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吗?早就不一样了。”阿依达的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你想让我帮你们劝夜天是吗?”
“是。”反正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卓连索性直接说道,“我们和饧酃国即将开战,军中正是急需用人之际。现在夜摩军中比较缺将领,所以我们希望夜天能尽快回来。不过他现在一心只想着陪你,根本不管其他的事情。我觉得他不应该这样自毁前途。”
“他继续从事军职就有前途吗?”阿依达低头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
“他是夜摩家的唯一继承人,不管他和元帅之间有多少分歧,他最后注定是要接管夜摩军的。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你也是行伍出身,你认为那些士兵会接受一个不掌兵权的首领吗?再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企图打击夜摩家族的那些人有机可乘。若是夜摩家族真的因此被打压下去,到时候失去实权的夜摩家族和夜天,别说保护你,就是他们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你是聪明人,个中的利害关系不用我详述了吧?”
阿依达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卓连说的这些,她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放在以前,她也许会听卓连的话,去帮助他们劝说夜天。可是,沐川和柔晶说的话,带给她的震动太大,她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产生了怀疑。现在的她,除了沐川和夜天,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卓连看着阿依达,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正想进一步劝说,却见自己的副将匆匆走进客厅。他心知有事发生,问道:“怎么了?”
“将军,元帅请您即刻回军部。”
“什么事?”卓连一边起身一边问。
副将看了阿依达一眼,迟疑地说道:“迦逻部派人来了。”
卓连对阿依达说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
阿依达抬头朝两人微笑道:“慢走。”
阿依达等两人走后,便起身朝卧房走去,但是没走几步,就觉得脚下一阵发虚,幸好她及时扶住了丽嘉的手,才不致于跌倒。丽嘉担心地问道:“小姐,没事吧?要不要叫陵尔特医官来?”
阿依达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她靠着丽嘉休息了片刻,才虚弱地说:“不必了,应该是没吃药的缘故。我回去躺一下,你把我的药拿过来就行。”
丽嘉扶着阿依达到卧房躺下。当她端着药回到卧房时,却见阿依达满头大汗,双眼迷离,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丽嘉大惊,她放下药,连叫了几声,但阿依达一点反应都没有。丽嘉用手摸了一下阿依达的额头,直觉得触手冰凉。“天哪!这可怎么办?”丽嘉惊叫出声,“来人呐!快叫人去请陵尔特医官。快点!”
……
夜天十分不爽地回到阿依达家,还没到阿依达的卧房就感觉到气氛的怪异。他快步冲进房,只见丽嘉跪在阿依达的床边,一边抹泪,一边叫着阿依达。
“怎么了?”夜天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了一两个钟,阿依达就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小姐不知怎么的就昏迷不醒了。……”丽嘉又惊又怕,哭着说道。
“怎么不去请陵叔叔?”夜天伸手摸了摸阿依达的脸,脸色巨变。
“去请了。……可是他们说,陵尔特医官不在家……”丽嘉闪到一旁,把床边的位置腾给夜天。
夜天束手无策地看着阿依达,心急如焚,他头也不回地问道:“药呢?”
“喂了,但是……但是……”丽嘉的声音因哭泣和害怕抖个不停。
“还有药吗?”夜天厉声问道。
“有。”丽嘉赶紧端过一碗药,“刚刚煲好的。”
夜天试了试药的温度,用银勺舀起一勺药汤,单手捏开阿依达的下颌,慢慢的将药汤倒入。但是药汤马上就从嘴角溢了出来,沾湿了华丽的丝缎香枕。夜天见状,慌忙用衣袖擦去阿依达嘴角边残留的药渍。停了片刻,夜天又不死心地试了几次,但每次都是徒劳无功。到了最后,夜天呆呆地看着昏迷中的阿依达,心头一片空茫。丽嘉在一边又惊又怕,
就在这彷徨无计,近乎绝望的时候,陵尔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夜天只说了一句“陵叔叔”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下面的话都被泪水哽在了心里。陵尔特知道情况危急,也顾不上安慰夜天,只点点头就开始了诊治。
过了差不多一个钟的时间,陵尔特才诊治完毕。他拔出阿依达穴位上的银针,又观察了一下阿依达情形,思量了很久才写下了药方。夜天接过药方,吩咐丽嘉赶快去抓药。
“陵叔叔,阿依达她怎么样了?”夜天引着陵尔特到客厅用茶休息,一出阿依达的卧房门口便急切的问道。
陵尔特犹豫了一下,说道:“情形很不乐观。”
虽然已有准备,但在听到陵尔特亲口说出这句话时,夜天的心还是像猛然间遭到了重击般的疼痛起来,他艰难地问道:“怎么……不容乐观?”
“毒性蔓延太快。我以前用来阻止毒性蔓延的药本就有一些副作用,所以我一直力求能控制用量。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加大药量在所难免,而且加量的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料。就算阿依达的体质好,像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受不住的。”
夜天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连陵尔特都这么说了,看来阿依达真是没救了。夜天心情沉重地坐在客厅里,凝视着花纹繁复的地砖,只觉得那些弯曲缠绕的线条像一张魔网,把自己和阿依达无情地包裹起来,紧紧地勒着他们,挣脱不开,也无法喘气。
陵尔特同情地看着夜天,说道:“夜天,现在除了阿依达的病情,还有一件事你也必须要小心对待。”
“什么?”夜天仍旧望着地面,低声问道。
“你知道刚才我在哪里吗?”陵尔特看夜天并没什么反应,便自顾自地说道,“我在王宫中为公主殿下调制汤剂。”
“怎么?她也快死了吗?”夜天冷笑道。
“夜天,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是故意让我去的。公主殿下的保健医官从来就不是我。可是他们把我叫去,问这问那的磨蹭了好久。而且,我走的时候听说,女王有意让我接任公主殿下的保健医官。”
“什么?”夜天惊惧地抬起头,失声叫道。
“夜天,你和你父亲要么快点和好,早点回到军部去报到;要么就想办法带着阿依达远走高飞,当然,最好是能带上我一起。否则,你只能眼看着阿依达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陵尔特严肃的说道。
夜天的眼神不断变幻,先是愤恨,继而是沮丧,他泄气地说:“就算远走高飞又有什么用?你说过,阿依达没救了。”
陵尔特说:“就算是我找不到解药,但是我能让阿依达多活一段时间,也能让她活得舒服一些。”
夜天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希望,但是阿依达虚弱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不要那样活下去。”
夜天和陵尔特回头,看见阿依达在丽嘉的搀扶下站在客厅的窗外,目光坚定,神色从容。
“阿依达,你怎么起来了?”夜天跑到阿依达身边,扶着她走进客厅。
“夜天,我不想这样软弱地苟延残喘。”阿依达抓住夜天的手,热切地说道,“我想清楚了,我不要像个没用的人一样,躺在床上等死。我再也不要,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地昏迷过去。”
夜天看着情绪激动的阿依达,心中百味杂陈。
“我宁可,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绚烂地战死沙场。”阿依达紧紧地握住夜天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那天之后,阿依达不再成天对着镜子关心自己脸上的斑痕,她又重新拾起了剑。夜天曾经和她谈过很多次,但是阿依达心意已决,根本听不进夜天的话。不得已,夜天说出了那句令阿依达终生难忘的誓言。
“阿依达,你真的决定,重回战场吗?”夜天望着手持长剑的阿依达,问道。
“是!”阿依达放下手中的剑,疲惫地揉着酸痛的手臂。
夜天伸过手,一边替她悉心地按摩手臂和肩膀,一边说道:“那好!我陪你。”
阿依达打趣地问道:“难道我回迦逻部,你也陪我?”
夜天笑道:“不管你是回迦逻,还是到军部,我都陪着你。如果你要回迦逻部,我就和你一起回去。”
阿依达心中感动,眼眶渐红,她深情地凝视着夜天,柔声道:“夜天,你……不必如此。”
夜天温柔的笑了,说道:“如果我再一次让你从我的身边走掉,我肯定不会原谅自己。”他停了一会儿,伤感的说道:“尤其是,这一别,就是生死相隔。”
阿依达的眼泪应声而落,她用手背擦干泪水,笑道:“你真是的,不把我说哭就不罢休是不是?”
“阿依达,我曾经发过誓,你死我死,你活我活。所以,请你成全我的奢望。”夜天郑重的要求道。
初秋的阳光透过庭院中的叶缝洒落在二人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阿依达看着夜天,久久不能言语。
两人心情各异的吃完晚饭,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夜天见阿依达似乎很疲惫,便送她回房休息。阿依达微笑着送走夜天,掩上房门,却没有丝毫睡意。她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心中似乎有个想法在跃动,但是怎么也抓不住。她无奈地躺到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于是她索性披衣下床,走到桌边坐下,单手支颐的望着窗外。
幽深的夜色被明灭的烛光挡在窗外,阿依达用手拢住烛火。手心的纹路在火光的映照下分外清晰,阿依达怔怔地看着手掌中的生命线,心中反复想着夜天的那句话“你死我死,你活我活”。突然,手心传来被烧灼的疼痛,阿依达轻声叫了一声,赶紧将手从烛火旁移开。看着掌心被灼红的痕迹,阿依达的心中已有了决定:她不要让夜天为了自己而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主意一定,阿依达摊开绘着花枝底纹的信笺,用笔轻敲着桌面,但想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下笔。想到后来,她干脆扔下笔,自去收拾东西。当阿依达整理好背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句歌词猛地撞进心里,于是她快步走到桌前,在纸上匆匆写下了一句话。然后,她决然地放下笔,转头走出了房间。在曙光微露的时分,阿依达悄然走出了家门……
天亮之后,夜天来到阿依达门外,却发现房门敞开着。他疑惑地叫道:“阿依达?”
当他走进房间,却看到床上整洁得不像有人睡过。转身准备离去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桌上的一张信笺。信笺上似乎有字。夜天的心跳突然加速,他快步走到书桌前,低头一看,只见绘着花枝底纹的信笺上只有寥寥的七个字——最爱不过这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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