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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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和世堂”小伙计翘着脚从窗子偷看,勉强见到朦胧的身影,二先生在蝎子倒立,手下脚上,脚上还在不停地踢着,心里就想真是怪事,习医还得练这招,神医不走常路,我可的偷学点。“啪嚓”桌子一响,小伙计吓得一晃,脚一抖差点摔倒,是个老主顾拿着药方子吹胡子瞪眼,小伙计陪个笑脸转身就忙活起来,小杆秤提起放下,几包药就递过去打发走了,小伙计吐吐舌头又趴在窗上观看,只看个黑影子,回头见室内灯光亮了许多。正烦看不清,“唉唉,先生呢?快叫先生看病。”背后声音催到,小伙计这次不慌,笑嘻嘻的转过身,打个招呼向后跑去,心里想正要看个究竟。

    到了跟前,小伙计目瞪口呆,二先生还是倒立,只不过在院里大树下,只不过树枝上绑着条狗,那狗的上半身很自由,只不过二先生赤着脚,脚上绑着两根骨头,那狗头和前爪就以骨头为目标反复拉练,还只不过二先生腿上也绑着绳子,保证可以躲闪又无法逃脱,于是二先生身子配合手脚不停地斗狗,小伙计看着后退,天太黑了,可以想象狗伸着舌头呲着白牙,正擦擦汗,大先生无声到了,小伙计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前堂说有病人,大先生点点头到前堂坐诊。

    柳儿手拿鞋垫,坐在亭子里,两眼瞅着鞋垫微露笑意,左右端详舍不得放手,绿绿柳枝总算绣好了,长出了一口气,银牙咬断线头,扯出红线引针预备绣朵月季,这样红绿搭配,保管大经哥喜欢,红唇轻笑,低头不见了鞋垫,惊得站起到处找,地上确实没有,柳儿捂着心口靠在柱子上,脑门上出来一层细汗,一手搂着柱子一手放在额头向远处张望,没有人也没有狗,跑哪里去了?

    “咯咯咯,往上看。”一人女子的声音。

    柳儿顺声看去,亭子柱子上一个女子拿着自己鞋垫,看着柳儿着急,双腿盘在上面好不得意,还摇晃鞋垫逗弄柳儿,柳儿跳起来几次也够不着,后来干脆坐下不理了,结果鞋垫递手里了,下来的正是红莲,她见柳儿生气了,就挠挠她的胳肢窝,引的二人打闹笑成一团,红莲说:“丫头,我知道你叫柳儿就绣柳树,你要叫花狗就一定会绣只狗吧。”

    “没大没小,你多大了?叫我姐姐。”柳儿穿针引线,绣出了一个花瓣,红的,很艳。

    “我,我也不知道多大了,你要知道就说吧,我先谢谢了。”红莲拱拱手。

    “象个男人,还没大没小。”柳儿头也不抬。

    “那我叫你柳儿,你就叫我红莲,”见柳儿没作声,红莲就接着说,“柳儿,你教教我绣鞋垫,那我就绣莲花,红红的,一大朵。送给大经,这傻子可能不喜欢花啊,还这么艳。”

    绣花针一下刺到柳儿手指,一个红点接着流出一滴红血,柳儿把指头放在嘴里,凝眉看到红莲正抬着头描述绣花的情景,双手还比划着,根本没看自己,收起鞋垫走了,红莲说了半天,咯咯笑着才看到走了很远的柳儿,心里纳闷说得好好的,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和世堂”的后院,小伙计有事没事就过来,知道了一些怪事,大先生养起狗来,别人养狗看家,大先生是圈养,弄个高高的栅栏拦在里面,小伙计见大先生不在走过去,一条大黑狗迎面吐着舌头,露着白森森牙,前腿趴在木棍上,盯着小伙计喘着粗气,小伙计投过两个石头,黑狗只是蹦跳呲牙,叫不出声。小伙计明白了不会叫,心里就想看病的就是厉害,狗很容易被大先生弄哑了,要不就是二先生。更怪的是,不见喂食,而是把二先生衣裤、破袄头投进去,一天下来没的吃,狗急了跳墙可跳不出栅栏,就把衣服撕成布条,破袄头棉絮改成了柳絮,风起时满院飘。

    二先生可是很满意,只到天擦黑才把狗绑架出来,还是捆好后腿挂在树枝,二先生倒立,双手挠着地脚上绑肉踢狗,饿狗就是恶狗,拼命要拉断后退,也想咬断二先生的脚脖子,二先生每次都能既攻又收,脚踢的很灵活,大先生就在一旁打坐,像是浑然不知,却随时把树枝打在二先生身上,狗不能叫,二先生故意不出声,大先生静坐,所以只有到了跟前才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有了病人也是大先生出面,小伙计往往要打个盹,才被叫起端盆热水送到后院,二先生呲牙咧嘴的清洗血淋淋的脚丫子,脚上的肉扔给了狗,还有一盆碎杂食,狗吃得活蹦乱跳极其神气。二先生就自找倒霉,还要拿出自配的几位药,又抹又涂到脚腿上再要晾上一会。白天二先生照常看病,照常饿狗;晚上照常人狗大战,然后人清洗涂抹伤口,狗吃肉喝汤。大先生自始至终“坐”战。小伙计不懂,试探问了几次,不得要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只是一次,大白天二先生脱下鞋子上凳子,找几味不大常用的药,小伙计见二先生的脚白白净净,皮毛未伤,不禁大为佩服,确是神医,狗咬了也白咬,就像没有那回事。小伙计不明白他们找这苦吃图什么,炼药?习医?锻炼身体?都不像。可真没想到,也许嫌一只狗不热闹,又弄来了条白狗,像是东洋狗,高大威猛,圈进栏里,一黑一白就干了一仗。到了晚上,它们满腔怨气就撒到二先生脚上,果然小伙计送水见二先生的脚惨不忍睹,不住的说:“到底要干什么?”二先生只是咬牙切齿,大先生默不作声,没有人回答。

    黑暗中有了星星之火,渐渐变成红红的火球不停地旋转,打坐的自仙双目未睁,眼前浮现一轮红日,嘴未动那火球入口下到丹田,蹦蹦跳跳最终不动存在丹田,吸气运功,热量沿经脉游走全身,由头到脚再由脚到头运行三次。自仙方睁开眼,室内光线很暗,外面那棵大白果树已变成宋人“夜行水墨画”,黑铁的树冠像个将军的头盔。自仙走到门后,桌上放着两个盖碗,左边清水,右边红薯,这是打坐供给的食物,一天也许是两天进食一次。自仙运功并不觉着饿,掀开盖子,喝进清水精神一振,抹抹嘴再掀开另一碗,捏起东西嘴里咽不下去,掏出看是一把布丝,仔细辨认是撕的细碎的道袍。自仙愣了,谁干的?外面黑透了,自仙想想又回去打坐。

    再次醒来去进食,左碗清水,右碗黑发,自仙还是喝干清水,手捻碗里头发,满碗的断发柔顺富有弹性,这应是小道童的头发。报应,这是报应。自仙心里不停的说。下次靠到桌前的自仙,伸出手抖了抖,还是掀开左碗,清水依旧,喝完后自仙盯着右腕,久久不动,伸出手停在半空,又抖了抖才掀起盖子,“啪嚓”碗盖掉在地上,自仙闭上双眼,那是一碗鲜血,血腥味呛着鼻子。身子晃晃,自仙心里浮现龟田、“三只眼”的狞笑。咬咬牙,又回到坐垫盘腿打坐,双手叠放一起。再次睁开眼,自仙看看自己的手,又见门缝射进光柱,外面天很早,自仙知道自己的功课越来越短了。起身迟疑一会,桌上还是两个碗,自仙走过去,并不饿还是走过去,猛地掀起左碗盖,哈哈狂笑,使劲摔下碗盖,左碗清水换成鲜血,时间一长凝结了,颜色黑里带红。没再犹豫,抓起右腕盖刚要摔就举在空中,自仙眼睛看的真,碗里有个手指头。是个小道士白嫩的手指头。自仙手中碗盖又放在洞口,双手抱起盖碗,一脚踹飞房门大步走出。

    院内没有一点声息,就像没有人一样。自仙抱着碗进了三清殿,好长时间,眼睛红肿出来,缓缓走到八仙殿门前,双膝跪倒把碗高举磕了三个头,然后把头伏在地上不动了,放下碗双手快如闪电,挖起土来,顾不得手指磨破,鲜血淋漓,一个土坑挖成,自仙高举盖碗,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把碗放进去,双手推土埋上。跪着身子才起来,转身看到后面站着三个抱刀的蒙面武士,不用问自仙知道这就是“三把刀”,三位武士没有言语而是转身就走,自仙也没有多问,毫无惧色直接跟在后面。

    不用说自仙是对院落很熟悉,可“三把刀”故意带着拐来拐去,穿过一排排一间间房间,把院落走个遍。自仙心里不屑,鬼子做贼心虚故弄玄虚,在自己的家园做文章绕来绕去,不知自己是这个道观的人?到了后面又拐过去,自仙心里哆嗦了,道士都不见了,鬼子撒野了?“三把刀”停住闪在一旁指指前面,让过自仙走在前面。绕过大殿,那白果树树冠就在眼里,走下台阶,自仙甩下“三把刀”跑起来,白果树下聚集着众道士,龟田、小野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四周围着端着明晃晃刺刀的鬼子,自仙跑到跟前弯腰揽过两名小道童,他们奄奄一息,身上血迹斑斑,自仙赶紧把手贴在他们后背揉搓,然后掏出两个红色药丸才进他们嘴里。

    “自仙,真难请啊,让我等了好几天。当然真人闭关,不等随便打扰,我还是愿意等下去,只不过真人到来了,失敬失敬。”龟田皮笑肉不笑。

    自仙仍在给两名道童运功疗伤,并没有理会。龟田脸色一变,眼射凶光落在了一名中年道士身上,小野手里有了匕首,“啊”中年道士捂着大腿惨叫着倒了,小野的匕首滴着血,自仙看到那道士按住伤口的手被鲜血染红了,忙要走过去救治。

    龟田坐着说话了:“自仙,你救人我杀人,你快不过我的枪炮,你想想看对不对?”

    自仙双眼瞪住龟田的眼睛,还是掉头走过去,抬手点穴封住伤口流血,哧啦撕下道袍的一块布给包扎好,看看小野和四周的鬼子,大步走过去,面对龟田闭目而坐。双手叠放在一起,平静说道:“日本驻青岛司令,我们有言在先,你带你的军,我念我的经。为何在道观净土行凶?”

    “真人,我想要的东西你还没给呢,快拿来,我的枪炮可不是你们道家的烧火棍。”龟田眉头紧皱,眼睛很小却寒光四射。

    自仙睁开眼说道:“道观你掘地三尺,人杀了好多,不见其踪迹,我已许诺慢慢查找。是不是战场吃力,大东亚共荣圈建不成啦,临走还想捞点宝贝逃跑。”

    “呵呵,真人闭关眼睛倒是练得亮了,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战场的事你们管不了,可是东西我还要,我的耐心有限。”龟田说着抬起手,鬼子举起了枪瞄准了场里的道士。

    “这是我的劫难,几年来我潜心研读经书,知道当年经历磨难,事后伤心感到生不如死。现在好了,死就是生,死不是死。”抬头看看各个道士,说道:“好了,如今升天逃脱苦海进入极乐世界,快哉快哉,抱木柴过来。”

    鬼子一时不明白,还是找来木柴架在子仙面前。自仙跳上木柴闭目不语。天色黄昏,鬼子的刺刀更亮了。

    小野对着龟田低声说了一番,龟田点点头,冷笑道:“自仙,你想死不容易,我要杀死所有人,才让你最后死。”

    “善哉善哉,龟田我死表明确实找不到宝物,你何必苦苦相逼,念在当年我糊涂的份上,你放了这些人吧,他们都是后来的,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天黑了道士觉着还能看见自仙的眼睛,腿上受伤的道士叫道:“自仙道长,鬼子不可信,你不知道更好,你就是献宝给鬼子,鬼子也不会放过我们。”“啪”的火光一闪,小野枪响了,那道士胸口血冒出来,他不动了。其他道士一阵慌乱,人声喧哗。

    “自仙,你看看有没有人说,”龟田狞笑道,对着其他道士叫道:“你们谁说出宝物,就先放了还给奖赏,金条白银随便要。”道士静下来了,夜色中看不见他们的脸,只是没有人出来,但枪还是响了,人们都往后看,自仙从道士的骚动中,猜测有人想趁夜黑逃走,被鬼子打死了,双手合十:“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龟田大叫:“自仙,时间到了说不说,据调查你近期到处活动,跟很多不明身份人来往,肯定知道下落。”

    “不错,自仙我们又见面了,你夜里经常外出,密谋对我军不利,我就是见证人,别让这些道士做了冤鬼。”“三只眼”走出来。

    龟田又道:“自仙,你在皇军眼皮底下演戏,你以为皇军脑子不转圈。”再抬手,一阵枪栓响起,鬼子的枪又端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