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颢言毕转身过去,走至于谦的面前道:“尊台贵姓?”于谦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在下蒙装而出,本是不愿露面,你何必咎由自取,多此一问?”杨颢大言不惭地道:“阁下以笠掩面,隐瞒真相,莫非真是叶九当家不成?”于谦爱理不理,刁蛮道:“是又怎地,不是又怎地?”在旁立着的辽鹰听了,对杨颢道:“莫与他徒费口舌,是与不是待我取他斗笠下来,便知真晓!”
一句说完,啪的一掌罩向了于谦。不是取他斗篷,而是袭击他的胸口。于谦丝毫不被他这一声东击西的鬼域伎俩惑住,后足一跨,退下半步。辽鹰直拍落空,提爪侧起,霍地一下抓向于谦的斗篷顶处。于谦举臂一挡,两手一经交贴,他右臂蓦然一翻,倒勾住对方的手腕一旋,甩了开去。辽鹰见他避重就轻,大有稍逊之状,便试探性地一爪击出,朝他胸襟抓落。于谦脸色一寒,双掌齐出,将来爪硬生生地夹住。辽鹰一见,脸现喜色,暗道:“妙极妙极,这小子不谙拳爪功夫,是个瘪子。好,且待我取下他的斗篷来。”当即摒掌收拳,疾指戳出,在于谦的右手腕处“灵道”穴上猛地一笃。于谦双手已出,无手应变,只得松开对方右爪,撤手回避。这个当儿,辽鹰右爪突地一翻袭上头顶,五指压山,一按而下,拈住了那斗篷顶尖。于谦神色一慌,怕斗笠脱位,赶紧用手去扯篷沿。只听咔啦一响,辽鹰指爪一紧,已将那篷顶整个儿撕下,于谦的大半头儿便展露了出来。于谦勃然大怒,右掌猛催力道,卟的一下,狠狠地拍向辽鹰。辽鹰当胸一掌迎出。啪,双掌一印,一股巨力如潮猛倾,直震得辽鹰的左掌一阵酸麻,登登登,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三大步。于谦一掌得逞,乘势猛攻,左一掌右一掌,掌掌贯力而拍,虎虎生风,先声夺人!辽鹰见对方的掌势骤雨狂风般地攻至,不敢正面交锋,只得步步回避。一时之间,杨颢竟被于谦威慑住。
杨颢见辽鹰处于下风,时间一久,渐露不支,赶紧举掌当空,望于谦的背心重重拍落。于谦听得身后掌风飕飕,回身一掌,顶住了杨颢。如此一来,原先的僵局便被杨颢涉足搅乱。辽鹰应了杨颢之援,得脱出来,即时将拿手伎俩施展开来。扣、拿、抓、夹、戳,繁杂多变,奇式百出,俱一一数落在于谦的身上。于谦前后受敌,掌力虽猛,却不晓得灵巧擅变,亦非专长,数十招一过,便乾坤倒转,落了下风。加之杨辽二人着实是空手夺白刃功夫上的顶尖好手,掌法娴熟甚稔,擒拿技巧又堪称上流,更兼两人配合得默契无缝,一刚一柔,或掌或爪,无不是此呼彼应,互补瑕疵!是以斗不至百来招,大厅当中已是嘶声猝响,于谦上下的衣襟袖角被他二人撕下不少。
大厅西侧角落处蓦地立起了个小老头,须发蓬张,满脸油污。他见杨辽二人以二敌一,兼之出手又狠辣,瞧不过来,便高声叫道:“喂,你们无疑是要看人家的真面目罢了,何必非得要将人家的衣服剥光为止?你们若真要大饱眼福一睹为快,何不如将雷小姐拿来剥剥岂不快哉?”雷娥月是个女孩家,听了小老头的狎侮之言,忍不住脸红至耳根边,垂下了头。雷夫人怒瞪了小老头一眼,斥道:“死老丐,外边通街的钱你不去乞,将嘴巴伸进来讨揍是不?”小老头心存滋事打岔之意,见她开口一说,马上怒哇哇地大叫道:“哎呀呀,臭婆娘你长了双狗贼眼,我堂堂个仪表人物,竟说成是满街乞讨的老乞丐,骨子痒的你?”捋手捋脚正欲过来打,却被一个旁桌的绅士汉子扯了后衣,劝道:“黄蛇会的事,前辈你少管为妙!”小老头啐道:“黄蛇会有何了不起?我生平最痛恨黄蛇会,此事我他妈的管定了!”就要拨开绅士汉子的手,绅士汉子却将手一指,对着窗外道:“瞧,雷庭人马早候在了外边,只等雷夫人施令发号便入来动手捉人。他们人多势重有备而来,老前辈就暂且忍一忍罢。”
小老头不加理会他,硬要去“教训教训”雷夫人。绅士汉子却偏不相让,两人便推拒了起来。正在吵闹当儿,那边的辽鹰突地哎唷一声,扑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捂着大腿,指缝间汩汩地涌出鲜血来。再看于谦,右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柄长剑,软软的剑!原来杨辽二人攻得紧了,危急之下于谦情不自禁地将剑拔了出来,伤了辽鹰,解了重围。
绅士汉子一见软剑,脸声顿变,喝声:“于谦,原来是你?”与他同桌共餐的那七名壮汉听他一喝,即时霍地立起,苍苍苍数声,都将刀剑拔出。大厅之中立时寒光闪动,杀气腾腾!绅士汉子忿忿地道:“于谦,你劫了方世家族的镖银,又杀死了赵总镖头,害得我们整个金狮镖局的人身负绝债、倾家荡产!今日,我们一行八人不远千里自江苏无锡赶来到此,就是要取回镖银,拿你性命!”他话音一落,身先士卒,一跃上前就举刀要砍于谦。
于谦见有仇口找来算账,兼又瞥见客栈之外人头颤动,又不知有多少劲敌在那儿等着他。于谦当下连退数步,转身过去对雷夫人道:“雷夫人,这笔无妄之债你可给我记清了。”双臂一振,自窗口掠了出去。
金狮镖局来时骑的马匹就拴在窗口近处。于谦见了,大妙。当下跃上一匹黑马,挥剑削断辔绳,一声吆喝,纵马急奔。绅士汉子领着七位同伴自窗口追出,见于谦骑了自家的马逃之夭夭,气得破口大骂:“狗贼子,有种别跑!”那小老头走将出来,对着绅士汉子行了礼,道:“原来是金狮镖局的人,幸会,幸会。阁下尊称?”“敝人赵?,这几位是――”……
三、论敌友谁定分(1)
于谦骑了那匹黑马,一直往北飞奔,不消片刻便奔出了北门。北门之外是一望无尽的丘陵郊野,于谦纵马其中,只觉得广寰大地任我驰骋,一丝快意浮上心头,跑得愈加快了。
到了申时时分,于谦松马缓行经过一小山坡时,斜刺里蓦地冲出一匹白马来。那马上坐着个汉子,劲衣装束,竟也是头戴斗篷脸罩轻纱。两个同是打扮之人,在这荒山野地里突地遇见,无不惊讶着对方的装束何地跟自己的一模一样,都同时愣住了。白马上那汉子哈哈一笑,叫道:“瞧,你这身打扮分明不是叶九当家么?还不快跑,他们追来啦!”提缰一鞭,抽打在黑马臀上。黑马猛地里吃痛,一声长嘶,放蹄急奔。那汉子跟着催马赶上,要与于谦并排骑行。
于谦见他拍马泊近,不晓得他有何目的,赶紧拎转马缰,拐向东北方向跑。那汉子一见,竟也拐马赶了上来。于谦有意要甩开他,便一会儿纵马急奔,一会儿松蹄浅行。那汉子却也耐得住性子,不温不火始终是跟着于谦不放。于谦奇了,问他:“兄台与我素味平生,何以紧跟在下不舍?”那汉子文诌诌地道:“阁下莫怕,在下穷追不放乃是要与阁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于谦听了他这句不切实际之言,反而糊涂了。正要出言发问,身后边忽地蹄声阵阵,沙尘滚滚,一群人马自山坡后转出,朝这边欺了过来。那汉子回身指着那群人马笑道:“瞧,他们不是来抓一个头戴斗笠脸罩轻纱之人么?”于谦方明白了他适才那一句话的意思,顿时愀然不乐,说道:“他们冲你而来,与我何关?”那汉子道:“你我同是打扮,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岂无相关?”于谦冷冷一笑,狡辩道:“事至紧迫关头,我难道不会脱下斗篷,一示清白?”那汉子道:“你若敢露出真面目,也就用不着头戴斗篷隐瞒真相了。”于谦道:“我蒙装打扮,并非是怕仇家认出,只不过是长了一脸的天花,丑于见人罢了!”那汉子一听,登时瞪大了眼,大声道:“你为何不早说?你可……你可将我害惨了!”
正要提缰改向,脱离于谦,却已迟上一步。那批人马已经包抄拢近,将他二人围于核中。
人群当中一名中年汉子,正是无影会会主兼武力堂堂主龙啸天。他见围核当中那二人同是装扮,便高声叫道:“叶九当家,你还是速速投降,免费心机作无谓的反抗!”那汉子正是青蛙会叶九当家。叶定生道:“龙啸天,你的下属可有几位是好手,快叫他们出来受死吧!”龙啸天左侧一名青年汉子,他见叶定生大有睥睨会主之意,便忿忿地道:“我常山无影会人才济济,好手多如牛毛,岂是你三拳两掌就能打得完的?”叶定生道:“如此说来,你是好手了?”那名青年汉子道:“在下武功卑微,在会中是个不齿人物。不过,要对付你那什么劈柴神功,却是牛刀小试绰绰有余!”叶定生道:“小娃娃,承你高捧,你无影会的人在我叶定生的眼中,确与枯柴腐木无所区分。少罗嗦,速速过来受死罢!”青年汉子闻言大怒,正要催马跃出,却被龙啸天一把拦住。龙啸天高声言道:“叶九当家的霹雳神功,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前一阵子接连杀了我会中的几位弟兄,今日龙某倒要领教领教!”叶定生嘿嘿一笑,道:“龙啸天,今天你倒不做缩头乌龟了?”龙啸天在马上作了个手势,道:“请!”身形一跃,脱鞍飞起。
只见他身影奇快,如慧星夺日、气吞北斗,飕的一响,已扑至了叶定生的白马之前。叶定生道:“这才像是无影神功。”凌然一跃,翻身冲起,啪的一掌,迎顶而上。两人双掌一印,掌力一震,即刻一分,旋落在地。龙啸天嗨一声大叫,举掌跨步,疾冲向叶定生。叶定生侧身重势,斜掌拍出。两掌再次相碰,只听一声闷响,两人的身躯同时一震,登登登忍不住往后退了三步。二番对掌,两人的心中都不禁赞道:“好功力!”龙啸天脚下一动,踢起一块石子激射向对方,跟着旱地拔葱,一跃而起,展开无影脚飞踢了过去。叶定生凝力一掌,将射至的石子震碎,跟着双掌齐出,啪啪啪啪全格挡在龙啸天的足上。龙啸天双足吃痛不消,蓦地一倒身影,双足朝上,霍地一掌击在叶定生的面门。叶定生凝力一掌,恰好迎上。只听一声巨响,犹如晴天打了个霹雳,一条掌劲形成的闪电在二人之间一闪即没。龙啸天大骇了一惊,翻身落地,道:“霹雳神功,当真厉害之极!”当下不敢轻意,小心防范。叶定生道:“看掌!”欺身上前,双掌齐拍。龙啸天左接一掌右接一掌,掌掌接得虎口发麻手腕发痛,忍不住一步一步地退下。约摸退了十来步,他一声发喊,身形一绕,缠在了叶定生的周身四围,如鬼魅叠影,遁了无形。叶定生蓦地里见不着对方的掌法动向,只见着一重重的影子在周身疾绕扑闪,而对方的一记记掌力却无影无踪地数落在自己的身上,着实吃惊!危急之下赶紧展开霹雳神功,在身躯周围一阵狂拍滥扫,不求伤敌,只图自保。突地,叶定生的头顶一亮,戴在上面的斗篷竟被龙啸天一手抄走,露出了真相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