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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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第三章 牵连

    随着相关人等的资料健全,以及这几天的行为动向侦查得明白,事情终于渐渐水落石出 王末生出自王氏家族旁支,属于济州王氏,虽然也姓王,但与王元所属的东鲁王氏关系已经比较远,祖上有些血缘,但到了这一代上,除了家谱上能找到的那点些许联系之余,本身两方人之间早已经超出了五服之外,算不得真正的亲人了。但因着祖上这一点沾连的关系,又同为王氏,因此家道没落的王末生离乡背井来到京师,辗转到王元这里找了一份工作,勉强立身站住了脚跟。后来慢慢经营攀爬,靠着有几分头脑,做到了如今的外门账房。

    这外门账房虽然地位不高,不属于尚书府里头有头脸的职位,一年到头可能也到不了府中几次,但毕竟也是为尚书府管账的,一个不被主家信任的人,是不可能被派来做账的。因此王末生虽然做的是外门账房,主管的都是对分属王家下面的佃户、工仆等的支领项目,但在王家外围的圈子中,仍旧是有一定的信任度的。

    来自的东南的皂衫中年人姓孔,在飞翎卫多方的查探下,他的身份也渐渐被确定。孔明,字多宝,启元八年以十三岁的年龄便考中了秀才,但随后数年的科考,都是空有才名却再无寸进。从此之后行为便有些乖戾张扬,屡有惊世骇俗之语,愤世嫉俗之言。中年以后与蒋布相识相交,一时以为莫逆。周围熟悉之人常略其名,而尊称其为小诸葛先生,其人也沾沾自喜常以自比。

    吴王张秀密谋叛乱之时,孔明与蒋布名为幕僚,实际上是被吴王倚为左膀右臂的。蒋布提出了利用郑慈初到汉南官场,对政局人事都不熟悉的情况下,掘开老龙口仙人渡造成水患,利用水患灾情挑动百姓跟着谋反的阴险策略。而孔明则提出了策反江南水师将领,以敌制敌之策。可以说,虽然相比之下,在官方先前的资料里,孔明似乎并不如第一幕僚蒋布那么出名,但实际上,这个人在吴王府中的地位,和对吴王反叛大业作出的贡献,却一点也不比蒋布少。

    与此同时,蒋布这个人爱慕虚荣,爱炫耀,常以吴王麾下第一军师自居,长久下来名声因此彰显得很。而孔明虽然也追名逐利,私下却常自惶恐,因此反而变得低调了许多。叛乱中期,由于他赶赴了江南水师大营策反将士,成功之后却没有随军继续逆江而上攻打襄阳。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这个人也很奇怪地没有返回江都向吴王报捷,而是就此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外。一直到江都城破,吴王张秀自杀,蒋布被斩,吴王世子家眷等人被俘,东南叛乱被平息,这位人称小诸葛孔明的叛军谋士,都一直再未出现。

    不曾想,如此一个人物,隐匿了这么久,却非但没有远遁他乡,隐于深山大泽躲避追查,反而在这时忽然出现在了京师,还找上了京师的地头蛇贾三,与尚书府的一个外围账房搭上了关系。

    孔明的身份一被探得明白,郝长风就坐不住了。别看孔明现在是朝廷钦犯,但他的地位却是非比寻常,这么大一个人物,身份又如此敏感,可不是郝长风一个飞翎卫小旗就能决定行止的人。郝长风可以查他,可以暗中盯着,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人虽然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决定权却早已经悄然上移了。随着郝长风的上报,身为飞翎卫四梁柱之一的千户左桐,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消息就传到了杜宁的耳中。

    杜宁接到报告之后,也是心头一惊。东南叛乱已经平息,正面战场上再没有一个敌人。但台面上的敌人没有了,台面下的敌人,天知道还有没有?吴王张秀和蒋布、郑三山、石虎、李显等主要的叛乱分子都已经先后伏法,可朝廷上包括都察院和飞翎卫在内的各个监察口的衙门,不是仍旧在暗中访查么,那些曾伙同叛乱、依附吴王、暗通消息的官吏,不是仍旧被藉口外放、流官、降职的么……

    如今这个小诸葛孔明,放着深山大泽不去,反而来到了天子脚下的京师,不老老实实地找地儿猫着,还要四处抛媚眼乱勾搭,显见着不是个老实客,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杜宁越想越有些后怕,天子脚下,繁华之地,三教九流人流混杂,真要出点什么事情,都是捂不住的窟窿。尤其是这个小诸葛孔明,素来愤世,又参与了吴王的反叛,现在来京师勾连走动,所作所为,肯定不是善行。若是万一起了心思,对皇上或者紧要关节的朝廷大员不利,那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一点,杜宁连忙吩咐下去,不但对孔明、王末生、贾三等人全天候地监视,对所有他们接触的人,也加派人手紧盯不放!与此同时,抽调京中的暗卫,对六部堂官、内阁学士等方面大员,也都加强了戒备。一半是保护,一半也含着监察的意思,例如兵部尚书王元,就在此列。

    而对于宫里头的布防,杜宁虽然没有权力直接调防,却可以通过自己的渠道,做一些适当的影响。在杜宁暗中的提点之下,当前可能负责换防值守宫门的羽林卫和金吾卫,值班的人手都悄然得到了加强,表面上虽然没有剑拔弩张如临大敌,暗中的准备却都做得充足到位了。

    看着四下里的安排都已经算是妥帖,杜宁的一颗心这才慢慢放下了。只要皇上和各部大臣没事,事情就有缓和的余地,眼下就动手抓人不是不可以,但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抓一个孔明,充其量也只是作为叛乱的余孽,砍了脑袋完事,对眼前的疑问却不能有根本性的解答。

    孔明为什么来京?目的是什么?是什么人在背后与他暗中联系?互通消息?王末生是不是代表的王元?还有什么人隐藏在水面下?

    杜宁思考了良久,想要把这些都弄明白,就只有放长线,让孔明这条泥鳅使劲儿地游,他游得越欢畅,钓上大鱼的可能性就越大。杜宁想得不无道理,可是他想得挺好,却没有料到,鱼是钓上来了,可是这条鱼不但大,还是不是一条,而是一群……一个弄不好,连他这个渔夫都得弄水里去!

    直接跟孔明见面的人,并不是明义。以孔明的身份,也不可能直接和明义有什么接触。孔明见到的人叫管平,表面上的身份是京师南郊一处庄院的东家。但经过飞翎卫的查访,那处庄院,实际上却是一个姓方的富商的私产,而这个姓方的富户,却是敬贵妃的远房支系的亲戚。如此一来,事情的朝向拐了一个大弯,却不但指向了敬贵妃,还连带上了方家这个朝廷中的高门,而与敬贵妃和方家联系密切的所有人,也都纳于飞翎卫的监视之下,笼罩在了怀疑范围之内……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杜宁就不能再掩着了。

    事情查到了这个地步,也就算到头了,继续往下查,也并不是不能查,但是,涉及到了宫里头的事情,涉及到了皇家,查还是不查,决定权不属于杜宁,而要看启元帝的意思了。在张姓诸王还在被圈禁,等待处置的今天,关于皇家人的事情,都属于敏感话题,任何一个处置不当,都能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动。杜宁可不想钓鱼不成,反被鱼吃。因此事情很快便形成了文字,怀中揣着密奏折本,杜宁进宫了。

    静心阁内,杜宁先是说了一些话垫底,随后从怀中把奏本摸了出来,摆在了启元帝的案台上。

    启元帝心中又惊又怒,但亲政多年养成的静气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他按捺住了心中的想法,从头到尾将那折本看了个详细,随后双手一合,将那折本压在了掌下,目光,缓缓地移到杜宁的脸上。

    “这些事情,有多久了?”

    杜宁一低头:“到昨天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在本章之内。”

    启元帝缓缓点了点头:“也就说,到目前为止,这个人还只是在外围活动,并没有查到他……与什么人真正见面……”

    “是。”

    “嗯,盯住这个人,不要让他有所警觉,继续放一放,朕想看看,在这个当口,他一条小虾到底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还有,不妨从那些参与叛乱的人中,挑选几个出来,涨涨风头火势;再列几个在平叛过程中立下功劳的人,要光鲜地提拔几个。这样来那么几下,说不定这么一刺激,事情会进展得快一些呢。”

    “是。”

    杜宁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皇上这样说,就是让他放手大干了。涉及到了皇上家的人,杜宁不敢查,可是现在有了启元帝的首肯,再继续查下去就是奉旨公干,出了什么事情有皇上兜着了……

    只是,在听到启元帝后来的两点建议时,杜宁却是心中一咯噔。杀几个叛乱的人倒不是什么问题,罪名在身,杀就杀了。可是这提拔……皇上摆明了是要刺激那些暗中觊觎着的人,光鲜地提拔,这就是要竖榜样,立标杆了。如此一来,一鸣惊人似乎是最好的办法。而在平叛过程中,立下不世奇功的人,自然是最好的人选。文臣在这个时候不如武将吸引眼球,而在武事之中,最令人振奋的,无疑是那场五十余人破淮王千人府兵的奇诡大胜。

    想到这里,杜宁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不会这么巧吧……应该不会,自己怕是想多了。可是若这个小子真的被人抬出来,那么自己恐怕也难免要受些牵连……

    杜宁思前想后,抬头看了看启元帝,对于自己该不该提前打这个预防针,着实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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