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村的孩子们是特别向往邻村的赵村大队的,因为公社安排给他们村的计划是生产蔬菜和水果,所以每到夏天,他们村的地里总是缺不了黄瓜、西红柿之类的美味,他们的果园里总会挂满了桃子、苹果之类的珍馐,这令我们村的孩子们垂涎欲滴,羡慕不已。
我们的村子不算太大,总共约有一百来户人家,被分成了四个生产队。我们第四生产队的土地大多在村子北面一个叫做“三块石”的地段,那里距我们的村子约有一里左右的路程,因为地头上有三块大青石而得名。
那时候,农村社员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按时上坡干活。每当我们村的大人们上坡干活的时候,无处可去的孩子们也经常跟着家长到坡里去玩――在那个时候,我们张村大队是没有幼儿园或者托儿所的,我因为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爷爷和奶奶的年纪也很大了,不能照顾我,爸爸妈妈每天上坡时就只好带着我,当大人们开始干活的时候,就把我放在地头,和同样被家长带到地头的孩子们一起玩。
老风也经常到我们生产队里来干活了。每当地里有重活累活的时候,队长唐天强就会让志胜和我一起到村南济水桥的桥洞里去找老风。老风总是召之即来,来之则干,一点也不偷懒。队长常常夸赞老风一个人比三个男劳力还能干。老风嗜烟如命,只要有香烟,老风总有出不完的力气。
整整一个冬天,我们第四生产队响应上级号召,利用农闲季节,大搞水利建设,老风帮我们队里干了不少活,队里的人们都很喜欢他。唐天强更是开心得要命,队里凭空增加了一个不记工分的壮劳力,这简直就像从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一样。
自从福根家门前的黄土堆一战之后,我和老风已经成了好朋友。
老风每天吃什么,怎样填饱肚子,除了我,大概没有人关心过,也没有人会知道。但村里的人都说,老风从来不讨,从来不偷,从来不抢。
每次上坡的时候,妈妈都会用小手帕给我包两块干粮当做零食,其中一块是玉米面饼子,一块是在那个年头只有过年时才可以吃到的白面馒头。我总是先吃掉那块玉米面饼子,却把那块白面馒头留着,等瞅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我就会找到老风,偷偷地把那块小馒头塞到他的手里。
我知道这一点点食物肯定不能解决老风的饥饿,有时候,我也会从家里拿一些饼子、地瓜干,悄悄地放到老风的桥洞里。
有一个天傍晚,妈妈刚刚做好了一大锅饼子,我就偷偷地拿了一个,揣在怀里,一口气跑到了济水桥下,把饼子放到了老风的桥洞里。就在转过身要离开的时候,我看见老风站在了桥洞口。
他还是那么一副傻傻的样子,很平静地望着我,我很窘迫,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风走过去,拿起了热乎乎的饼子,张开嘴就咬了一大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开心地笑了。
在那个单纯的年代,我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过任何施舍的念头,我只是把老风看作了自己的一个朋友。我想,老风也许知道这一点。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我送给他的任何食物,哪怕是拳头大的一小块饼子,他也毫不嫌弃,拿过来就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