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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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在斑斓而又炙热的阳光中穿行,一日又一日,从不停歇。

    在我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顾琛用催眠之术医好了舒凝。

    具体的医治方法,我当然不得而知。只是当舒凝那日完好无损的再次站在我的面前之时,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前所未有的惊讶。

    阳光般璀璨的笑颜,散发着杜若色光芒的濡羽耳环,一身浅蓝色的烟箩宫装,当这样的舒凝朝着我走过来时,我真的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情景,即便是很多年之后想起来,我都印象深刻……

    那一天的正午时分,阳光很烈,我正在凤栖宫寝殿里靠窗的榻上歇着,却忽然听见了这样一道熟悉而轻柔的女声自殿门口响起——

    “姐姐,听说你怀孕了,所以妹妹我特地来探望你……”

    当我闻言睁眼时,我便看见了舒凝。

    那时的她,嘴角噙着如同从前一样令人觉得温暖的笑容,正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我款款而来。

    太过熟悉的情景,让我觉得不真实,所以我有一瞬间的闪神。

    短暂的呆楞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弥地席卷而来的不可抑制的狂喜!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激动,我只知道我在看见舒凝的时候,几乎是立马从榻上跃起,几步狂奔上前,然后双手紧紧抓住了舒凝的双肩。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失态地响起,几近嘶哑:“真的是你么?舒凝,真的是你么?我会不会是在做梦?”连续的问句,脱口而出,几乎让舒凝来不及回答。

    一向冷静自持的我,在那一刻,即使凝聚了所有的意志,仍无法掌控澎湃的情绪。我想我当时的心情也的确是太过欣喜,以至于我忽略掉了舒凝在听见我这话时,她那双璀璨星眸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姐姐,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正处于狂喜中的我,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又显得很疑惑。

    然而当时的我,情绪一时波动极大,几乎是激动得要掉下泪来,也就不曾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让我好好看看你!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些日子难为你了……”话没说完,我已倾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她,就像是抱住了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舍不得松手。

    殿外的阳光很猛烈,顺着琉璃窗棂的镂空透射进殿内,把我们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在这座怨念深深的黑宫里,在那些过往不得宠的日子里,她一次又一次,给予我温暖,如今她在经历鸣绰宫一事之后,还能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我的面前,叫我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我双手环住舒凝的颈部,将头侧靠在她肩膀的一侧,许久许久都舍不得放开。

    “姐姐……姐姐……”是舒凝在唤我,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同春风拂面,让人觉得很舒服。

    不舍地松开手,稍稍将距离拉开。

    “怎么了?”我面露笑意地望着舒凝,这才发现她的眉头似乎有些皱起。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有疑惑,有不安,有恐惧,似乎还有其他我所不知的莫名情绪。

    霎时之间,一股不安,电光火石般地掠过我的心头。

    眼前的舒凝,似乎和以前的舒凝,有点不一样了。

    “你怎么了?”见她没有开口回答我的话,我不由地又重复了一遍。同样一句问话,再次自我口里说出时,竟然有些发颤。

    舒凝抬起头看了看我,眼神里的疑惑似乎又加深了许多。

    “那个……姐姐……你为什么看到我这么激动?”她的话音放得很低,让人不由地觉得她在说这话时似乎很忐忑。

    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愈发得强烈起来。我奇怪地望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舒凝见我没有开口,脸上不由地又浮起了笑意,说道:“前阵子妹妹不是还来看过姐姐么,怎么这几天不见,姐姐见着我就像是几年没见了一样呢……”

    终于,一颗不安的心,就在这刹那间,跌落谷底!

    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我想一定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然我怎么会听见舒凝在这胡言乱语!

    她前阵子还来看过我?我们才几天不见?

    我死死地盯着舒凝看了好久,直到我确定她的确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我才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舒凝,她对于最近这半年多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

    可是,这宫里这么多的宫女太监,难道没有一个人曾在她面前提及过这半年多来的事情么?

    心中忽然闪现一丝疑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却已被打断。

    “姐姐……姐姐……”

    我倏地回神,才发现舒凝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她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却让我在这炎热的盛夏如置冰窖,只觉彻骨的寒冷。

    “姐姐,你没事吧?”舒凝说着,伸手拿出一条白色的绸帕,为我拭着额头泌出的涔涔冷汗。

    “没……没事……”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帕子触及我的额头的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震。

    “姐姐没事就好。”舒凝浅笑,收回已经沾染了汗液的绸帕,继而又道:“对了,妹妹今天过来,还有个事儿要问姐姐呢。”

    “哦?!”挑眉,讶异,想不明白她有什么事情会要来问我,我不由地笑道:“什么事情?”

    “姐姐居六宫之首,掌管各宫人事调配,妹妹想问姐姐,微澜被调往何处了?”舒凝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仍旧噙着好看的笑意,“这几天没有微澜在一旁伺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我的脸上的神情,听到舒凝说的话之后,顿时一滞,刚刚浮起的笑容有些些的僵硬。

    关于微澜一事,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该说微澜已死,还是该说微澜未死?

    微澜惨死于鸣绰宫的正殿,是许多人亲眼所见。但是那空空如也的棺木又的确不得不让人怀疑,也许微澜还尚在人世!

    “姐姐……”舒凝轻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啊……我想起来了,微澜出宫回乡探亲了。”不动声色地拢起心中的纷乱,我故作恍然大悟般的模样,望了望舒凝,然后道:“前些日子她说她家中有亲人得了急病,央求我让她出宫,我见她一直哭个不停,看起来也怪可怜的,实在是不忍心,就同意了……想来那小丫头走得急,也就没跟妹妹你说了罢……”

    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我只希望舒凝没有看出破绽。

    “真的么?”舒凝的脸上有了狐疑的神情:“奇怪……我怎么不知道她在家乡还有亲人呢?”她的声音极低,听起来又是在自言自语。

    “呵……这各人有各人的事儿,想来那小丫头也是思虑得周到,不想让你担心罢了……”我故意出声扰乱,不想让她再继续深想下去。

    舒凝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地也点了点头,只笑道:“那丫头自打我进宫便跟了我,说来也的确是忠心耿耿,如今还能如此为我着想,怕我担心,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我见她似乎也没有再深究的意思,便伸手牵起她的手往殿内的榻上坐去,边还笑着道:“也难为你这么大热的天,还往我这……”

    话,忽然停顿,没有说完,我的笑意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不动声色地抽回牵着舒凝的左手,将手放在身后,我才又继续道:“来,先坐着歇会罢……这还有皇上派人送来的冰镇酸梅汤呢,你也尝尝吧。”

    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勉强,在刚刚我的左手又出现不受控制的颤抖之后。

    然而舒凝似乎也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只是瞧着之前殷曲派人送来的放在一旁案上的冰镇酸梅汤道:“皇上对姐姐可真是好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