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他们和原来一样,只能靠变卖东西维持生计。
一天,吃过晚饭后,月华把红彩红云叫到跟前,对他们说:“我想了很久,如果我们就这样下去,迟早饭就没吃的了。我们总要想点办法,做点什么,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红云说:“我和姐已经商量了,做别的我没也不会,我们想回去和我娘商量一下,只能还做我爹娘的生意,或许还能帮补点家用。”
月华一听,高兴地说:“我也正有这个想法,正想找你们商量呢,原来你们已经想到了。只是我们李家台对不起你们了。”
红云说:“娘,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们家本来就是做这个的,只是生意小,怕说出来,你笑话,才一直没好意思和你说。”
月华听了,心怀愧疚:“让你们来过这样的日子,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对你们说什么好,你们还这样说,我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红彩接话说:“如果娘没什么意见,明天我们就回家去和我娘说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月华说:“我还能有什么意见!以后这日子就只能靠你们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红彩红云就领着迎喜到了娘家。红广见两个姐姐来了,很高兴,忙着和她们讲学校里的事,迎喜就缠着舅舅和她讲故事。
见红广领着迎喜去了,红彩就把来意和阿珍说了。阿珍一听,眼泪就落了下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害怕挤了了我的生意不成?本想你们能找上个好人家,以后吃穿不用愁了,现在却连吃饭都有可能吃不上了,这是什么事啊!难道还要让你们两个女孩来养活他一个大男人吗?”
红彩说:“婆婆对我们还是很好的,我们也不能对不起她,至于文勇,我看红云这辈子怕是赔上了。
红云想想,现在她也确实找不到再维护他的理由了:“娘,姐,你们也不用为我太担心了。要怪就怪我命不好吧,好好的一个家,他要去把他输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阿珍问红彩:“文强还是一点消息没有吗?”
红彩摇摇头:“现在国民党和共产党打得不可开交,国民党又节节败退,谁知道他还能不能捡条命回来。”
阿珍忧郁地看着两个女儿:“当初给你们定亲的时候,还觉得自家配不上人家,像占了别人什么便宜似的。你们看看现在,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红彩和红云都没说话,她们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下,阿珍又问:“那生意就你们两做吗?文勇在家干什么?”红云还是没说话,她真不知道,文勇能帮她们什么忙。阿珍见她这样,也不忍心再责怪什么了。
从阿珍那里回家后,红彩红云把情况和月华说了,大家合计着,第二天就做准备,尽快把生意做起来。月华也到何奶奶那儿把打算和她说了,何奶奶听后说:“厨房你们要用尽管用,我一个老太婆,也没多少事。”
月华说:“大妈是个好讲究的人,我们这样弄,怕你嫌烦。如果你不方便,我们就另找地方。”
何奶奶说:“月华,看你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来了,我觉得家里有人气了。你们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饭也给我做好了,虽然儿子不在身边,我也享福了。你们只管用,我看着你们忙,我都高兴。”
月华听了,千恩万谢地告辞出来了。
隔了几天,红彩红云就开始跳着担子到街上做生意了。月华也帮着在家里料理,文勇也自觉地在家帮着做些事,生意不特别好,也不特别差,红彩红云忙完一天还觉得很有成就感的。
慢慢地,几个人也就形成了一种自然的分工。采买备料月华负责,每天卖的钱,也由月华统一管理。文勇帮着月华准备第二天的各种配料,月华还负责做饭,慢慢地,她也不再单独给何奶奶做饭了,到吃饭何奶奶就一起过来吃,她如果想吃什么特别的东西,月华再单独做。红彩和红云主要就负责做凉面耳块,并到街上卖。
这样,慢慢地,家里居然不断有了笑声。月华不再愁眉不展的了,文勇也好像放下了一些包袱,有时候,也和红云开起了玩笑来了。
大约过了半年,到了1949年六月间,一天吃过饭,何奶奶笑着说:“你们都别离开,我有话要和你们说。”月华他们听了,也不知道她要和大家说什么,就都看着她。
何奶奶说:“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收你们的房租了。”
大家一听,都有些意外。月华说:“这可怎么行,我们来住在这儿,已经给您添不少麻烦了,这房租,您一定得收。”
红云也纷纷说:“是啊,奶奶,你一定得收,要不我们怎么能安心啊!”文勇也用疑问的眼睛看着何奶奶。
何奶奶说:“你们听我说,自你们搬来后,你们对我真像自己的奶奶一样,特别是迎喜,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我就真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女儿了。我什么也不用做,还有你们陪着我,这就够了。你们如果不同意,那我以后也不吃你们做的饭了。”
月华听何奶奶这样说,只好说:“您既这样说,那我们就不给了,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亲奶奶了。”红彩红云看着月华,似乎不太同意,但月华给他们使眼色,她们就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红云把何奶奶侍候睡下后,小声问月华:“娘,你真打算不给何奶奶房租了吗?她收我们的已经很少了。”
月华说:“我们给她攒着,她身边也没个亲人,万一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急用也一样。”红云听了,才知道月华的意思。
就这样,月华一家和何奶奶相互照应着,慢慢地,失去家园的痛苦好像慢慢淡去了。这一段时间,不断也有各种消息涌进小城,但就小城的老百姓而言,对生活并没太大的影响。
直到1949年10月1日,小城传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人民才隐隐感到,似乎这世界又将变了。听到这个消息,最揪心的人是红彩。她觉得,既然共产党得了天下,那国民党肯定是败了,似乎文强回来的最后一线希望也随之消逝了但她也不敢把这样的想法告诉任何人。月华没想这么多,她想的是,既然战争可能很快结束了,那文强回家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似乎她已经选择性遗忘了战争的残酷性了。
到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深夜,红云生下了她的孩子,是一个男孩。全家人都欢天喜地的,连何奶奶也高兴地合不拢嘴。家里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喜气了,何奶奶觉得现在这家里,更有家的气息了。
月华一早就带着文勇到观音庙烧香,感谢菩萨对李家的眷顾,也高位列祖列宗,李家终得男丁接续香火,希望列祖列宗保佑李家后代,从此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回到家,月华高兴地买了很多菜,让红彩叫来了阿珍红广,甚至还叫来李信,一家人好好地庆贺了一番。不管怎么说,虽然日子过得不宽裕,但阿珍看他们都高高兴兴的,一颗为两个女儿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吃着饭,大家七嘴八舌给孩子取名,因为前面有迎喜,文勇说,就叫迎生吧,大家觉得不好,叫着拗口。李信也笑着说:“那叫李迎宝吧。”大家就笑,月华说现在家里这样,那儿还有什么宝。文勇听了,脸上稍现愧色。
何奶奶说:“我看叫李迎新吧,希望这以后多看到的都和我们不一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或许我们云南也不久也会变得和现在不一样的。”
李信好好看看何奶奶,觉得老人家很有见识。大家也觉得意思好,月华就说:“那我们就听何奶奶的,就叫迎新了。”文勇和红云也觉得好。
红云做月子了,生意的事,自然就只能落在红彩的身上了。文勇也心里过意不去,在家很卖力地帮忙做事。几天下来,看红彩实在太累,月华决定和红彩一起去卖凉面,让文勇和何奶奶帮着照顾红云。为此,红彩很感动,劝阻一半天,但没劝住,只好同意了。
没过几天,1949年12月9日,国民党云南省政府主席卢汉在昆明通电全国,宣布起义,云南和平解放。小城再一次响起了鞭炮声,但人们对事件的来龙去脉并不了解多少,不几天,小城就恢复平静,人们的生活照样按部就班地以旧有的方式运作着。
但这时候,月华和红彩心里却升起了希望。战争结束了,那些远离家乡,抱着救国信念的士兵们该回家了。她们仿佛看见文勇正笑着向她们跑过来,月华甚至有时候睡到半夜,会恍惚听见文强的声音:“娘,我回来了。”
红彩也一样,梦里看见文强对着她笑啊,笑啊!还脉脉含情地对她说:“红彩,我真想你!你呢?想我吗?”她正要迎上前去,想抱住他,但他忽然就不见了。只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等我,我会回来的。”
红彩就看着天边渐远的声音,哭啊,哭啊,哭的伤心欲绝。等醒来,好好想想,眼泪已经湿了枕头,眼睛里也满是泪水。
红云看着姐姐,心里也在为姐姐祷告,希望菩萨显灵,保佑姐夫平安归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一种近乎不愿相信的推理,但谁也不敢说出来。
迎喜已经在读书了,有一天放学回家,她问红彩:“娘,我爹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班的李梅,她爸爸好像和爸爸差不多一起出去的,现在已经回家了。”
红彩并不直接回答迎喜这样的问题,但她对迎喜说:“相信吧,你爹会回来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