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向老风发难的是福生,福生口里一边大骂着“神经病”、“傻瓜”、“疯子”,一边捡起一颗土疙瘩往老风的身上扔去。
老风既不还手也不逃跑,只是伸出双手捂着头左右躲闪着。别的孩子看到老风不还手,都以为老风好欺负,也纷纷加入了战团,大大小小的土疙瘩像一阵冰雹一般密集地砸向老风。老风虽然尽力躲闪,但还是有很多土疙瘩打到了他的身上。最后,他只好双手捂着头蜷缩在墙根一动也不动。
我站在人群的后面,看到老风孤立无助的样子,突然感到老风很可怜。可是我又没有办法制止福生他们,我的心里非常着急。
看到福生他们又在黄土堆旁翻拣着土疙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跑到黄土堆旁,把大的土疙瘩都捡了起来,然后在黄土堆上挖了个坑,把捡到的土疙瘩都埋藏在里面。
福生他们捡到的土疙瘩越来越少,福生便吩咐几个孩子到远处去捡。这时,在一旁观看多时的福根大声对福生说道:“这里本来还有很多土疙瘩的,都被唐志学这小子埋在黄土堆里藏起来了。”
听到此话,福生停止了对老风的进攻,转身朝我走了过来,揪着我的袄领子,抬手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的左脸火辣辣的疼。我强忍住眼泪,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周围都是福生的人。原来,天色已晚,志国他们早已经回家了。
“别看了,”福生冷冷地说:“这次可再也没人帮你了。你们唐家的那帮小子都回家了。”福生说完,朝着我右胸就是一拳,揪着我的衣服说道:“中午玩‘抢山头’的时候我就想打你了――先前你弄哭了福根,现在又帮着这个神经病,我看你是真的欠揍了。”
说完,福生把我拉到了黄土堆上,指着我的鼻子喝问:“说,这是谁的山?”
我学着电影里革命者的样子,不屈不挠地说道:“这是我的山!”
福生一拳把我打到在地,叫道:“让你嘴硬。告诉你,这是我张福生的山,不是你的山!以后不准你再到这里来玩。”
这时,他们帮的另外几孩子也都冲了上来,纷纷朝着我拳打脚踢,把我推倒在黄土堆上。最可气的是福根,他依仗人多,竟然坐到我的身上,一边揪着我的头发,一边扇着我的耳光。我一边骂着,一边拼命反抗着。无奈他们人多势众,我始终被他们压着翻不过身来。
我鼓足了力气,大声质问道:“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福生在一旁笑了,大声说道:“我呸,英雄好汉算个屁。电影里的英雄好汉吃不饱穿不暖,吃草根吃树皮,被敌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还要被鬼子枪毙――英雄好汉有什么用?如果鬼子真的来了,我就他妈的第一个投降鬼子当汉奸――当汉奸多好啊,不仅可以欺负老百姓,还可以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每天大鱼大肉。。。。。。”
福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忽然看到围观孩子们都惊呼着跑掉了。
只见老风满脸愤怒地跑了过来,两大步就跨上了黄土堆,就如同天兵天将一般从天而降。他挥拳就向福生打了过来,福生很机灵,一看情况不好,往地上一躺,翻身打了一个滚,迅速滚下山去了。
福生滚到了地面上以后,迅速地爬了起来,看着黄土堆上的老风直发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用土疙瘩打了老风那么多次,老风始终老老实实地不还手,而自己的几句话,却怎么会惹得老风如此之大的火气?
福根骑在我的身上没有看见老风,还在挥着拳头打我呢。老风走到近前,提着福根的小棉袄,象提一只小鸡般提起来。
福生的胆子历来很大,他一看福根被老风捉住了,就从山下跑着上来增援。他用力挥动着拳头,朝着老风的胸口就是一拳,老风轻描淡写的把手一挥,一把就攥住了福生的手腕,任凭福生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满身的泥土,揉了揉被福生他们打得又酸又痛的胸口,惊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风把福根轻轻地放到地上,福根脚一沾地,就一溜烟跑下山去了。眨眼之间,他已经跑回家关上大门了。
老风接着松开了福生的手腕,福生生甩着生疼的手腕 ,突然挥着另外一只手来打老风。老风把眼一瞪,须发怒张,简直如黑张飞一般。他怒视着福生,挥起拳头就要暴打,但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眼前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他握紧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
福生被镇住了,只好把挥了一半的拳头收了回来。嘴里说着“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悻悻地走下山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黄土堆上,想对老风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注意到老风的眼睛眼睛一亮,好像记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但几秒钟之后,老风的眼睛又恢复了迷茫,又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了,他转身慢腾腾地走下了黄土堆,往大街西头的村口走去。
我站在黄土堆上,望着老风渐渐远离的背影,我的思绪好像也被他牵走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听到福生的话会那么愤怒,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他从哪里来,他到那里去,他住在哪里,他有吃的吗,对我来说,这都是一个迷。
我环顾四周,整条大街上空荡荡的。天色晚了,孩子们都已经回家了。不少人家的屋顶上开始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远处,下坡收工的大人们开始一群群地从坡里归来了。
我站在这脚印凌乱的黄土堆上,突然感到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这是谁的山?这是谁的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