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浑身发颤,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不由地转而问道,“微澜何在?”
谁知那宫女见我提及微澜二字,眼睛倏地睁大,脸上惊恐更甚之前。我看见她这神情,心下不由地暗道不妙。
果然,须臾之后,她哭道:“微澜姐昨夜死在了正殿之内……”
微澜已死!果然如我所料!
自刚才在青禹宫前碰到敬妃之后,我就已料到事情败露那人必会杀人灭口,所以才会从青禹宫出来就急急往鸣绰宫赶。只是令我意外的是,那人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
昨夜三更,哀鼓忽响,想来当时这黑宫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必定都放在了青禹宫,那时的确是杀人灭口最好的时机。
我心下思忖着,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再往深处一想,我的心猛地一沉。
如若这微澜真如眼前宫女所言,死于昨夜三更,那么也就是说,她是死于我和敬妃碰面之前。而我是在与敬妃交谈之后,才发现事有蹊跷。莫非那人未卜先知,早已知道我会于今日清晨碰到敬妃?
今日的青禹宫中,除了我和敬妃两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妃嫔前来拜祭。换句话说,也就是那人早就知道今日敬妃一定会去青禹宫,而且还笃定我一定会在青禹宫碰见敬妃!
如此想来,那人必定也早已料到今日青禹宫中绝不会再有旁人在场,所以我才会方便开口向敬妃问起鸣绰宫一事,以致于觉察出事有蹊跷!
深深的寒意袭上我的心头,我实在想不出这黑宫之中有谁能对我们所有人的性情琢磨得如此透彻,竟然都可以推测出今日只会有我和敬妃两人前往青禹宫!
如此缜密的心思,如此连环的设计,竟然让我不知不觉地踏入其中而不曾看出一点的破绽!
蜿蜒绵长的红墙内偌大的黑宫依旧沉寂,深深宫苑,重重飞檐。我不知道那人究竟隐藏在哪一个宫苑内,哪一重飞檐下。
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笼罩心头,仿佛永远都挥散不去……
对于微澜的死讯我心里其实很平静,因为实际上我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在此刻我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讶然与慌张,惶然的神情浮上我的面颊,看不出有丝毫异样。我心下思忖着,既然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不如干脆就将计就计装作丝毫不知情。
于是我佯装惊恐:“怎么会这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也不禀报?”语气之中些微地夹带一丝责备,恰到好处。
那宫女见我言语之中似乎已有怒意,吓得不知所措:“回皇后娘娘,奴婢们昨儿个夜里怕扰了娘娘的歇息,所以才决定今早上报的。但是刚才奴婢前去凤栖宫,并不曾见到娘娘,所以才又耽搁了……”
我想起我刚才去了青禹宫,的确不在凤栖宫内,想来这宫女也并未撒谎。于是转而问道:“当时殿内可还有其他人?”
“当时主子刚从寝殿出来,可能是看到满地血迹受惊过度,所以突然昏厥……”
舒凝当时在场?那她岂不是看到了当时案发的经过?我心下略微思忖,已决定等下去探望舒凝的时候再问个清楚。
“鸣绰宫夜里难道不曾有人当值么?”我又问。心下却思量着,如果有人当值的话,那么或许应该也会有人看到事发经过才对。
谁知那宫女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摇了摇头:“鸣绰宫现如今也比不得以往了,所以夜里很少有人当值,不成想竟发生了如此惨事……”那口气听起来竟让我忽然觉得无比凄凉。
我心知她说的都是实话,顿时觉得眼前一片迷茫,迷雾重重。其实我心里更明白,即便昨夜有人发现了任何异常情况也并不见得一定会说出来,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这事还涉及到人命。
想到这些,我不由地微蹙起眉头。
然而就在我苦恼之际,一直跪于一旁的一个太监却忽然插嘴道:“启禀皇后娘娘,昨夜奴才从耳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白影从鸣绰宫南侧的宫墙翻越过去……”
我微怔,不由地循着声音朝眼前这太监望过去。
眼前出声的小太监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眉宇之间看不出一丝机灵劲,但是却让人觉得很稳重。说起话来也很稳妥,没有显出丝毫畏惧。我心下不由地对这小太监生出几分赞许。
“可曾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我追问。
小太监摇头:“天色太暗,奴才并没有看清楚。当时也只是因为那人影身着白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所以奴才才会注意到。”
白衣?这黑宫之中身着白衣的人数不胜数,单单就凭一身白衣叫我从何查起?我不禁有些失望,似乎这唯一的线索也中断了。
“娘娘,我们是不是该进去看看舒妃娘娘了?”一直不曾开口的玲珑出声提醒我,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这才想起刚才眼前这宫女说舒凝昨夜受惊过度,不由地担心起来,赶忙向鸣绰宫的寝殿走去。一直匍匐于地的宫女太监眼见着我忽然的动作,忙不迭地站起来为我引路。
看着那些宫女太监匆忙的身影,我恍惚地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地边走边对刚才那个插话的太监道:“前些日子本宫来探你家主子,竟然发现这宫里没一个人影,你们这些奴才都上哪去了?难道连这做奴才的本分都不知道了么?”
谁知那小太监听着我的话,竟是满脸疑惑:“想来是皇后娘娘错怪小的了,奴才们自主子生病之后,便一直都在宫里伺候着主子,半步都不曾踏出宫门呀!”
闻言我不由地一怔,猛地停下急促向前的脚步,转过身,朝着那太监佯怒喝道:“大胆奴才!你可知欺骗本宫该当何罪!难道本宫当日亲眼所见还会有假不成?”语气里明显的怒气吓得这群宫女太监全部都跪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垂下了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惟有之前那太监还敢与我直视。
我微眯双眸,故意装作不悦,继续道:“既然你们不承认你们私自出宫过,那你们倒是说说,为何那日本宫在鸣绰宫内不曾看见你们其中任何一人?”
“回娘娘的话,小的们的确不曾私自出宫过,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主子。只是……”那太监辩解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停顿了一下。
“只是如何?”
“只是前些日子,我们几个老是感到浑身没劲,经常一睡就睡过头了,往往醒来的时候就是晚上了。所以那些日子白天就是微澜姐一人照顾主子……”
原来是这样!
听着这太监的解释,我不由地笑起来,心里不由地佩服那人的高明。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人会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因为我知道,偌大的黑宫之中,虽说少一两个人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让这么多人消失而不被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人竟然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讶,我正色道:“既是你们身体不适,那本宫就姑且饶过你们一回!只是,本宫绝不允许这等事情再次发生,知道了么?”
“是!娘娘!”一干人等见我面色有所缓和,皆松了一口气。
扬了扬手,我示意他们起来,然后拢了拢斗篷又欲朝鸣绰宫的寝殿走去。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熟悉而陌生的男声竟然在我身后响起:“漾!”
我回过头循着声音望去,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倚在那宫门口,嘴角还噙着极好看的笑,不是陆离是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