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移动……东海果然有神仙,据说秦始皇决心派人寻找真神,这地儿人烟繁衍,就叫了寻仙镇。
村东头,一老一少师徒俩干的正欢,凿子乱挖,刨子乱飞,好一曲叮叮咚咚伐木声,早春的太阳,灿灿的,却毫无诗意,这是个棺材铺。
徒弟小山揉着手腕,连连叫苦:“师父,累死我啦,您老人家可发了,赚大了,给顿饱饭吃吧。来对大龙虾,进城下馆子。”
师父板子爷头都不抬,正闭上一只眼调线:“傻小子,药铺发病人财,棺材铺发死人财,这是造孽!天地良心,都是鬼子闹的,我板子爷陪着折寿、早死。”
“师父,死人的事怨不着您,棺材该卖的卖, 钱该收的收,只是,得给我点好吃的,还能顿顿就咸菜啃饼子,吃什么好呢?”
师父“咣当”扔下解好的板子,搓搓手:“我说,你哥大山进城了吧,又给狗汉奸宋什么玩意出海捞钱,别眼红,亏心的事不能干。小鬼子蹦跶不了几天了。”
“师父,养家糊口可就在眼前,吃饱肚子是正经,神仙也要两炷香。”
“好你个兔崽子,教训起师父来了,神仙可是善恶分明,想那丘处机仙长,应铁木真之邀下山,与刀枪剑戟中救民水深火热……”
小山吐吐舌头,咣咣刨起木板,知道师父讲起大道理一套套的。
“要六口棺材。”冷冷的声音,像是寒冬冰窟窿冻住了一样,让人产生寒意。
师徒俩不知有人来到眼前,抬头看,站在面前的是三位结实的汉子,一高两矮,高的瘦,矮的胖,穿戴平常,却也干净。不远处,有三两马车。
板子爷忙笑脸相迎:“客官,现成的货只有四口,加上手里的半成品只有五口,俺爷俩再加把劲,两顿饭时,您装货,客官您是歇会还是自个转转……”
高个身后的胖子抬腿就要上前,高个伸手拦住了,点点头,三人走开。
小刚心里一松,手里砸钉子的锤子轻了,飞快舞动起来,身上有了暖暖的阳光。
师父开始丈量木材,又抬头看看远处的马车,马高大健壮,四蹄着地,不闹不叫,板子爷若有所思。
“掌柜的,我要几口棺材,说个价。”
小刚的锤子差点飞了,今个儿怎么了?棺材,棺材,真是能升官能发财,成宝了。买棺材的结成对了。
板子爷对着来人冲着马车一指,忙说:“看见了,大马车,那等着装货呢,俺师徒俩实在忙不过来,得过几天,哎呀,我老糊涂了,那家摊上事,还不能等,这,这,您家出什么事?嗨,我正是急疯了,兵荒马乱的,说有事就有事,客官……”
来人四十多岁,面黄无须,很和善,微微一笑:“掌柜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也别瞎猜了,不急,不急,您上点心,出出力,尽管打好,先付定金。”说罢,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四方的黄绢布包放在木板上,掉头走了。
小山麻利的扔了手中的活,跑去一把抓住木板上的黄绢,还没来得及打开,头上早吃了师父几个“爆栗子”,忙一手护头,一手递给师父,伸长脖子再看,只见师傅手掌托着黄绢发呆,里面空空如也,小山泄了气,一块黄布值几个钱,师父还冲着那人的背影高呼:“我知道了,走好啊。”小山心里生气,我也知道了,白干,没钱,今天净遇怪事。
果不其然,以后几天,不见那人再来,可师父还是起劲打做棺材,存了二十口,出再高的钱,谁来也不卖。
宋府厨子大经和丫头柳儿走在街上,大经背着框走的急,柳儿抓着辫子紧追,小脸累的红扑扑的,大声叫嚷:“大经哥——大经哥,大经!你要累死我,我有话问你,‘梅花雪茶’你会泡吗?”
大经依然走得很快,“我当然会,不就是热水泡干梅花吗?”
“呸,人家自仙道长,只用梅花雪煮茶,还泡出花香,那才叫绝呢。”柳儿不饶。
“别提那臭道士,他还没把你和夫人害苦?”
柳儿想起死尸,心里一阵后怕:“那那,我不没事了,可夫人的病怎么加重了?”
大经满有把握,断然说道:“你身子骨结实,不怕折腾,夫人体弱,我正要做‘龙肉凤汤’给夫人补补身子,身体强了,食补在先,外加用药,才能见效。”
柳儿佩服:“理是这个理,你做什么龙啊、凤啊,这这、这有吗?”
“那道士,都能红口白牙,让你喝白开水,还觉着香,你瞧好吧,我有货真价实的家藏菜。”
柳儿停停,幽幽说:“大经哥,你还是先陪我抓药,那、那个二先生看人眼神很怪的,让人害怕,大经哥。”
“柳儿,二先生?哈哈,不老实,我教训他!我得赶早买菜给夫人大补,你自己去吧,没事,谁欺负你,我揍他。”说着举起拳头,跑远了。
“你、你……”柳儿看着大经的背影,气的跺脚。
鱼市场,稀稀拉拉几个摊子,摆着几条半干的鱼,大经走了几圈,决定问个老者:“掌柜的,鱼缺货啊,我想买河鱼,要……”
“我说,你是问对了,俗话说‘靠海吃海’,可青岛缺鱼,鬼子不让鱼进不来,活鱼?不是我吹,死鱼也只有我多少还能对付几条,凑合吃吧,这年头,人活着就好。”
“老人家,我要买河里的鱼,要条鲤鱼。”
“河鱼!那在乡下,鬼子扫荡,人都跑了,谁还敢下河,不会有鲤鱼。”
大经很失望,看来乡下老母鸡也是买不到了,小鬼子,伤天害理真不是东西。这“龙肉凤汤”是做不成了。买了几样寻常小菜,想起柳儿抓药的事,背好框就拐向另一条大街。
“和世堂”药铺大街, 来往的路人看到,一个被筐的青年走着走着一头栽倒,口吐白沫,人事不省。跑过几个好心人七手八脚就近抬进药铺,柜台里的二先生急忙招呼躺好,焦虑万分的样子,扒扒眼皮,看看舌头,伸出右手给病人把脉,紧缩的双眉慢慢松开了,蜡黄的面皮堆满了笑意。盯着病人又好好看了看,脸上污泥斑斑,嘴角唾液连连,看看旁边的菜筐子,沉思一阵站起身严肃地说:“病人有大麻烦,体热攻心,内虚体寒,我二先生就会医治,要以毒攻毒,拿根绳子绑住手脚,快。”
手脚绑好,二先生早已木棒在手,掀起病人上衣,用湿毛巾抹净肚子,放了团面,按住就赶起饼,饼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薄。二先生的木棒越来越用力,围观的闲杂人等眼里不解,心里佩服,二先生就是妙手,郎中改做饭也能治病难得,好好看看。饼薄了,双手叠好,看看病人,翻过他的身子,仍用湿毛巾擦净光背,放上面片。众人吓了一跳,见二先生拿出雪亮的菜刀,心里想要切面条?果然,二先生的菜刀停在光背的面皮上,观看者心就提上来了,但见手退刀进,唰唰细匀的面条多起来,胆小者闭了眼,大气不敢喘。耳听叫好一片,睁眼看面条切好了,放上两味药,煮面吃。众人才出口气,“砰砰砰”二先生拿擀面杖,起劲砸起光背,一片红紫,嘴里还说:“哎吆,病魔入体,还没逼出来,用劲,用劲。”最后双手抡起木棒对着病人屁股痛打起来,有围观的说,“病魔也拍打屁股?治病真怪。 ”“等好吧,”二先生稳稳地说,“怎么样,有气了不是?活了!”真是,病人哼哼着,大口喘起粗气。
二先生吩咐,小伙计盛来面条给病人喂下,病人闭眼小口吃进肚子。
二先生打开一包辣椒面,倒进沙壶,抓起姜末、蒜泥撒了许多,大笑不止,“看来还需喝了‘还魂丹’,方能见效。”说罢,吩咐众人按住病人收脚,自己一手捏开病人嘴,一手捏着细长的银针,再次说明,“我说哥几个,日本人灌辣椒汤可是害人,我是救人,我说松就松,先按住喽。”小伙计举壶倒辣椒水,病人急促咳嗽挣扎,但还是灌下去了,二先生瞅准时机,手中银针猛地刺进病人虎口,一捻拔下,再次刺入中指第一个关节, “嗷——”病人大吼时,二先生大喝松手,病人一跃而起挣断绳子:“杀人了,鬼子来了。”边喊边向后院跑去,有围观者捡起地上断绳,摇头叹息:“二先生断病如神,一绝啊。”
后院,大先生房间,已洗刷干净的病人,正是宋府厨子大经,双手用力扯住二先生的两个耳朵大叫:“可气死我了,可气死我了,你可真大胆了。”二先生蜡黄的小脸变成红蜡了,呲牙咧嘴,连连告饶,大先生知晓事情经过,闭上灰白的双目,盘膝正坐,低声叫道:“大经,过来。”大经过来重新见礼规规矩矩叫道:“师父。”大先生突然飞出一掌,直击大经下腹,大经身子嗖的移出两步躲过去,大先生左腿扫到,大经双脚跳起让过去,身子刚一落下,一根拂尘朝脑门砸来,大经双手合十夹在掌中,大先生用力扯动,不见松动,便又飞起一脚,待大经躲避,趁机收回拂尘。点点头,笑道:“大经,为师看来,你功夫没撂下,厨艺也不错。真难为你了。”二先生一旁笑道:“师父,我呢?”“哼,给哥哥赔罪。”大经细皮嫩肉,二十好年华,而二先生脸色腊黄,皮肉松弛,虽然无须,也像四十岁的人了。是不是错了?结果二先生真是客客气气叫起:“哥哥,你来试探我,小弟借机治病扬名为我所用,我之聪明如何?”脸上现出与四十岁不相符的,让人不堪回首的鬼脸。话音刚落,二先生袖口轻甩两片瓷片飞来,只见大经张嘴用力连吐两口,赶上两步,右手轻挥抓住瓷片,递到师父大先生手中,瓷片上插着亮闪闪的绣花针,大先生神色严肃说道:“道家内功,讲就是逢强愈强,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大经,为师直言,练武不仅是练身还应练心,心到力到,二先生你弟弟治病可就会这一手,简单的说就是‘有便宜就赚’,得了便宜还会卖乖,你应该好好体会体会。悟出来了,自会长进,这一点,你可以学学你弟弟。”
二先生不住的点头,配合师父说话,听一句点一次,还闭上眼睛自己回味起来。
“我再问你二先生,我让你去蒙山采药,你为何晚到一天,一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二先生听到师父责问,两眼睁开大笑道:“师父料事如神,我去蒙山采药归来,路上遇到怪事,我躲到树上见出来三个黑衣人,他们带着白色手套低语一通就大步而去,鬼子岗哨竟视而不见,我觉着里面有名堂,”就进去发现一名日军士兵被掐死说了一遍,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瓷瓶,“我就乘机试验我的灵药——止血神药,还带了鬼子的礼物,看——”大经看到手中一块软软的皮子,“从鬼子背上切下来的,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惹的,大经你说是谁掐死鬼子呢?还能是鬼子干的?”大经还没想好就听到师父肯定地说:“是鬼子!”
回去的路上大经不停地想,鬼子掐死鬼子?怪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