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的部分已经从淤泥中显露出来,另一部分还泡在尺许深的水里,有些地方水流还很急。柳轻云住的那栋楼刚巧在交界处,仿佛凌乱沼泽中的一块湿地,竖着洪水冲刷浸泡后面目全非的房子,门前泥水缓缓流淌。
这里曾经住的是人类吗?不是胡仙吧?急冲冲赶回来重建家园的人们倒象是来侵略的。费劲地推开太阳爆晒后糊满泥壳的大门,柳轻云站在门口朝里张望。地面上积满厚泥,到处灰乎乎的。她开玩笑地说:“不会从里面出来个妖怪对我们说:‘你们走错地方了’吧?”
“瞎说!”林月莹嗔怒。
幸亏是夏天,大家穿得都很简单,为了清洗方便来之前都特意换了平底凉鞋,这时候杨文畅裤脚一卷率先进去了,踩得泥水“噗噗”响。其他人跟着小心翼翼地前进。
重建家园是件非常劳神费力的事情,进程缓慢艰难,往往辛苦一天下来也看不到什么成绩,柳川越照例的在医院里忙,许多很苦很累的事情都是杨文畅帮着做,大家每天骑了摩托在临时住所与家之间往返奔波,一日三餐在洛子麒那房子里吃,柳毅会提前赶回去弄好,林月莹、杨文畅和柳轻云主要奋战在家这边,晚上回到临时住所匆匆吃过饭、洗过澡倒头就睡,累得梦都懒得做。
那段时间,柳轻云一次也没照过镜子,不用照也能想象得出自己“现代土著人”的光辉形象,看来这个角色还得继续扮演。唉——心愿总是美好,现实往往残酷。即便这样,她依然整天开开心心的,看大家也都情绪很好。想来一个原因是房子一干净、洪水一退却,另一个原因是辛苦中总有意外惊喜。
有一次,杨文畅在水流中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突起,被泥巴裹着看不出本来面目,费了番工夫拽出来一看,是辆自行车,当时就在水里洗了洗,一试,老天!还能用!几个人笑得合不拢嘴,满脸的泥巴和得意。
后来,林月莹听说靠近堤坝的急流里有鱼,几个人呼啦啦涉水过去一看,果然有人提着网兜猫腰在水里摸来摸去,没几分钟鱼就在网兜里跳了。柳轻云兴冲冲的有样学样,摸了半天,突然发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腿肚子快速滑过,她猛一抓,一条鱼尾巴在她手上“啪”一拍,溅起片水花后胜利逃窜,柳轻云收获的是湿透的袖子和头发,还有大家的笑声。柳轻云不气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忙活了半天还是两手空空,有人可怜她,从丰收的鱼群里大方地送了条给她,她快活地两手抓着举起来。鱼肥硕鲜活,白嫩的很大一条,手感好极了。
杨文畅冲她喊:“我抓到了!接住!”随后手一扬,一条鱼飞过来。柳轻云慌忙伸手去接,结果两条鱼先后掉进水里,水花四溅,她又两手空空,这回连卷高的裤子也湿了。大家笑得更厉害。那天晚上的主菜是浓浓的一锅鱼汤,可惜,端出来一股煤油味,刚吃到嘴里就吐出来。原来被洪水浸泡过的鱼是不能吃的。没人再碰鱼汤,不过说起抓鱼时的趣事,大家的胃口比平时都好,连偶尔回来的柳川越都要羡慕。
所有这些笑声,仿如一颗颗珍珠,散落在清除污泥、洗刷墙壁的筋疲力尽中、散落在把皮肤泡得起皱的浑浊污水里、散落在让人口干舌燥浑身冒汗的烈日下,在若干年后每每回忆起来依然光泽明润,而杨文畅和柳轻云就在这笑声里滋润着,轻松自在。
洪水退尽后,大家把家里所有被洪水浸泡过的东西清洗干净放到门前的空地上晾晒,象开了个产品展销会,同时忙碌地对所有房间进行全面粉刷。
眼见浩大的工程就要收尾了,柳毅一高兴在洛子麒那边开了桌酒,医院里依然忙,但柳川越还是抽空过来了,顺带着把失踪很久的洛子麒也拎了过来。柳川越瘦了些,下巴上冒出些胡茬,看得林月莹心疼:“医院里再忙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洛子麒笑嘻嘻地抢着解释:“阿姨,柳大哥基本都泡在堤坝上了,这会儿军队里不都可以火线入党嘛,柳大哥抓紧机会好好表现保不定医院高层一感动就给他蒙了个官做。”
洛子麒反倒结实了些,推了个精神的平头,背把吉他,眼神贼亮。柳川越不客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一掌:“你小子现在彻底像个男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