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批完一些要紧的折子,跟几个大人交代了一些事务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一阵恍惚,忙匆匆赶到养心殿。
父皇正和人议事,听到通报后,就宣我进去了。
我请安问好,在一旁落座,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父皇没有受伤,有人为他挡了那致命的一箭。
刺客还在抓捕中,那些刺客好像很厉害,重伤了不少侍卫,轻伤的也不在少数,可他们自己除了几具死尸,没有半点痕迹留下。六扇门、锦衣卫那些人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但父皇这时关注的不再是刺客的问题,而是几个护驾有功的侍卫的赏赐,特别是在这次事件中,唯一死去的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姓杭,名字是什么我已经忘了,原先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卫,没有什么过失,也没立过什么功,家世清白,几代都是最低阶的侍卫,很平常的人家。如果不是这一次冒死救驾,谁也不会注意他。他就像一朵烟花,暂放了那片刻的光彩,就熄灭了。但那片刻的华彩,却留在了一些人的心里。
父皇细细地问起了他,什么出身,平日为人如何,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等。于是,本来如空气一般的人,马上便被关注了。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人去了杭侍卫的家,帮忙处理了后事,然后再来向父皇回禀。他的家世也被细细地翻了出来。杭侍卫父母早逝,妻子也已过世,“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只有一双小儿女,平日里都只是雇了个老嬷嬷照看。
父皇宣见了那两个孩子,那小女儿只两三岁,还什么都不懂,儿子略大些,也只有八九岁,大约也被教导了一番,行礼如仪,父皇问他话,他也应答有度,看来是个教养很好的孩子,也极老成。据说在丧礼上,他牵着才会蹒跚举步的妹妹,应答宾客,虽然极伤心,却倔强地不流一泪。
如今杭侍卫既已不在,这两个孩子就无人可依了,别说杭侍卫无亲无故,就算有至亲好友,也只能照顾一时,可这两个孩子要能独立,可要十几年的功夫。
父皇叹息了,问如何来安置这两孩子。那些大人们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是进言设法找个实诚的人来照顾他们,以后看其资质,加以培养罢。
父皇问我的意见,我也没什么高明的,正想说,却听那太监梁无为一脸怪异地进来通禀:“启禀皇上,十殿下求见。”
十弟居然会叫人通报,这真是件稀罕事了。父皇交代了那几个大臣几句,就命叫进。
我听到门外十弟很有礼地向那些退出殿去的大臣们问好,大人们还礼。大约大人们都走远了,便见十弟飞一般地跑进来:“皇上阿爹!”
“你不是躲在后面听吗,怎么又知道叫人通报了啊?”父皇奇怪的问。
“原来父皇知道我藏在后面啊。”十弟不好意思地笑了,“儿臣听到父皇遇刺,很当心呢,还好父皇没事。父皇,儿臣很喜欢这个小孩子呢,儿臣来照顾他,好不好?”
父皇忍俊不禁:“你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还要照顾别人,你让太子听听,好不好笑。”
“太子阿哥才不会笑我呢。”十弟依偎在父皇怀里,看着我笑。
我想了想:“父皇,依儿臣之间,十弟如今也入博文斋了,伺候的人也多了,左氏大约也不必操那么多心了,把这小丫头交给左氏吧,她一向心细,定会好好照料的。至于这男孩,不如顶了他父亲的位子,给十弟当侍卫吧。”
我的意思父皇也明白,杭侍卫俸禄不多,死后家无余财,除了父皇现在赏赐的一些东西,只有一个小院落。让他儿子顶他的位子,自不图他保驾,只是给份禄米,也免得无人教养,误入歧途,伤天之德。
十弟这时已经有几个随身伺候的小侍卫了,都只十几岁,略会些武艺,真正出事自然指望不上,此时不过是作为日后的亲随在培养,因此,多一个也没什么,这孩子虽小些,说不定还大可塑造。
父皇默默地点点头。
十弟欢喜:“好啊,他跟着我,以后定能出息呢。嗳,你叫什么名啊?可愿意给我做个侍卫?”
那男孩子面无表情地回答:“小子名叫杭书彦。承蒙殿下厚爱,感激不尽。”
十弟一愣,笑了:“他真好玩,说话和大人一样呢。”
我心里一笑,十弟自己也不过十二岁,有时说话孩子气的很,只要比他小些的,他必要称人家是小孩子,自以为自己已是大人了。有时又很老到,特别是应答那些师傅和大人们的问话时,常引经据典,说得那些大人连连点头叹服。
十弟把两小孩子都带走了,回去,就把人丢给了照顾,自己又玩去了。
刺客的事件很久以后才马马虎虎有了个结果,十弟除了那一日极担忧地跑到养心殿打听消息后,就没有再问过这件事。在他心里,父皇没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问题,他从来不会去多想多管。他的注意力,早就被这新来的小侍卫给吸引了。
那小侍卫与十弟身边的人不久就熟了,随着他们一起学文习武,安安分分,勤勤勉勉,十弟有时会向我抱怨,说他年纪最小,却最不活泼,无趣。可是,在他排所谓的十皇子四大护卫“风雨雷电”时,却还是把他给排进去了,并硬要他改名“成风”,说是希望他像风一样飘逸些,别老那么拘束。说他原来的名字不好,“书彦”、“书彦”,听着就像酸秀才,老古板的名字。
日子便那么悄悄地过去了。十弟渐渐地长大了,快到了送他去军营历练的年纪了。这些年,十弟越发胆大,竟常以去诸王府拜望为名,溜到市井去玩,父皇虽感到以往太过纵容,以致如今十弟经常与他顶撞,越来越任性,但却往往不舍得重罚,不过生几日气,便过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