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莲生，小时候家里穷，我被卖到一个地方，学习各种技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长大后嫁给富人做妾。别人叫我们这种人为扬州瘦马。
十五岁那年，正值大清朝战乱开始。我快被卖出去的时候，我老家那边的一个跟我小时候很要好的朋友，忽然来找我，说要带我走，他叫二虎。要带我走，需要很多钱赎我出去，二虎是个穷小子，当然没有钱，所以他杀人了，将看管我的那个老女人用柴刀砍翻，老女人死的时候，眼睛没有闭上，死死的盯着我看，我很怕。
二虎带着我逃到深山一个山村里，过上了穷苦的生活，其实也就是土匪。这种生活，很艰苦，说真的，我几次想要离开，可是时逢乱世，到处打仗，从山村走到小镇，我就不知道往哪里走了，徘徊彷徨一整天，最后还得回到山村里，跟二虎一起生活。
村里大多数是穷苦人，老老实实的耕田种地，碰上收成不好的年份，要过好一阵子挨饿的日子。二虎在村里结识了秦舞阳，跟他很是要好。舞阳那时还是流着鼻涕，经常来找我玩，他是个孤儿，叫我莲生姐。
几年过去，二虎和舞阳都长的牛高马大，在村子里很有人缘。太平天国势头越来越大，大清朝出兵剿灭，败多胜少，四处都有流窜的兵丁。山村村民的粮食，刚到收获季节，还没还得及收割，就被打仗的军队抢收完了。
我怕继续呆在山村里会饿死，趁着二虎舞阳出去跟村民商量事情的时候，随意收拾几件衣物和仅余的一点米，打成包裹，便出了门，往小镇里走去。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留下来了。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没有波澜的生活。
刚走到小镇外面的青石路，看到路上有很多逃难的人，脸上写着都是愁苦。我往南走，跟逃难的人相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南走，或许是有种感觉，以前逃到这里的时候，我是往北走，现在，我想回到以前生活的地方。
往南走，一直走，越走人越少。我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是个男人，还带着刀，军官打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心慌慌的停下来，他继续走，摇摇晃晃。普通一声，没一会儿，那个男人似乎倒下了。
我上前一看，那个男人昏迷过去了，他似乎是受伤的逃兵。四周都没什么人，天快黑了，前面有一间破屋，我怕他夜晚里被饥饿的狼群拖走吃掉，就把他扶到了破屋里。
我将包袱里的米拿出来，生火用一个破海碗煮成一碗粥，喂给刚醒过来还不能说话的男人吃。他叫庞青云，我后来知道的。
青云大概是饿的太久，流着泪将那碗粥喝光，歇了一会儿，才跟我说话。青云跟我说了他是军官，跟太平天国的军队打仗时，被联合作战的魁字营出卖，手下一千多人，全部战死了，他是装死才活了下来。青云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很伤心，哭得像个小孩。
等青云心情平静下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了我的故事，他听得出我的扬州口音，我真的很高兴，有他乡遇故知的感慨。我变了，我是扬州瘦马，我变了。
可是，二虎知道吗？
青云知道，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夜晚，我趴在青云的胸口睡着了，很安稳。
贰
天亮了，青云还在睡着。我拿着包袱出了破屋，走在凄凉的土道上。为什么，我的脚步总是不自觉的往北走，难道我还放不下二虎？
二虎是个好人。
我又回到了山村，蒙上黑面巾钻到狭窄的煤窑里挖煤，希望能换点钱，买点粮食回来，度过难关。
听同在煤窑挖煤的人说，村里的男人都去了干大事，埋伏经过一线天的军队，打劫军粮。不用说，领头的一定是二虎和舞阳。
快到傍晚的时候，村外响起欢呼声。回来啦，回来啦，我们有粮食吃啦。
我钻出煤窑，远远看见二虎骑在马上，很威武。他是个好人。
咦，青云怎么也在抢粮的人群中？当时我脸上蒙着黑面巾，怕被他看见，忙将黑面巾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是青云还是认出我来，他笑着，想要走上前跟我打招呼。可是这个时候，二虎已经下马走到我的面前了。二虎拉开我的黑面巾，摸摸我瘦瘦的脸颊，然后大声对村民说，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吃一顿饱的。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却看见青云迷惑的望着我和二虎。
我回到四处通风的屋子，生火烧水，热炕子，等着二虎回来。我洗完澡，二虎才回来。我帮二虎脱下脏衣服好让他去洗澡的时候，他把我压倒在炕上。他总是这么直接，一直没变过。
晚上，二虎青云还有其他村民都在点了火的青石道上摆桌吃饭。我在厨房里吃饱了，拿上一大碗食物，送给在村头外小溪旁磨刀的舞阳吃，他总是忙到忘记吃饭的时间。
舞阳见我送饭来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巧的十字架，送给我，问我漂亮吗，是从死人身上捡回来的。我问舞阳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他说不知道。保平安的，我笑着告诉他。
舞阳吃完东西，还在磨刀，他那把心爱的匕首，已经寒光闪闪了。我不等他，先回去了。走到村口的时候，见到青云正迎面走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害怕跟他说话，便快步走开，想躲开他。
青云见到我，紧紧的跟了过来。我怕被村里人看见我跟青云在一起，慌忙中钻进了昏暗的煤窑里。青云很快进了煤窑，我背对着他，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那晚是真的吗？青云问我，我一直等在那儿，还以为是梦。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有沉默。青云见我不说话，又问，既然跑了，干嘛还回来？我回答说，跑了很多次了，想得挺好，但每次最后还是走了回来。
青云走上前来，说干嘛还回来呢？我转过头去，看了青云一眼，想着自己回来这事，是不是真的错了。
自己的命运，该自己做主。听到青云的这句话，我的眼泪忍不住就要溢出来。走，现在我们一起走吧。我心里想。
嘭嚓，枪响了。
青云听到枪响，很是紧张，对我说躲在这儿，就冲出煤窑去了。
躲在这儿？我想走，我想离开。青云你知道吗？
叁
魁字营的军队闯进山村，火枪声四响，清兵们叫嚣着要村民交出粮食。哀嚎声从各处响起，我不敢走出煤窑。
魁字营的军队杀害了几个无辜的老妇人，将村里的粮食全抢光后，留下一些话，就走了。一切又平静下来。二虎舞阳本来想跟那些土匪一样的清兵拼命的，可是砍刀无法对抗火枪，只能忍下一口气。青云劝他们不要干傻事，要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不受人欺压，就去投军。二虎舞阳跟青云纳下投名状，结成兄弟，准备大干一场。
……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听起来，很不舒服。
夜里下着小雪，二虎安安静静的睡在我身边，他一走，去了打仗，什么时候再相见，可难说的很。
天亮了，山村的屋顶，草地，青石板，全都变成白色。没有粮食做早饭，我只好烧了一锅开水。二虎起床，拿起他的砍刀，对我笑了一笑，就出去了。
我走到青石路边的土矮墙上蹲着，看到山村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息，“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心里咸咸的。二虎骑在瘦马上，夹杂在人群中，他看见我，还是笑，浅浅的笑。我也想对着二虎笑，可是真的笑不出来。我怕二虎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舞阳走在前头，他想当一个英雄，这次去投军，肯定很是兴奋，都忘了跟我说些告别的话了。他送给我的十字架，我还戴着，希望能保得他们兄弟三人平安。舞阳昨天改口叫我二嫂了，听起来还有点不习惯。
青云走在后面，我看到他，为什么心里总是有股酸酸的味道？我不知道。青云留恋的看着我，慢慢的远去了。我却想哭了。
都走了，心里空了，太阳也出来了，雪却还没融化。我要等着他们回来。
天快黑了，村里的老人妇女孩子都饿得两眼发青。我也很饿，可是没东西吃，我不会饿死在这里吧？
村头那边忽然有了人声，投军的村民领了军饷和粮食，派了十来个人，赶着马车，送回村子了。那十来个人里，没有二虎舞阳青云的身影，我领回他们三人可以说是投军卖命钱的几块银子和一大包粮食，回到了破屋。
日子一过去，却丝毫没有收到二虎舞阳青云的信息，思念的煎熬，不可遏止。我每天坐在村子东头的青石板上，看流云看蚂蚁看手掌上的浅纹……还有等人。
大概是过了一个多月，我坐在青石板上睡着了，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大家快出来啊！我听到有人喊道。
投军的村民回来了，穿着军装，脸上喜气洋洋，能回来的，当然值得高兴。我看见舞阳了，他将战死的男人的遗物和军饷送回给可怜的老人痛哭的妇人，脸上伤悲的表情，冲淡了重逢的喜悦。二虎身穿着军官特有的盔甲，我看到他的背面，误以为他是青云呢。
二虎见到我，说我瘦了。我听到他的话，想哭。瘦了，是因为想你？是吗？我也不知道。
看不见青云，我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和二虎回到破屋，我帮他解去沉重的甲衣。二虎看看我，开口说：“大哥说，这一走三年就会回来。”我一听到他说还要走，而且还是三年，心里就觉得很凉。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等我打完仗，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过日子。二虎又说。我忽然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那大哥呢？
在村外头，他说不进来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二虎回答道。
青云没事，还好。我心里想道。我至少还要见他一面。
为了庆祝二虎舞阳平安回来，我到小镇上去买点好吃的东西回来。我走着走着，风声呼啸，就慢慢跑起来，穿过小镇，来到小镇东头的破屋。
破屋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柴木燃烧声，我知道青云一定在里面。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吗？我想去推开门，可是脚有不听使唤。青云，青云……
第二天，二虎舞阳走了，村里的青壮男人都走了。到底，我还是没有见到青云。我的心，又变成空落落的。
三年。要等三年！
肆
三个月后，我听小镇上那个消息灵通的当铺掌柜说，二虎舞阳青云他们去了攻打苏州城，死了很多人。
半年后，我再一次来到当铺里，当铺掌柜说，你趁早死心吧，苏州攻城战，死伤者越来越多，你是等不到二虎他们回来的了。看你还年轻，有点姿色，不如嫁给我做小老婆吧，保管你不会挨饿。我将柜台前的那碗茶泼到掌柜脸上，就走了。
一年后，村里面已经开始有人饿死，我穷得快揭不开锅的时候，有个兵差送来了一包银子，同时还捎来一句口信，二虎舞阳青云都还活着。我还有盼头，我要活下去，等二虎舞阳青云他们回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熬过了三年，期间我挖煤换钱挖野菜充饥，最艰难时还当过乞丐。活的非常卑微，可是，毕竟活过来了。三年，二虎舞阳青云他们却还没回来，连口信也没有了。
我要到苏州找他们。
那天下午，天黑蒙蒙的。跨过漫延成片的腐臭的尸体，小心的避开血绣斑斑的刀枪剑戟和断开火枪，我终于见到了一个满脸青黄菜色的士兵了。那时是第五年。
士兵颤抖着手，用戈矛盯着我的胸口，有气无力的盘问我。我口齿伶俐的说，我是来找二虎的，我是来找二虎的。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饿了快两天了。
二虎在饥饿的士兵群走出来，他瘦了，脸颊都凹陷下去。他见到我，像是见到怪物，缓缓的后退几步，然后，笑了。
二虎带我来到一个破烂的小屋里，什么也不说，抱着我睡了。看着他满脸的风霜，我忍不住帮他把脸上的灰痕抹掉。
天黑了，二虎醒来，我帮他整理身上的衣衫。他笑着说，上天真是好，这个时候把你送过来。二虎要趁着夜色混进苏州城去，策反城中敌人开城投降。我将一直挂在胸口的十字架解出来，给二虎戴上，说保平安的。二虎仰高头，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二虎趴在血黑色的土面上，周围都是饥饿的士兵，他回过头对我笑一下说，卯时，见不到城里的红烟，我的人会带你走，跟大哥舞阳他们说，二虎想做英雄。二虎笑着爬走了，望着他那蹒跚的身影，我泪流满面。
二虎身影消失没一会儿，有一队清兵送来了馒头还有其他粮食，饥饿的士兵疯狂的吞咽着馒头，喉结一耸一耸的，咕咕有声。二虎生死未卜，我没有一点食欲。
不多久，有士兵喊，庞将军回来了。青云当了将军了，舞阳跟在他的身后，像是统领。青云跟舞阳说了几句话，舞阳面色凝重走开了，青云抬头时，正好碰上我的目光。他先是一呆，接着深情的凝视着，那眼里快要落泪。我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说不出声。
二嫂。舞阳看见我，惊喜的叫道，走了过来。我忙转过头看舞阳，不让他知道我之前在看青云。我应了一声，然后实在忍不住，又回望了青云一眼，青云转眼就走开了。
我的脚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自觉的想要迈出，不过方向跟青云相反。我没跟舞阳说上话，就走开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我盲目的在战场上乱走，不知道是青云转头了还是我转头了，很快竟然碰上了。青云跟在我的后面，像是第一次在小镇的青石道上他跟着我一样。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想跑。青云这次没有晕倒，而是追了上来，把我抱住了。
我心里很乱，想抱着青云，可是手却一把推开了他。我没力气跑了，倚在土墩子旁喘气。青云扑了上来，吻我，粗鲁的解开我的衣裳……
第二天卯时已过，苏州城里没有红烟冒出……二虎他是个好人……
青云舞阳送我离开战场，因为马上就要攻城了。我很疲惫的走着，忽然记得二虎有话要我传给青云舞阳：二虎留下话，他要当英雄。我转过头，蒙上黑面巾准备上马。青云追上几步，盯着我的眼睛说，如果我能活下来，娶我。说完转身走了，留下舞阳和我愣住在旁。
青云说他娶我。我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我不知道。
又是一场希望渺茫的等待吗？
伍
二虎奇迹般活了下来，而且打开了苏州城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城门。青云，没有机会娶我。
那年我二十八岁，南京终于被青云二虎舞阳他们带兵攻陷了。我成了官太太，二虎说，喜欢吧。我可以上街买新衣服，买喜欢的各种水粉胭脂，确实是开心。
南京城的破败，很快被修复回来，喧哗热闹重新占据了这座死亡城池。青云二胡舞阳纳投名状结义成兄弟，在乱世里闯出一番成就，这名号很快流传出来，居然还编成京剧在戏楼上演，很滑稽，我觉得。
那天二虎在戏楼里宴请出生入死的朋友，我穿着绣花丝绸坐在他身边，陪他喝酒。有点歪斜的戏台上，戏子唱着青云二虎舞阳纳投名状，生死与共，福祸相依。二虎哭了，喝一杯酒，哭一声。我知道他跟青云有点摩擦，便安慰他几声。二虎很快忍住泪水，跟人大碗喝酒。
我找个借口离开了戏楼，一个人走在南京小街上，秦淮河畔，青云在一叶小船上等我。二虎是个好人，但我爱情属于青云。跟青云在一起，我日渐老去的身体，才会迸发出青春的气息。
秦淮河，水花漂，紫花衣，青云的拥抱。我得到了小时候想要得到的一切。
青云功劳很大，进京领赏受封，赐黄马褂，加封两江总督。
有一天，我还没起床，二虎已经穿戴好了，静静的看着我。我问他，你醒啦。二虎说，他醒了，可能青云舞阳他们真的是对的，南京，根本不需要我这种人。他说话的时候，还望了门窗一会儿，阳光很温和耀眼。二虎走过来说，我想回家，你愿意吗？我心里有万般不愿意，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二虎解下当年我送给他保平安的十字架，帮我戴好，说他已经不需要它了。我没有说什么愿意不愿意，说了也没用，有泪也只是在心里流。
忽然有家丁来敲门，说二爷，出大事了，魁字营要反，何魁要杀庞大人。我听到了，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二虎对我说一句没事，就跟那家丁走了。
当年那么艰难的战乱都熬过来了，我相信青云二虎舞阳他们能摆平摆平那小小的叛乱。我在屋子里用毛笔写信，斟酌着字句，这封信，我离开南京时，会交到青云手上。信才写到一半，舞阳就进来找二虎了。我告诉舞阳说，二虎去找大哥了。舞阳神色有点惶急，转头出门。
傍晚，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等二虎回来。可是天黑了，二虎还没回来。闷极无聊，我想起昨天买了一面纱帘，虽然就快离开南京，但挂起来看看也好。我站在梨花矮凳上，小心的将纱帘抖开，门吱呀的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舞阳。舞阳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我说，你吓了我一跳。
舞阳上前两步说，二嫂，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很好奇，问你要走吗？他却说，我送你。我去哪儿？我问，我等着二虎回来呢，我刚给他做了晚饭。我看着舞阳豹子似的双眼，不由得紧张起来。
舞阳说，大哥为了你，要杀二哥。不可能，不会的，我不相信，我不断的摇头。舞阳右手掏出明晃晃的刀，对我说，你下来。我的眼里溢出泪水，舞阳要来杀我，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我要将这个纱帘弄好。我说，你见过这么好的纱帘吗？我都十几年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纱帘了，昨天在铺子里，还看见一个红色的，我想要绿的，也想要红的，我问二虎要怎么办呢，二虎说，今年绿色，明年红色……这时候舞阳已经开始用手拽我的脚了。
我明年就二十九岁了，打了十四年仗，我没饿死，也没被砍死，那是我命大，我明年还要挂红色的纱帘，我明年还要挂红色的纱帘！
没等我继续说下去，舞阳吼一句下来，大力的把我拖倒，压在床上，那把刀已经高高亮起。我没敢挣扎，舞阳顿了一下，他看到了曾经是他亲手送给我的十字架。
我哭着对舞阳说，你不会杀我的，我不准你杀我，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你为什么要杀我？
舞阳也快要哭出来了，他说不杀我……怎么救二哥？
你杀了我，就能救二哥吗？
我不知道，但我只能这么做。
你从小就跟着我……你不会的，你不会的！舞阳，你不会忍心杀我的，你不会的……
舞阳念道，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刀一晃，已经扎在我胸口。
明年，我不能挂红色的纱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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