国军们再次领教了突击营的刁钻。
但这些突击营并不知晓,包括布置了这一切的张大炮,因为他只是为了图个痛快,私下把所有剩余的弹药进行了爆破连接,也没太指望他能发挥什么作用,直到身后的巨响不绝于耳地传来,这才提醒了大炮这套土装置在夜色的掩护下居然奏效了,这让他兴奋起来,他乐滋滋地向七狗等人一说,整个七狗连不由得爆发出了一阵压低了的欢呼,在夜色中传出了好远,直到惊动了李公鸡。
当参谋长听完了大炮的报告后,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这让大炮放下了心,随即李公鸡自失地一笑,拍了拍大炮的肩膀,算作嘉奖, 匆匆赶路了。
小柳子被“天敌”三皮背在身后仍然在昏迷中,七狗忧心重重地跟在后面,由于有二十几个伤员,突击营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好在没有追兵,这让突击营能全身而退,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是一仗下来,扔掉了几乎全部的重武器,这又让李公鸡等人心里十分压抑,队伍在默默地走着,前面的先头部队还得负责开路,一路艰难。
溜子带领着尤老兵排担任了尖兵,只是时不时得停下来确定方位,虽然辛苦,但是大家能在这次决死一战中生存下来,又让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所以大家也基本没有什么埋怨,只是悄然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起来,突击营插回到了来时走过的公路。
是停是走,溜子政委拿不定主意,就挥手让队伍止步了,由于实行了无线电静默,程明堂已经失去了工作,变成了传令兵,溜子政委马上打发他回去找李公鸡,请示一下下步的打算。
程明堂气喘着找到参谋长进行了报告,这又一次让李公鸡陷入了两难的决择中,他停下脚步,回顾着身前身后已经疲惫不堪的部队,犹豫着发不出命令。
正当七狗连通过,李公鸡叫住了七狗,他心痛地注视着七狗,这个一瘸一拐的家伙脸上的汗水已经流成了淌,把脸上的硝烟冲成了一条条的沟渠,犹如涂上了一层迷彩,这让七狗显得有些滑稽,更有些茫然,可好在七狗随即露出了一道灿烂的笑容,这让参谋长放下了心,“还没垮,行!”他称赞了七狗,又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七狗的笑容再一次浮现,他狡猾地不作表示,只是楞眉楞眼地回望着李公鸡,两个老战友捉狭地僵持起来,最后是身边的三皮与大炮沉不住了气,打破了僵局:“你啥意思?老政委,别卖关子,有屁快放!”三皮嘟囔了起来,上次李公鸡明明应允了他一顿馆子可是楞是食了言,仍然让他愤愤不平。
“再走可就出山了,怎么办,是走是打?能不能再坚持打一下,七狗,你拿个主意!”头一次,李公鸡的语气竟然十足的“温柔”起来。
七狗三皮正在被弄得不知所措之际,精明的张大炮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眼见七狗与三皮仍然在迷迷糊糊地被李公鸡灌着迷魂汤,情急之下他不管不顾地嚷了起来,“参谋长!”这一句官腔就马上让李公鸡的怀柔政策破灭了,“你可不能欺负老实人,明明是你自己拿主意的事,怎么老往俺连长身上推,再说了,哪次打仗不是俺连第一个冲,你有没有良心!”
李公鸡老脸一红,没了吱声,这才把七狗和三皮点醒了,三皮不干了,马上就要给李公鸡来个下不来台。李公鸡一看不好,抢在三皮之前又开了口:“七狗,这不是命令,今天也是没法子,依你拿主意吧,要走要打都行,我可不是逼你啊,老伙计!”
仍然是迷魂汤,张大炮还想争辩,但是七狗微笑着制止了他。又拉住了三皮,他的手握成了拳头一挥,意思十分明白“打!”这个久死一生的勇士又一次决定了七狗连的命运!
尽管大炮与三皮仍然心有不甘,但是七狗的决心已下,他俩也没了意见,这让李公鸡如同捡到了宝贝般笑了起来,他立马扔下了七狗三皮大炮,下命令叫停了队伍。
“你也太好说话了!”大炮仍然在不依不饶,嘟囔个不停,转身要走了,七狗笑着不作表示,只是推了他一把,询问的目光中,大炮局促了起来:“回去收拾家伙,炮没了,我得找把好使的枪吧!”他给自己解了嘲,但可巧让三皮一下子抓到了话头。
“就你那枪法!用啥都一个熊样,还找什么枪,吹吧你!”三皮马上开始了内讧。
大炮马上反唇相讥,两个战友马上开始了七狗连例行的互揭老底的“交火”,浑然把连长扔在了一边,也忘记了挑动这次事件的李公鸡,这让七狗摇头苦笑,只好自己去布置准备工作了。
溜子等来了李公鸡,但是他一眼看到七狗的身影,就朝参谋长笑了起来,“打吧?!”他压低了笑声,“连长一来就知道了!”
李公鸡笑容中透着感慨,他想到:七狗,只有忠诚倔强的七狗敢作这样的决定,只有七狗连才能服从七狗这个看来疯狂的决定,以一众疲惫之师对抗千军万马的敌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好,那就是突击营的灭顶之灾啊,这又怎么不能参谋长激动!
部队迅速进行了重新集结,段苏权连长与溜子各自约束好了自己的连队,由于七狗的威信与红一连的忠诚,他们没费什么周折,反倒是张成的三连出了问题,几个战士在讲着牢骚怪话,让李公鸡脸色铁青。
张成连长挂不住了,他恶狠狠地咒骂起来,更是冲动之下给了一个战士一巴掌,这才让战士们暂时被压制了情绪,默不作声地与七狗连与红一连一道,进行了战斗准备。
这一仗从理论上来说是必须要打的,因为转过山口就没了屏障,再往西南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了,直到彰武县城,根本无险可守,更没办法进行阻击。但是在当前身后的五纵大部队仍然没有动静的情况下,形势逼迫突击营只能冒险一搏了。虽然是疲惫已极,虽然是弹少粮绝,但是李公鸡在七狗与段连长的协助下,仍然以无比的忠诚与勇气下定了阻击决心,这同时也表明了目前的五纵,已经具备了主力部队所应该具有的素质,那就是不怕困难,取胜为先,这也是当时东北那支后来纵横天下的雄师骨子里的精神!
拼命归拼命,李公鸡溜子等指挥员们不失冷静,他们从容地进行了休整与布置:张成的三连抽出一个排,带着伤员先期后撤向了彰武;所有的武器弹药在突击营进行了重新分配;携带的烈士的遗体被就地掩埋了,并且平整了土地(怕被国军发现让烈士的遗体再受污辱)以防万一。
突击营剩余的大头的重机枪成了宝贝,溜子聪明地与丘顺等几个人给大头挖了三四个掩体,这样就可以让大头进行游动,应该可以迷惑敌一下子,大炮自告奋勇地当了大头的弹药手,只是机枪的弹药严重不足,这让所有人心里都不踏实起来。
突击营轮流进行了工事的构筑,天亮前每个人都休息了一阵,这时出去探路的李二虎也赶了回来,他是跟着三连的先遣排去勘查撤退路线的,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这让李公鸡放下了心,他布置了警戒哨后,探头探脑地找到了七狗,不住地跟七狗套起了近乎,这让七狗有些惊奇,只是大炮嘴一歪就道破了参谋长的用心:“七狗,别理他,他是心里不得劲想平乎平乎,哼!”
李公鸡苦笑着望着七狗,七狗装模作样地虎起了脸,可是一会儿就绷不住了笑了起来,这样,两个老战友又一次并肩坐在了一起,享受起了这难得了歇息时间,可是这时三连却出了大事。
原来是那个被张成打了的战士,会同几个不满的新兵与解放战士开了小差,还带走了枪,这是个严重的事件,在东北几乎已经全境解放的当前,开小差那可是极其罕见的,这让李公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张成更是暴跳如雷,但是大敌当前,又怎么能够分心去解决这个难题呢,最后,张成他只能垂头丧气地住了嘴,正在郁闷中,警戒战士一声呼哨,国军上来了!
就这样,突击营的战士们在食不裹腹、弹药将尽的情况下,以无比的勇气与忠诚,迎面向潮水一样涌来的廖耀湘兵团开始了阻击,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纠缠,这真是一场鏖战。
受过打击的国军们学了乖,这次行军中向两则的山坡上派出了侦察先遣队,这也是突击营意料之外的,并且战斗的突然性没了,因为三连没等命令就被迫与已经到了身前的侦察队交上了火,没办法,李公鸡只好手一挥,开始了全线的混战。
国军们刚开始的收缩并没有维持多久,在一阵混乱后,他们马上派出了部队向山脚迂回,意图包围张成的三连,但在红一连的一顿迎头痛击下,意图破灭,这迫使国军开始了强攻。
好在山脚的开阔地并不算宽,这让国军们展不开队形,攻击的部队密度较大,但即便如此,也仍然有一个营的部队冲向了红一连的阵地。李公鸡眼见不妙,命令丘顺排马上开始支援,丘顺一瘸一拐的当先冲向了红一连阵地,他们排剩余的几个神枪手紧跟在他的身后。
身经百战的红一连与七狗连的神枪排发挥了威力,他们打退了国军的第一次强攻,国军们一见不是办法,可能也被长官催逼极了,没等重炮上来火力压制就马上发动了集团冲锋,并且还有一路敌人大约有一个连,直接扑向了山口,想要冲过山角。
李公鸡指挥七狗连剩余的战士用火力开始居高临下地封锁了山角的公路,大头的重机枪开始了第一阵的急促射,这一下子让国军们受到了又一次突然打击,也纷纷开始退缩,局势渐稳。
现在的局面已经形成了胶着,三个连队都面临着优势敌人的纠缠,不能相互掩护,并且不能退却,因为敌人的攻击根本就不给你喘息的机会,这让李公鸡溜子段苏权心里暗暗叫苦,这样的纠缠分明是要耗尽突击营的战斗力,一但国军的重炮与坦克加入攻击,那可就是突击营的灭顶之灾!
还不到两个钟头,张成的三连的弹药就开始告急了,李公鸡一咬牙把剩余诉弹药全派给了三连,因为他知道,三个连现在打成了一个连环套,一环被破,那就就会全盘皆输,“可这不是办法啊!”他在心里焦急地喊到,“打不动,撤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国军的先头部队赶到了,在远处开始了集结,望着那一片如乌云一般的黑乎乎的人丛,李公鸡难过地直跺脚,他抬头望天,汗水与眼泪同时悄然流下,这次的突击营,那是九死一生,很可能就要全军覆灭!
余光中,七狗那仍然沉着的身影进入了李公鸡的眼中,深秋的阳光中,七狗的身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晕,但是他如同一尊雕塑一样的身形仍旧挺拔,也镇定了周围每一个人的心神,李公鸡悄悄抹了一把脸上,端起枪加入了战团。
李公鸡的到来,让同样眉头紧皱的溜子政委一喜,以为有什么命令,可是连问几声,李公鸡仍然一语不发,这让溜子政委心急如焚,向着李公鸡大吼起来:“这么拼下去就没退路了,参谋长,想个办法吧?!”
李公鸡脸色阴沉,不发一言,只是恨恨地把匣子枪的枪托顶上了架(毛瑟1911有肩托,可以抵肩射击当成步枪用,只是射程没有步枪远,精度也不高)。
溜子明白了,他呆了一下,望向了七狗,这时,七狗才转过脸来,仍然是那副灿烂的笑容,他扬起拳头,作了一个出拳的动作,是那么的坚决,那么的凶悍。
溜子的吼叫与七狗的手势让七狗连剩余的战士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除了几个新兵有些惊惶外,那些老战士并不气馁,仍然沉着地在一枪一枪地与敌人周旋着,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这样的局面多次了,那一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深知要活着就得拼,剩下的,那是个人的运数了。
“这回不知道咱连还能剩下几个?我命大没事,你呢?老油条!”三皮还开起了尤老兵的玩笑。
生死在际,尤老兵难得地没介意三皮仍然在叫着他的老外号,开始跟三皮叫上了号:“三皮你个德行,还说我,有尿性敢不敢冲下去,拼一个是一个!”
三皮还未搭腔,一个尖锐的童音响了起来,“拼就拼呗,大不了头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小老兵”张狗剩的叫嚣,这让阵地上一阵轰笑。张狗剩居然大模大样地叹了口气,又接着摆起了谱,“昨天想死没死了,今天就是赚的,谁和我冲?老子认他是兄弟!”
三皮本来跃跃欲试地要起身,如今却被张狗剩这个小毛孩子抢了风头,心有不满,他讽刺的叫了起来:“去你的,跟你爷们闹这个,本来要冲,可一下降了一辈,小崽子,毛都没长齐临了还想占便宜呀!”阵地上又是一阵怪笑轰然而起。
阵阵的笑声仿佛溶化了悲愤,连脸色阴沉的李公鸡与溜子都受到了感染,溜子豪迈地也搭上了腔:“我没了子弹再冲,论哥们可以,可说好,我可不能比三皮小一辈!”
一向严肃的溜子政委的幽默让战士们有些个惊喜,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惹得三皮哈哈大笑,张狗剩也抹了一把脸兴奋起来,突然一下子立起身子探出了掩体,手中的卡宾枪一扬,当当当一棱子全部打了出去:“龟孙们听着,爷爷叫张狗剩,有种上来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