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要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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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这么多年了,你确定是他吗?”雨川问。年轻的男孩已然成长为西装革履的男人,举手投足有了成熟的气息。

    紫激动得连连点头,止不住泪水涟涟。

    “怎么可能不确定呢?弟,他是我们的父亲呀!亲生父亲。”紫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父亲的称谓令她联想到了昨夜禅房穿着僧服的平浪,而这么多年平浪冷漠的态度令她倍感血缘的珍贵。她要去找他,紫在心里打定主意。

    “弟,我要去找他。”紫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笃定。

    “人海茫茫,何处找寻呢?”雨川说。

    “这上面有地址呀!”紫指着报纸。

    雨川却不以为然,“姐,这报纸是半年以前的,我也是无意中捡到的,这上面的地址只是讲山西的某处煤矿,这张照片只是记录了一些工人劳动的环境如何危险,并没有讲到那个人的具体住址。”

    “不是那个人,是爸爸。”紫纠正。

    “如果这个人也可以称作爸爸的话。”雨川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他的心中依然存着对小时候父亲抛妻弃子的不满与芥蒂。

    紫拍拍弟弟的肩,含泪笑道:“你这么讨厌他,那把这张报纸拿给我看干什么呢?不管爸爸做错什么,那是他和妈妈之间的事,他始终是我们的爸爸,再说妈妈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好赌成性,难道我们就不认这个妈了吗?没有,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们两个不照样哭得死去活来的吗?子不嫌母丑,难道要嫌父丑吗?弟,你心里知道我们姐弟俩都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是属于心肠很软的那类人。”

    “好啦好啦,姐,瞧你?嗦的,我只是觉得单凭一张照片,怎么找人?”

    “先找到拍这张照片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呀!这应该不是难事吧?咱们出版社署下的杂志就有很多记者,他们是同行,不怕找个人,找到这个记者,就能查到这篇报道中山西某处煤矿的具体位置。”

    “那还是不一定能找到那个人――爸爸呀!”雨川很不情愿地说出这个称谓。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找不到呢?如果运气好的话,爸爸还在这个煤矿打工,那我们就可以很顺利地找到他,如果爸爸已经不在这个地方打工了,那一起打工的工友里面总有人认识爸爸的吧!再不然就去找工头,或煤矿老板,他们对自己的工人应该有所了解的,反正我是决定去找的,有了消息了,怎么可能不去找呢?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我们唯一的亲人了。”紫说着再深深地望一眼照片上的男人,黑白照片遮起了周围风景的秀丽色彩,却把男人的沧桑与辛苦衬得更明显了。

    “好吧,姐姐,就按你说的办。我虽然没有你孝顺,却也没有那么不孝。”雨川戏谑。

    “弟,妈妈死得早,爸爸又早早离开我们,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儿子,但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舅舅。”

    紫的赞美一下把雨川逗乐了,他洋洋得意地摸着博儿的头,说道:“那倒是,有谁能比我更和博儿亲密呢?还记得以前,博儿有时甚至要我不要你呢!”

    紫也笑,“就是,那时候我出门博儿不一定哭,但你一离开他,他准哭。”

    紫说着蹲下身,看着博儿,慈爱地问:“博儿,跟舅舅下山去,好吗?”

    博儿安静地点头。男孩乖巧而忧伤的眼神让紫心疼。

    雨川不解,“姐,你是让我带博儿回北京城?”

    紫点头,“而且要让你照顾他一段时间,直到我找到爸爸。”

    “ok,没问题。”雨川爽快地答应了。

    “弟,”紫又交代道,“不要再住出版社的宿舍了,买间房子吧!这样和博儿住着,也比较舒服,带女朋友也比较方便。”

    “姐,你又来了。”雨川嗔怪姐姐,“女朋友的事,我说过不劳你操心的,至于房子,我已经看好了一处套房,为了博儿,我早点住进去就是了,不过,姐,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北京城先吗?”

    “我还要在这禅房多呆一两日,我的<蛛网>还没完成,等小说杀青了,我就回北京城找你们,你别忘了帮我查那个记者。”

    “我知道。”

    “还有,”紫仿佛有交代不完的事,“博儿现在跟正常小孩不太一样,他很孤独,很忧郁,因为自闭症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如果他去幼儿园里不能适应的话,就别让他去了,你给他找个保姆。”

    “知道了,姐姐,照顾博儿,我比你更细心的,我会时刻把他带在身边,因为如果遇人不淑,找了个人贩子的保姆,把博儿拐走,可就糟糕了。”

    紫笑着拍打了下弟弟的头,“滑头鬼,你呀,最好给博儿找个舅妈,那样又有人带博儿,又很安全。”

    “是,姐姐。”雨川严肃地向紫敬了个礼。紫笑弯了腰。

    雨川领着博儿准备回北京城,紫把他们送到寺庙外,雨川的车子就停在水泥路旁。

    紫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亲了又亲,依依不舍地道别,雨川再三催促,紫才让他坐进车子。

    “保重自己,姐姐。”

    雨川的车顺着盘山公路往山下开去,紫追着那车子小跑了一阵,终于停下脚步。她望着车子消失在公路的那端,愣愣失神。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是这样牵挂博儿。男孩跟她告别的眼神充满了孤独和忧伤的意味,仿佛天边的夕阳散发出的失落寂寞的光彩,紫感到愁闷。

    呆愣了许久,紫听到身后有脚步响起的声音由远而近,她回头,看见平浪提着个男士皮包从公路上走下来,他已脱下僧服,穿了身深蓝色的庄吉西装,脚上是一双奥康牌的皮鞋。皮鞋被擦得铮亮。和他展露着智慧的头颅一样,亮得发光。还是那个平浪啊!紫在心里暗叹,依旧矍铄,依旧精神,依旧充满仙风道骨,依旧喜欢奥康皮鞋。紫记得自己还是他义女的时候,曾和要好的女伴一起陪他去买了一双奥康皮鞋,那时紫穷,平浪也落魄,那双皮鞋的钱是紫答应跟京生约会而获得的酬劳。那时的京生多爱她。那时的她多么敬爱平浪。

    失神间,平浪已走近了。紫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口。他能认出她来吗?他还会记得她是他可爱的紫吗?

    紫僵立在路旁,不能动弹。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然后越过她,远去,远去,一步步远去。

    紫不可置信地转身,目光追随平浪的步伐飘去。然后在他脚下,目光被踏碎,连同思念的心,牵挂的心,关爱的心,一齐被踏碎,碎在奥康皮鞋的油光发亮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