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个梦,我已经不清楚了。
十弟那时只是赌气避开嬷嬷们乱跑,不知道自己竟跑到御膳房附近去了。那里停着送泉水的车,车夫那时正与几个交好的太监说话,完全没注意十弟爬进了倒完水的桶里。
马车辘辘地驶出了小小地偏门,守门地侍卫见是熟人,毫不阻挠,便放行了,十弟便被带出另一个天地。
将近两个时辰后,十弟迷迷糊糊地从车中爬出来,迷迷糊糊照着来时的方向走,左拐右拐,出门穿巷,暮色朦胧下,十弟越走越觉不对劲,这不是他以前走过的路了。
于是他站在原地大喊:“来人那……”
叫了好久,终于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过来了,围着他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是啊,他爹娘怎么不留心啊,这么点大小孩,被人贩子拐了都不知道。”
“别是不要他了吧?”
“这么漂亮的小孩,谁会不要他呢?”
“难说……”
十弟左看右看,这些人的衣服好奇怪……这些人也好奇怪……
“你们可以把我带到毓华殿吗?”
“什么店?”
“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你爹娘是谁啊?”
“嗳,你们慢慢问,别吓坏了小孩子。”一个大婶弯下腰,轻声细语地问:“小哥儿,你家在哪啊?”
“家?天下皆是我家。”十弟毫不迟疑地回答,还记着白日里偶然听到的一句“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
“这小孩子不知从那听来胡话呢。”大伙儿笑了。
十弟有些不高兴了。
大婶又问他:“我是说,你住哪啊?”
“毓华殿。”十弟有些不耐烦了,以前谁也没这样围着他问话。
“什么店?”
“裕华店,你们谁听说过啊?”
“好像有点耳熟,是不是那边街底卖蜜饯的那家啊?”
“那是裕丰店。”
十弟被他们的七嘴八舌弄得有点恼火了,可是自小的教养不容许他乱发脾气。于是他只是抿着唇,不吭声。
大婶无奈,接着问:“你是谁家的小孩?”
“皇家的。”
“黄家?”
“姓黄的多了去了。”
“那你爹叫什么名啊?做什么的?”
“爹是什么啊?”十弟很好奇地问。
“连爹都不知道?!”
“怪不得说不清爽,原来是个傻子。”
“看起来一脸的聪明像啊。”
“看来就是因为傻,才被爹娘给丢了吧。”
“唉,怪可怜见的……”
十弟听不太明白,他们说什么?说我可怜?娘娘不要我了?说我傻?
我才不傻呢,母妃才不会不要我呢。
可是,想到母妃那时的脸,信心动摇了。
天也黑下来了,人也渐渐走光了,就剩下他一个了。
十弟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父皇,母妃,哥哥,你们真的不要小十儿了吗?母后,杰儿在这里呢……你叫人来找我回去啊……母妃,孩儿以后都乖啦,不欺负昭旭,不爬树,不捉蛐蛐了……也不乱跑了……您别不要我啊……呜……”
也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有人过来,蹲下来问他:“小哥儿,你怎么啦?”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没人来找我,他们都不要我了……”十弟抽噎着。
“怎么会呢,说不定都急着找你呢。这样吧,天也晚了,你呀,就到我家先歇一晚上,明天我进城来的时候再给你打听打听。”
十弟已是累极,就由着他把他抱到旁边的车上。
一路上十弟不断地问他:“这也是车吗?怎么没有车顶?”
“这是运菜的车,当然不需要车顶。”
“哦……”
“你的马,跟我的很不一样。”
“呵呵,当然不一样了,那是驴。我们家还买不起马。”
“哦……”
马车辘辘地出了城门,这时宫里还没人想到十弟会在外面,都只在各宫翻了天地找。各个假山,树上,草丛。整夜里,整个皇宫没人睡觉。
驴车驶进乡野,驶进一家小小的院落,十弟好奇地望着这一切,不断地问着奇怪地问题,那个朴实的汉子也都一一回答。
刚踏进门,汉子便叫嚷:“孩子他娘,我回来了,还有个客人呢。”
“阿爹,你回来啦――”
几个比十弟大不了多少的孩子从屋里从出来,七嘴八舌地问:“阿爹,你怎么这么晚回来?”“阿爹,你有没有带好吃的?”“阿爹,他是谁啊?”“阿爹……”
“好了,好了,都先坐下――哟,好俊的哥儿,这是谁家的娃儿?怎么回事?”
“原来这就是爹啊……”十弟在过了一会后慢慢明白,原来爹就是父皇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他们管父皇叫“阿爹”呢。
那家和善的人,很快就接受了十弟,各个很热情的把好菜都往他碗里放,那些菜色,都不是十弟曾经吃到过的,又饿了,竟吃得很香。
晚上,就和几个孩子挤在一起,虽然不是很舒服,但与他们叽叽咕咕说说话,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这家的阿爹就赶着驴车买菜去了,让几个小子陪着十弟玩。农家的孩子自然是好动好玩的,十弟的调皮和他们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那一整天,十弟就跟着他们满山野的瞎跑,玩得忘了想回去的事。
晚上,阿爹回来了,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十弟一日的笑脸顿时就阴了。
这家的阿娘忙安慰他:“你爹娘也一定急着找你呢,只是没和你大叔碰到。”
“是啊,是啊,我明天再去打听打听。”
晚上,夫妇两个讨论了一下,觉得这个小孩子跟定是很富贵的人家的孩子,也许是被哪个坏心肠的恶奴才偷偷丢了:“大户人家是非多,还是我们好,简简单单的。只要老天爷不和我们作对,日子就舒坦得赛过神仙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