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志胜用力敲打着张德旺家的大门,过了半天功夫,张德旺才打开了院子里的电灯,披着衣服走了出来,把大门稍稍开了一条缝,探出了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问道:“谁呀?”
“我,志胜。”志胜答道。
“志胜?”张德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了我们一眼,以为我们是来找福生玩的,就把眼一蹬,生气地训斥道:“深更半夜的,你们来敲门干什么?福生早已经睡觉了,等明天你们再来找他一起玩吧。”说完,就打着呵欠,关上了大门,准备回去睡觉。
志胜隔着大门,连忙说道:“我们不是来找福生的,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你们来找我干什么?”张德旺满腹狐疑。
“我四叔让我们来请你去喝酒哩。”志胜答道。
一听说到“喝酒”二字,原本紧闭的大门“哗”的一声就敞开了,张德旺脸上的睡意顿消,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的眼睛里瞪得大大的,霎时放出了光亮,一边慌乱地穿着衣服,一边满脸堆笑地问道:“你四叔是谁啊?”
“唐天强。”志胜答道。
张德旺急匆匆地从外面关上了大门,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感慨地说道:“还是天强兄弟好啊,难得他喝酒时还想着我。”
看来,唐天强果然没有说错。我和志胜跟在张德旺的后面,互望了一眼,一撇嘴,伸出了一个手指头,鄙视地指着张德旺的后背,小声骂道:“酒鬼!”
当我们回到唐天强家的时候,酒席已经摆好了,就设在西间屋里的土炕上。一张小饭桌,上面摆着几样菜蔬及一盘油腻腻、香喷喷的猪头肉,炕沿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桶,里面盛满了刚从供销社打来的散白酒。
张德旺老远就咋呼着走了进来,与唐天强和潘德忠打着招呼。
唐天强对张德旺说道:“今晚打麻雀,满载而归,差两只正好一百只。特地请张连长来共同庆祝庆祝。”说着,唐天强把做好的一大盆红烧麻雀端了出来。
张德旺看了以后很是惊奇,对唐天强说道:“兄弟的枪法见长啊,几天不见,进步竟然如此神速。前天咱们村里刚刚演了革命样板戏电影《智取威虎山》,里面有个百鸡宴,今天我看咱们今天晚上就叫做百鸟宴吧。”
张德旺的话音未落,志胜就对着张德旺双手抱拳,做了一个揖,学着电影里的京剧念白,大声说道:“那你就是座山雕了,小的拜见太爷。”
唐天强腾出一只手,一把将志胜推到了正间屋里,喝道:“不准对张连长没大没小的。你和志学到正间屋里的锅台上吃去吧。”
唐天强将那盆红烧麻雀放在了小饭桌的中央,对张德旺说道:“哪里是兄弟我的枪法见长啊,今天的麻雀不是我打的。”
“哦?咱们村里数你的枪法最好,除了你,还有谁能一次打这么多麻雀?”张德旺有些匪夷所思。
唐天强一指蜷缩在正间屋里墙角的老风说:“是这位兄弟打的,他叫老风,枪法奇准。”
张德旺走到近前,仔细地看了一下躲在墙角阴影里的老风,说道:“我也听福生他们说了,最近有个叫老风的神经病到咱们村了,原来就是他啊。奇怪,这个人既然是神经病,枪法怎么会这么好。”
唐天强催促张德旺上席,张德旺也没有推辞,脱掉鞋子,大大咧咧地爬上了炕,坐在正中的主客位置上,潘德忠坐在右边作陪。唐天强耷拉着腿,斜坐在炕沿上,连忙给张德旺和潘德忠端茶倒水。
酒菜都布置好了之后,唐天强下来拉老风入席,老风死活不肯,张德旺在西间屋里喊道:“算了,他不来就算了,让他在正间屋里和孩子们一起吃吧。”
我和志胜搬来了三条板凳,放在了锅台旁边,也去拉老风坐和我们一起吃,老风还是不肯过来。没办法,唐天强只好让媳妇用大碗盛了几样蔬菜,夹上几块猪头肉和几只麻雀,又拿了一个大饼子和一双筷子,一起递给了老风,老风就蹲在墙角大吃起来。
四婶的厨艺不错,这红烧麻雀做得喷香扑鼻,还没有吃,光闻着这味道,就把我和志胜馋得口水直流。四婶给我和志胜每人都盛了一大碗,我和志胜谁也没有客气,也等不及拿筷子了,伸手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了麻雀往口里送,我们贪婪的大嚼着红烧麻雀,这简直是从没有吃过的人间美味,以致多年以后想起来仍口水直流,但却再也享受不到当年的口福了。
是啊,当年谁会想到若干年以后,这“人人喊打”的麻雀竟然还会成为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呢?
我和志胜吃饱以后,瞌睡虫就上来了,我们一起告别了四婶,要各自回家睡觉了。临走的时候,我听到唐天强和张德旺他们酒兴正浓,正在吆五喝六地划拳斗酒呢。在席间,偶尔也曾经听他们谈起过老风的事情,但对睡意正浓的我们来说,没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了。
回到家里,我往炕上一倒就睡着了,一觉直睡到天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