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位道士前来投奔,自称姓李名玄英,参拜过李密后,脸上立即露出惊诧神色,脱口一声惊叫:“近年民间多有杨朝李代的传言,蒲山公名满天下,一定会应验这句话。贫道过去听了,还老是半信半疑,将它当成一个笑话来对待呢,不想今日有幸拜识了尊颜,才识出了庐山真面貌!贫道自幼学习相术,虽然说不上精于此道,却也颇有心得,不知给人看过多少相,也算是八九不离十吧。蒲山公与众不同的尊贵容貌,还真是不同一般呢!以贫道的眼光来评价,蒲山公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是一代帝王的姿态,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示出一种非比寻常的尊贵!正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真命主哇!将来发兵灭隋,成就一代基业的人,真是非公莫属哇!”
李密端坐在堂上,听完道士的话,脸色猛然一变,右掌在公案上狠狠一拍,沉着嗓子大喝:“妖道胡言惑众,实在太可恶了!将来全歼隋军,生擒炀帝,荡平天下群雄,创建新的朝廷,还不全是翟大哥的事,与我李密有什么关系?这家伙肯定是隋军派来的奸细,他这么说,明明是想扰乱我们的军心,离间我李密与翟大哥的兄弟情谊!来人,火速将此人推出斩首示众,免得他再在这儿乱说一气!”
帐下武士应声而出,将李玄英双臂反剪,往外就推。
被武士捆缚后,李玄英还是面不改色,挣扎着回头大呼:“天意已经定了,我一个靠看相算命过日子的人,无非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就成了胡言乱语!蒲山公可不能冤枉好人,滥杀无辜哇!”
李密越发怒气腾腾,接连几声大叫:“越说越不像话了,真是可恶到了极点!还不快快给我砍下他的狗头报来!”
王伯当站立在一边,很有些不忍心,就拱手求情说:“真言也好,鬼话也行,他说他的,信与不信在我们哇!他的话说得荒谬,完全可以一笑置之,将他逐出大营就是嘛,大哥何必因为这区区小事而伤了人家一条命呢?”
“伯当兄说得很有道理哇,”邴元真接口说,“像这样的妖人,我们实在没必要与他一般见识,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去对待,饶恕他的死罪,免得被外人说三道四,指责我瓦岗军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呢!”
“既然二位贤弟代他求情,就暂时饶了他一条狗命吧!”李密还是余怒不息,气恨恨地回答,“不过,死罪可免,活罪还得让他受受,也算是多少给他点教训,免得他不知悔改,今后又来惹事生非!左右,将此人重打二十军棍,赶出城去!”
经过这番闹腾,表面看上去,瓦岗寨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事实上却发生了很大变化,李密是真命天子的谣言从此传遍了瓦岗军的各个兵营,全军上下无不交头接耳,信以为真。翟让的弟弟翟弘听说以后,心情格外愤怒,就私下对翟让说:“小弟以为,妖道一定是李密事先邀来的,故意装神弄鬼,乱嚼舌根,当众演下这场苦肉计,用意无非是混淆视听,扰乱我全军上下人心,颠覆我瓦岗法度!李密来这儿才多长时间?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无视大哥的存在,做下这种小人勾当,足以看出他心肠的狠毒,野心的膨大,令人不敢小看哇!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哥为人仁厚,对小人往往不加防范,今后还得倍加小心才好!”
“时至今日,这种话在全军上下,已经是无人不知,”翟让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即使是李密弄鬼,假话也变成真言啦,我们还能怎么样!”
近段时日,翟让耳闻目睹,李密凡事举重若轻,没一件不处理得井井有条,令人无话可说,指挥大军作战,更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谈笑之间,就能轻松地战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想想自己,哪来这种大智大勇!时间一久,翟让内心深处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每回与李密坐在一起,都会无形中生发出许多自卑感来,加上他一贯迷信天命,对文帝当年的怪梦深信不疑,这时候听人家重新提到这件事,就像有人专门唤醒他内心深处的记忆一般,心想既然天意如此,自己一类凡夫俗子也没法改变,为什么不干脆做个顺手人情,将高位大度地让给他呢?李密今后一旦做了皇帝,理所当然会饮水思源,将我当作恩人,保证我翟氏一族子孙代代富贵,有什么不好呢?想到这,翟让又叹了口气说:“回想当年,我翟让无非是官场上的小小角色罢了,能够有今天这光景,也算祖宗保佑,应该知足啦。以愚兄看来,李密这人还真有几刷子,不是我们比得上的!看他平时的表现,也不像是个奸诈小人!至于杨朝李代的说法,民间老早就有了这种传闻,绝对不李密临时捏造出来的!假如天意是这样,我们也强求不来,将我的位置让给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今后打下了江山,夺取了天下,理该知恩图报,我兄弟好歹还不失为开国元勋嘛!”
“大哥居然真想无缘无故将高位拱手恭送给外人,这种大度,还真是古今仅有哇!”翟弘耐着性子将哥哥的话听完,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圆睁怪眼,恨恨地嘲讽说,“可惜人心未必都跟大哥所说的那样,小弟担心今后小人得志,难免恩将仇报哇!”
“我诚心诚意将高位让给他,谅李密也绝不是那种负义小人!”翟让还是心平气和地说,“人固然有自知之明,平心而论,即使有皇帝高位,我们恐怕也不是那块料呢!”
“这种没有骨气的话,居然会从一个男人的口里说出来,” 翟弘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我们翟姓人怎么就会生于你这么个软蛋?真是气死我了!”
“罢,罢,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就这么定了!”翟让说完,不容翟弘再说下去,转身大步走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