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彩和红云也很茫然,就算把家里的那些东西都卖光了,又能维持几天呢?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红彩说:“娘,以后的事想也没用,现在只能这样。你要是同意,我们今天就把东西搬过来,一时半会,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珍说:“这还商量什么,现在就我和文广两个人,要摆什么就摆吧,这儿还是你们的娘家啊!原先我本不愿红云再嫁给文勇,但你就是不听,以后受罪的还不是你。”她还是忍不住埋怨起红云来。
红云说:“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作用,我都怀上他的孩子了,你们可能会说我傻,但我就是喜欢他。”
阿珍不高兴道:“这样了还喜欢,你到底喜欢他什么?”红云没说话。
从娘家出来,红彩和红云一进家门,就看见胡子和那天他带着的几个人已经在家里了。月华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什么也不说。胡子大咧咧地坐在月华对面的椅子上,斜眼看着月华,其他几个人站在院子里。
文勇站在月华的旁边,对胡子说:“你要杀就杀,要钱我拿不出,要房子,房子不是我的,我就拿这条命还你们的债!”
见红彩红云回来了,月华对文勇说:“亏你是个男人,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就算你死了,我们一家子就不用给你还赌债了吗?”文勇听着,什么话也不敢说。
这时候,李信来了,见胡子的人在院子里,心里也就明白了。他进屋对胡子说:“真是一天也不多耽搁啊!”
胡子稍微正了一下脸色说:“李哥,我也是没办法,当家的说了,今天要么还钱,要么搬家,我也是要混口饭吃,还请李哥体谅小弟的难处。”
李信也不理胡子,对月华说:“嫂子,房子找到了,就是小点,你只好受委屈了。”
月华说:“还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她又问红彩红云:“你们娘那儿应该没问题吧。”
红彩说:“都说好了。”
月华这才对胡子说:“我们今天就搬家,明天你们来接手吧。”
胡子说:“既然这样,那我明天一早拿着卖房协议来,你们画押吧。”他也没和李信打招呼,头一摆,带着几个人走了。
月华看着胡子他们出去了,看了文勇一眼,说:“红云,你去找几个板车来,先把多余的家具和剩余的货物搬到你家。红彩就先和李信去看看房子,在什么地方,用得上些什么,回来也好打算。”红彩红云依月华吩咐,出去了。月华有对站在一边的迎喜说:“你和奶奶先收拾屋子去,那些小东西先归拢归拢。”
迎喜问:“奶奶,我们以后都不能回来啦吗?我爸爸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月华瞅了一眼文勇说:“问你叔叔。”文勇一听,无地自容,忙把头转向一边,装作没听见。
迎喜就问:“叔叔,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家的房子给卖了?你嫌房子不好吗?”
文勇小声说:“迎喜,你别问叔叔了,叔叔做了坏事,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你。”
迎喜一听,睁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文勇,似乎还是不明白。文勇怕她继续追问,赶紧进屋收拾东西了。
一会,红彩红云都回来了。红云叫了三个板车来,一个先帮着搬家,另两个先搬东西到阿珍那里。
红彩对月华说:“娘,李信给我们租的房子有两间。是一个老奶奶的房子,丈夫死了,有一个儿子当兵去了没有音讯。本来那两件房租给了一家做生意的人,现在他们要回家,房子就空下了。”
月华问:“能用得上些什么东西,你看看,用得上就搬过去,用不上的就先放你娘那儿吧。”
红彩说:“暂时,只能迎喜我们三个住一间,让文勇和红云住一间。旁边还有一间厨房,老奶奶说了,如果我们能给她做做饭,打扫打扫,他还可以省文明一些房租。”
月华听了,高兴地说:“这时候还遇上这样的事,也是遇上好心人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能这样,也能节省些开支,你看着让文勇和他们一起搬吧。”
这时,李信也带着几个人来了,帮着一起搬家。
一家人整整忙了一下午,总算把房子都腾空了,月华不想吃饭,让红彩和文勇带着李信和他的几个兄弟以及红云迎喜到一家小饭馆吃饭,她就留在新搬的家里看着。
月华先去看了房东老奶奶,她姓何,六十多岁的样子。听她说,丈夫曾追随孙中山,是同盟会的早期成员,后来因为叛徒出卖,在监狱里被杀害了。她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仍然眉清目秀,非常干净。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非常漂亮。月华见了她,心里自然有一种尊敬之情:“大妈,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们可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了。”
何奶奶笑着说:“听李警官讲,你们曾倾家荡产捐助抗战,因为孩子不懂事,才这样的。你放心在这里住,只要人好,我就心安了。”
月华无奈地说:“不满大妈,本来日子也过得去,就是儿子不务正业,把家给败了。”
何奶奶宽心道:“遇什么事,不是还要过日子吗?会过去的。”她的表情似乎不是在对月华说话,而是在对自己说。
月华把老奶奶让进家里,在一个太师椅上坐下,不好意思地说:“你看,连热水都没一口,真是对不住您了。”
何奶奶说:“自己人,就别客气了,我年纪大了,以后少不了你们帮忙的事。”
月华说:“以后我们就像是一家人了,大事我们做不了,家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何奶奶说:“好吧,我也不打搅你了,刚搬了家,一定事不少,你先收拾收拾。”月华也确实有些疲惫,所以也就没有再客气了。
月华看着自己的屋子,除了靠门一边外,另外三面靠墙分别交错放置了大小三张床,中间就只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了。她自顾自地轻轻叹了口气,又到另外一间房看了看。这间显得宽敞些,除了一张大床靠边放着外,另一面靠墙还放了个衣柜,进门靠窗的下面,放了一个碗橱,中间一张方桌,桌下放着几把椅子,旁边还放了几个凳子。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仿佛一下子空了似的,不自觉地,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流。
天微黑的时候,文勇他们全回来了。红云端了一碗饭,地给月华说:“娘,趁热吃吧!再怎么也要吃饭啊,可不能又把身子气坏了。”
月华接过饭,顺手放桌上,对他们几个说:“你们都去见见房东老奶奶吧,以后少不得麻烦人家的事,你们要像对待自己的亲奶奶一样对待何奶奶。”红彩他们答应着,就到旁边去看何奶奶了。
何奶奶见他们来,很高兴,拿出糖来给迎喜吃,迎喜一下不敢接,看看红彩。何奶奶说:“别看你妈,奶奶叫你吃,你就吃!”
红彩说:“快谢谢奶奶!”迎喜听话地谢了何奶奶,才接过了糖。
何奶奶让他们坐了,说:“看你们姐妹两,真招人喜欢,都叫什么名字?”
红彩指着和何奶奶一一介绍了,红云说:“何奶奶,以后你就被做饭了,和我们一起吃吧。我娘说了,以后您就像我们的亲奶奶一样。”
何奶奶对文勇说:“看你媳妇,多好!你可要好好待她,要不你以后会后悔的。”
文勇把一家人害成这样,一直在自责,听何奶奶也这样说,更觉得无地自容,看看红云,低下了头。
见时间不早了,红彩也就和何奶奶告别出来了,回到屋里,月华的饭还是一口没动,红云劝道:“娘,快吃吧!你不吃,我们也睡不着啊!”
迎喜也懂事地说:“奶奶快吃。”她走过去,端起饭,就要往月华的嘴里喂。
月华没办法,只好端过来说:“奶奶吃,奶奶吃!”
虽然大家都很累,但却谁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则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起来了。他们想回去,最后看看曾经那么熟悉的家,今天以后,就再也不属于他们了。洗漱后,谁也没心思吃早饭,一家人默默地回到家里等着胡子他们。
到家门口的时候,见李信已经等在门口了。李信住院的时候,一直感念红彩她们两姐妹对他的照顾,现在,文勇这样,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来帮助月华他们。寒暄几句后,月华打开门,进到院子里等着。
不久,胡子就带着几个人来了,看着空空的房子,他对李信说:“李哥,兄弟也是没办法。”他拿出写好的文书:“你看看,如果没什么异议,我们就画押了。”
李信接过看了一眼,把文契递给了文勇,文勇也只随便看了一眼,就一脸愧疚地又递给了月华,反正房子从现在开始就是别人了的,还看什么。月华在文契上摁了手印,随手就递给了胡子。胡子接了,看看李信,也没说什么,就把文契折好揣兜里了。
月华看了看院子,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向门外走去,红彩他们也转身跟了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