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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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勇和老三走进饭馆,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向他们打招呼了。文勇一看,全都是过去一块玩的,好几个还是戒烟时的同道,心里有种怪怪的滋味。大家见了,相互笑笑,算是大家打了招呼了。

    一个四十多岁,脸上有道疤的人说:“文勇,再怎么说,你过去也算一少爷,那活你真能干?就不怕丢了你的面子?”

    文勇说:“疤哥,还什么少爷不少爷的。我娘为我都那样了,难道还要厚着脸皮让我娘我媳妇养着我不成啊?能找个事做就不错了。”

    另一个人说:“听你说话好像还真当回子事了。我怎么听说,你一个月的工资,不到一晚上就输个精光了啊?”其他人都看着他,不以为然地笑着。

    文勇脸色有些不悦地说:“二少,我怎么变成这样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找点事做,总比你们整天无所事事好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靠老婆养着,我都没脸见人了。”

    几个人了,“呵呵”笑起来,疤哥说:“看不出,还挺有志气。”

    二少也接口说:“他可是上过前线的。听说,一路抽着鸦片,还硬是坚持住了没给我们丢脸。”

    文强说:“怎么是没给你丢脸啊?你那会儿跑哪去了?我凭什么不给你丢脸啊?我是不给中国人丢脸。”

    二少笑道:“我不是中国人吗?”其他人也笑。

    文勇瞪着眼睛:“反正和你没关系,你那时候正躲在床下呢!”大家一听又是一阵笑声。

    二少也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躲在床下,你见了?”

    文勇严肃地说:“见了,你不是正躲在床下抽大烟吗?怕你爹打你。”

    另一个人说:“说不定是真的。”

    老三听了也感叹道:“小日本焉能不败,无论是军人还是百姓,也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就连抽烟片的也不要命地跟他们拼命,他们还能活吗?”

    疤哥突然问文勇:“文勇,听说你一个女同学在送粮路上就死在你怀里了,还是你亲手给埋了,是真的吗?”文勇点点头,没说话。

    二少问:“当时,害怕吗?”

    文勇说:“一路都有人累死、饿死,到了战场上,更是到处都是死人,哪儿还有心思害怕!”几个人看着文勇,眼里流露出一种敬佩的神色。

    老三也问:“我也奇怪,平时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能吃那样的苦!”

    文勇说:“你们不知道,在那样的境地下,你会身不由己地被一种力量推着向前,不要说害怕,甚至连命也可以拼了不要。那种力量和决心是心里发出的,你想挡都挡不住。到了那样的环境里,你就被那样的气场吸引了,什么都不怕了。其实,我很怀念那段日子,觉得我有目标,做的事有意义。”

    二少说:“早知道这样,我也去。都怪我爹,还送了人家不知道多少钱,才免了我去。”

    文勇说:“不去也好啊!你们不知道,死人见多了,就觉得人和地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一但离开了那个气场,我就像一个突然没了气的气球,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不知道活着是为什么了,也不知道要怎么活着了。”他的表情一阵惘然。

    这时候,菜上齐了。老三说:“来来,边吃边说,我们几个,就是文勇差点当了英雄了。就是现在干的事,也许永远做不了英雄了。”大家听了老三的话,都拿起筷子,嘴上不说,心里也都想着老三的话有道理。

    文勇听了,心里有些不自在,就埋头吃饭,不再说话了。只是有人要和他喝酒时,他才抬起头来应付着喝一口。想着昨晚他和红云说的话和中午几个师弟和红云说的话,心里有些乱,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的面子挽回来。

    吃完饭,大家都有些醉意。文勇向老三告辞,老三却对他说:“你先别忙走,我找你有事,我俩一起走。”文勇就站在旁边等着老三和疤哥他们应酬,没说话。

    老三和疤哥他们寒暄完了,走来对文勇说:“上我家去。”

    文勇说:“老三,找我什么事?现在说不行吗?”

    老三说:“上我家抽两口。好久没闻到香了吧?现在在这儿可是稀罕物!”他一脸轻松,根本没把文勇他们戒烟的事当回事。

    文勇说:“那东西真害人,我好不容易才戒了。再说,现在政府正在扫除旧社会的一些问题,我可不想再去戒一次,你也小心点。”

    老三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了,真吓怕了?现在正抗美援朝呢,政府没时间管这些闲事。再说,这戒烟戒得了吗?走走,抽一次也要不了你的命。”他拉着文勇就朝他家走去。

    老三的家也是一个小院,他爹领着他们跑出去时,请了一个老人看家。现在他回来了,老人也回家了,就住他一个人。开了门,老三也没到堂屋,直接就到他原来的卧房了。文勇也很熟悉,过去他常来,所以并没说话就跟着老三进屋了。

    屋里很简单,就一张床,还有一个放衣服的柜子。老三从床下拿出个箱子,把里面的烟膏烟枪拿出来:“现在这可是稀罕物了!听说,你们的都被政府收缴了,是吗?”

    文勇说:“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胆子还这么大啊?就不怕被抓了?”

    老三点上烟,抽了一口,很舒服的样子,又把烟枪递给了文勇。文勇犹豫了一下,老三瞅他一眼,使个眼色又递过去:“你害怕我去告发你啊?”

    文勇接过烟枪,轻车熟路地装了烟膏,也抽了一口,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舒服。老三看着他,心里直笑。文勇看着老三:“你叫我来就为这个?”他抬了抬手里的烟枪。

    老三笑着说:“只为这个,我就不叫你来了。”他向文勇身边靠近了些:“有个事,我就看着你可靠,不知道你敢不敢做?”老三看着文勇。

    文勇问:“什么事?”但他好像心里已经知道老三要和他说什么了。

    老三说:“文勇,我们过去可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事,你要敢做就做,不敢做,就拉倒,可不能把我卖了。”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文勇笑着说:“你说什么呢?这么严重!放心吧,我不会的。”

    老三说:“这么多人戒烟了,你说他们真能戒吗?”

    文勇已经猜到老三要和他说这事,就挑明了问:“你不是叫我和你一起倒腾大烟吧?”

    老三笑着说:“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怎么样,敢吗?”

    文勇说:“你不是不知道吧,抽都要强制去戒,如果还卖上了,不是犯法吗?你找别人吧。”

    老三说:“你说,他们哪个是这块料?我怎么敢叫别人?”

    “那你怎么看上我了?我也不是这块料!”文勇想想自己戒烟的经历,虽没受刑,却也没有自由,但他也想试探老三一下。

    “现在这事,胆子小了不行,你毕竟上过战场,也算见过了世面,人不就那么回事吗?谁都会死的,要死起来容易得很。”老三看看文勇又说:“而且,做事业不能太马虎,你能去当徒弟,说明你能认真做事。这事,不能马虎,马虎了就要坐牢。所以就只有你最合适。”

    文勇知道,如果不干,他的发财梦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但干了,他就不是去戒毒那么简单,有可能去坐牢了。现在的政府可不想过去,嘴上说着,啥事也不做。他想一口回绝,但终于没说出口,一旦拒绝了,他也就真没有过好日子的机会了。但他终究有些心虚,就说:“你给我想两天行吗?我现在可回答不了你。”

    老三见他有些心动了,心里暗喜:“当然可以来了。你可想好了,这事弄不好是有危险,可小心点,以后我们过好日子是不用愁的。”

    文勇说:“就算我答应你了,我也没本钱啊。你知道,我连家里的房子也给输了。”他勉强给自己找了个不参与的借口。

    老三笑笑说:“知道,没打算叫你拿本钱。你只要悄悄送货就行,让那些离不开这东西的人,知道你有货,会主动找你。但你不能直接给他们,到我这儿拿了,再送过去,一面你家里人知道。其他你都不用管,但有一条,如果被人发现了,你不能说出我来。”老三好像一切都计划好了。

    文勇说:“你的意思,风险我全担?”他有些警惕起来。

    老三说:“你想想,我不担风险,东西那儿来啊?我担的风险比你大。”

    文勇想想也是,就说:“那钱怎么算?我能得多少?”他越说胆子越大了。

    老三说:“三七开,怎么样?自家弟兄,亏不了你。”

    文勇也觉得这个条件应该很合理,但还是没马上答复老三:“我想想,过几天再答复你吧,我先回家了。”他心里其实充满了矛盾。

    老三说:“好吧,不管你敢不敢,可不能走漏消息啊!连你媳妇也不能说,就我们俩知道!”他有些不放心地交代文勇。

    文勇说:“知道,放心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