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学生,你怎么这般无礼?!扰乱教场,你知道这是很严重的,要受到处罚的,知道吗?”那位五十多岁,一脸美髯的人说道。
“学生自幼便研读诗书,而对大学、中庸之道,则体悟最为深刻,以致十数年所学所做皆为此悟,老师适才所讲与我体悟不同,且对‘明天理’解释含糊,使我心惊而奋起,如有冒犯但请海涵。”
毕竟我是生长在一个新旧交替的年代,对传统的程朱理学和现代科学都有体会,并且亲身经历和这个演变过程,从新儒学开始我便是它的第一批学生。
再加上到这个时代我所重新受到的熏陶,使得我的思想变得更加的接近张之洞所提倡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境界。于是我强压住内心的愤怒,决定在国子监开始散布‘新儒学’的理念。
“哦!即是如此,你先说说看吧,如有疑难我为你解惑。”那个人毕竟是国子监的博士,总要有些风度,所以听我如此解释,于是说道。
“学生自懂事起既学《大学》,知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知道应达到的境界才能够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才能够思虑周祥;思虑周祥才能够有所收获。每样东西都有根本有枝未,每件事情都有开始有终结。明白了这本末始终的道理,就接近事物发展的规律了。
古人既设此学,既教人如何做人、做事、立业,而先生所言宋代二程‘致知在格物,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因物而迁,迷而不知,则天理灭唉。故圣人欲格之。’言论正合学生所学。”
那个老师听到我说得话后,连连点头,而院子里听到传言的博士、学生站了满满一片。听到我说的话也是无不赞同。不过不想我话锋一转,说道:
“但刚刚先生所言存天理、灭人欲之解,学生不敢苟同!”
“嗯?!此乃朱熹老夫子所以,岂容你胡言?!”那名老师顿时叫嚣道,旁边围观之人也是一口同声的反对。
“诸位先生!诸位同学!且听我把话说完,如有不适之处再将不迟!”我见他们反响激烈,喊道。而听到我的话,也渐渐静了下来。
“好,刚才先生所言‘一物之理即万物之理’,学生即信奉异常,物本理生,殊途同归,本是常理。二程先师提出‘凡一物上有一理,须是穷致其理’,也就是说每一件事上都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道理,我们必须认真仔细的去了解它,就像神农尝百草,皇帝造车一样,这是《大学》所述做事之理,他们相辅相成,从一而终。
就如刚刚老师所言,朱熹老夫子言曰:‘人只有天理、人欲两途’‘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学生以为此话是说人们精力有限,不可求大而不求精,所以只有此两途,任选其一而深研其理,老师以为然否?”
“嗯,可以这么说。”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想反驳,但一时难以找到反驳的理由,看着旁边博士有点头的,说道。
“那好,学生常研究事物,甚至事物内涵甚广,学生又是把它们称为‘物理’,柄朱老夫子所言,区分‘天理’‘人欲’,把人欲称为‘哲理’即圣哲之理。”
转身看看周围的人,有人在苦苦思索,看我望着点点头表示理解,有人直接认同的点点头,当然还有的是一时受不了这种理论,无动于衷。不管如何,看见几十个人都在听着,我则继续说道:
“学生读《语类》,曾读到‘若无此理,便亦无天地,无人无物,都无该载了’此语,理解它是说理是最高的,没有它就没有天地,加之学生几年苦研,学生得出一个结论,天地之终理其力无穷,其势无边。如有人彻研此理而得之,将具有毁天灭地之能,其势无可阻挡!而程朱诸先贤有鉴于此,提出‘存天理、灭人欲’,以为永戒,使人不至灭于自身之学识,之‘人欲’。”
听到我说出‘存天理、灭人欲’的新解,在屋里和院里院外的众人一片哗然,吵吵声不绝于耳。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对的?你怎么证明‘天地之终理其力无穷’这句话?”有的人喊道。
“我现在无法证明‘天地之终理’,因为我所学有限,不可尽知。但我可证明‘物理’”我高声回答,然后转身对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老者之人说道:
“请问先生能不能借学生几块冰和一下草来?”
“当然,庄博士,烦你去取几块冰来。”那人应道。
作为国府太学,被唤作博士的人自然不能亲自去取,近旁的人主动去取了过来,然后我抽出随身匕首接过一块整冰立马切割,几年下来手劲儿和腕力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很快就完成了一块三棱镜,于是对准稻草说道:
“现在正值中午,太阳正足。我以此物引太阳热能点燃这堆稻草,依此证明‘物理’之力。”
随着我说着,稻草渐渐冒起了烟,不久就燃了起来。看着院中稻草熊熊燃烧,近百号人都鸦雀无声,静静的站着思索着我刚刚做的这一切,思索着自己是不是真的理会错了朱老夫子的意思。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我转头望向陆炳,想让他看看出了什么事,但左右不见他的人。这才明白他可能是怕围观的人会对我不利,所以到外面去叫人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他带着离宫时带的侍卫进来了。等他到了近前,不等他行礼我就立即制止了,现在不是显露的时候和地方,我只是想把他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如果现在闹大就不好控制了。
转头看着旁边的那个老人,见他面色不善,连忙躬身说道:“望诸先生见谅,学生侍卫鲁莽无知,犯下此行径,学生这就回家严格管束,告辞了。”
幸好走出国子监大门时,也不见里面的人来阻止,要不然事情就真的闹大了。国家最高教育机构被人家带人闯入,就算是皇亲贵戚也要有个交待。
尽管陆炳是亮了腰牌进来的,那皇上这样做天下士子学界也会闹成一团,事情就不好收拾了。这样心照不宣正好,学术上的事慢慢地渗透进去总比轰轰烈烈的强得多,反正我也不打算瞒着京师里那些达官显贵们。
晚上,家住京城里的官宦子弟回到家中,把上午的事情向回答家中的父母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当听到有人带人闯入国子监时,各不相邻的大堂里那些听到之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但孩子讲他们也不知道是谁,面生的狠,像是刚刚进京,不过那名少年让人有种不由自主就要俯身下去的凛然气质。他们的眉就更近了,想到孩子描述的音容相貌,他们马上就觉得事情不简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