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迦逻部征兵处前面的广场上聚集了一大圈的人,他们都在看征兵前的比试。负责征兵选拔的是“烈火营”的中队长栗弦,他派了一个擅长技击之术的士兵作考官。任何人,只要能和那个叫做阿汤的士兵交手五个回合不输就可以应征入伍。
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栗弦刚要宣布今天的征兵结束,一个小男孩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想当兵吗?”栗弦打趣地问那个男孩,却在心中赞道:好灵秀的孩子。
“是。”小男孩居然回答得异常坚决。
“你有多大啊?十二还是十一?当兵可是很可怕的哦!”栗弦好奇的问他,见他那么可爱又忍不住逗逗他。
“年龄并不重要。”小男孩出人意料的回答道。
“那你说什么才重要呢?”栗弦有些好笑,但同时也对这个小男孩产生了些兴趣。
“顽强的斗志和高超的技艺。”小男孩想都不想,斩钉截铁的回答。
栗弦这时才认真起来,这种话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也未必能马上答出来。栗弦敛起笑容,正色问:“那你认为你具备这两个条件吗?”
小男孩骄傲地笑了,稚气未脱的脸上立刻现出一派天真,他用手指了指阿汤,说:“我比他强。”
已经陆陆续续准备散去的人们哄然大笑,都觉得这个小男孩很有意思。栗弦看到小男孩的脸有点泛红,便问道:“小孩子不可以讲大话。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和他比试比试吗?”
“敢!”小男孩响亮地回答。
“好!给他一把剑。”栗弦十分欣赏这个孩子的勇气,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而且他在心中暗想,要是等会这个孩子输了,自己也得好好鼓励鼓励,说不定以后是个可造之才。
“小家伙,这个可不是闹着玩的,快回家去吧。”有好心人怕刀剑无眼伤了小男孩,便开口提醒道。小男孩只是朝他们腼腆的笑笑,但并未临阵退缩。他接过侍卫扔给他的剑,对着满脸不以为然的阿汤说:“请。”
阿汤根本没把这个小男孩放在眼里,懒洋洋的刺出一剑,不想却刺了个空。他定神一看,小男孩早就侧身避过,正还劈过来。阿汤还来不及收剑,小男孩的剑就狠狠地劈在他的剑身上,阿汤执剑的手被震得又酸又痛。于是,阿汤不敢大意,开始认真应战。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小男孩的对手。五招不到,他就被小男孩用剑制住了咽喉。
围观的人们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好!”“太棒了!”“这小家伙真不简单!”原来还在为小男孩担心的人终于放下了心,跟着众人一起喝起彩来。
栗弦更是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男孩这么厉害。刚才征召的二十几个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打败阿汤。但这个小男孩竟然只用了三招就制服了阿汤,而且赢得如此轻松。
这时,人群里有人叫道:“队长,这个孩子你们要不要啊?”
栗弦这才回过神来,却迟迟没有答话。虽然栗弦也觉得这个小男孩很厉害,但他的年纪实在太小,正在踌躇却看见沐川正向这边走来。
“你去请队长过来。”栗弦指着沐川向身边的士兵吩咐道。沐川是出来找阿依达的。今天下午,这个小丫头说要出去玩一下。可是当沐川买回米糕准备叫她回家吃时,却哪里都找不到她了。沐川的阿妈生怕阿依达在外面被人欺负,就催着沐川出来找。
沐川正焦急地四处张望着,突然一个烈火营的士兵走到他的面前说:“大队长,栗弦中队长请您过去。”
“有什么事吗?”沐川心不在焉的问道,不停地四处张望。
“刚才有个小孩子来应征入伍,剑术厉害得不得了,三招就打败了阿汤。”
沐川有些不信,阿汤的剑术和技击之术在军中算是中等偏上了,怎么可能三招就被击败,还是被一个小孩子。忽然,他心中一动,问道:“是小女孩吗?”
“不是,是个小男孩,大概十二岁吧!”
沐川心中迷惑起来,迟疑了片刻还是说:“走,去看看。”
沐川随着士兵来到广场,拨开拥挤的人群,他就看到了栗弦和那个小男孩。但等他看清楚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阿依达穿着沐川小时候的衣服,戴着一顶迦逻部的男孩子常戴的那种八角帽,正和栗弦说着话。
栗弦这时看到了沐川,便朝他招招手,说道:“你快来。这个孩子的剑术很厉害,你说我们收还是不收?”
阿依达这时也转过头来,但她一看见是沐川来了,拔腿就要溜走。
“阿依达,站住!”沐川断喝一声。“什么?阿依达,你要参军去打仗?”沐川的阿妈大吃一惊。
阿依达低着头,一声不吭。
“为什么呀?打仗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再说,那也不是女孩子应该做的呀!”阿妈实在不明白,阿依达为什么想到要去参军。
可阿依达还是一言不发,似乎打定了主意沉默到底。
“阿依达,你能说说你的理由吗?如果你的理由充分,我就答应你。”一直旁观的沐川忽然开口。
“沐川!你也疯了吗?”阿妈气急败坏地嚷道。
阿依达终于抬起头,看着沐川,似乎在确定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说话算数。你知道的,我是烈火营的大队长。”沐川不理会阿妈的激烈反应,他总觉得阿依达一定有什么理由。
阿依达想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看不起?谁看不起你了?”沐川问道。
阿依达半垂着头,委屈地说:“很多人。他们都骂我,说我是没有用的贵族小姐,还说我是奸细。没有人愿意和我玩,他们看到我就骂我。”
沐川和阿妈默然,原来是这样。
迦逻部原是个独立的部落,领地上埋藏着丰富的能量石矿藏。而能量石正是萨伊战车的必备能源,所以萨伊国用武力征服了迦逻部。被吞并的迦逻部不甘心受人奴役,便屡屡反叛,但最后却都因为敌不过萨伊国的战车而惨淡收场。去年,趁着萨伊国内乱的机会,迦逻部再次举起了独立大旗。虽然萨伊国曾派军队镇压,但因为王廷的政局动荡,镇压并不有力。所以,现在的迦逻部已经是实际上的独立邦国了。
虽然现在的迦逻部和萨伊国已经处于冷战状态,不再兵戎相见。但在长期的反抗斗争中,迦逻部里有不少人都被萨伊国的军队杀害。因此,很多迦逻人都很痛恨萨伊国的人,尤其是那些手握军政大权的贵族门阀。沐川的父亲就是在与萨伊国的作战中被流矢射死的。
虽然沐川和阿妈并没有因此而仇视阿依达,但其他的人却将经年积累的仇恨发泄在年幼的阿依达身上。阿依达刚流落到迦逻部时,她的样貌和口音泄漏了她的身份,所以在阿妈带她回家之前,她一直过着被人歧视、驱赶甚至是虐待的生活。尽管阿依达的剑术超群,但要是长期没饭吃的话再厉害的剑术也没用。而且阿依达毕竟是个小孩子,完全没有求生的技能。因此,当阿妈发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来到沐川家后,虽然阿依达的温饱不成问题,但异族的她没有朋友,也没有玩伴。而且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不断地遭受到人们的白眼和冷遇。一些小孩子甚至常常守在沐川家的门前,阿依达一出来,他们就朝她扔东西。这些际遇,对于从小就生活优裕,在呵护和疼爱中长大的阿依达来说简直就是无法忍受的。
沐川怜悯地看着满脸委屈的阿依达,心中开始理解她要加入军队的原因。
阿依达拉着阿妈的手,哭着恳求道:“阿妈,让我去吧!我不想这样活着,……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我受不了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我要用自己的本事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是奸细,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贵族崽子。”
阿妈看着珠泪涟涟的阿依达,心疼的说道:“傻孩子,打仗会死人的。我不想你去送死啊!”话音未落,阿妈也流下泪来,一把将阿依达搂在怀中痛哭起来。
阿依达依偎在阿妈的怀中,泣不成声。
沐川长叹了一声,扭头走出了屋子,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也会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可是,即使站在院子里,他也能听见阿依达那让人心酸的哭泣。不知过了多久,沐川发觉自己的脸上也是一片冰凉,伸手一摸,竟是满脸的泪水……
最后,阿依达的固执终于换来了阿妈的妥协。阿妈勉强答应了阿依达参军的请求,但条件是阿依达必须跟着沐川。
就这样,阿依达成了迦逻军中的一名战士。她的剑法固然令人称奇,但更让众人惊异的是她在战场上的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几场战役下来,迦逻军中几乎无人不知烈火营中有一个不怕死的小战士,不仅技击术高超,而且打起仗来勇猛无人能比。军队是一个看重能力的地方,所以在军营里没人歧视阿依达。随着时间的推移,声名鹊起的阿依达不仅军阶和职位逐步上升,而且还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赏,她在迦逻军中被人称作“不死的苏诺”。
沐川对阿依达一直都很照顾,但也只限于平时生活中的些微关照而已。因为一旦上了战场,除了保住自己的命和杀死敌人之外,他们这些和死神赛跑的人就很难可以顾及到其他的事情了。尽管如此,沐川仍然尽可能地不让阿依达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于是,就有了二人并肩作战的次次经历。
沐川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两人从死人堆里相互扶持着爬出来;他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两人背靠着背抵抗着成百上千的饧酃国精兵……他和阿依达之间的联系在血火交织的战场上经过不断的锤炼,最终升华成一种无人可摧的感情。在临阵杀敌时两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在行军布阵时也越来越能心意相通,甚或到了一片混乱的战阵中,他们也能凭借着过人感应而相互协作,杀出重围。
真的很难说清,到底谁对谁的帮助更大一些。起初,沐川教给阿依达迎敌的技巧和战场上的谋略,而阿依达则帮他进行系统的剑术修习。但随着阿依达的成长和战火的历练,她也能帮沐川出谋划策了,甚至还能屡出奇兵。阿依达十六岁时,已经是烈火营中地位仅次于沐川的少将了。尽管阿依达得到了沐川的百般照顾,但在生死悬于一线的战场上,却仍有许多未曾预料的危险。在阿依达逐渐成长为迦逻将领的那几年里,饧酃国的势力日益强大,对迦逻的征战也日加频繁。
有一次,沐川的烈火营奉命诱敌。
作诱敌之兵是最危险的,几乎每次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那次,他们将饧酃国的三万军队引入了一片荒漠,但战至最后整个烈火营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当他们被围困在一个废弃的堡垒时,阿依达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个晚上,天上没有一片云彩,点点繁星没心没肺的笑得很是灿烂。阿依达半躺在一截断墙边,仰头凝视着晴朗的星空,赞叹地轻声道:“多美的星空啊!不知明天还能不能看得到。”
一旁的沐川闻言也抬起了头,只见无数颗如同宝石般璀璨的星星撒落在深蓝色的夜空中,美得让人心疼。他不禁也叹道:“是啊!真美!”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欣赏着美丽的夜空,完全忘了随时都会来临的恶战。
“沐川,你说我们还能看到明天的星星吗?”阿依达忽然打破沉默问道。
“能。我不会让你死的。”沐川继续沉浸在迷人的星空中,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知道。不过,我倒并不怎么怕死。只是,想到以后要是看不见这么美的星星,觉得很可惜。”阿依达的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轻声说。
沐川忽然想起了什么,坐起身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阿依达依然沉醉地望着天上的星星。
“你在战场上那么拼命是为什么?只是为了得到大家的承认吗?”
阿依达收回目关,转向沐川,清澈的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好久才说道:“也许是吧。……我不知道。也许,还为了弥补我父亲的遗憾吧。他离开我之前曾经说过,他的一生中只有两个遗憾。一个是没能看到我长大作新娘,另一个就是他没能死在战场上。他常说,对于一个武士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战场上和敌人力战而亡。”
“真是因为这个?可你为什么能那么漠视死亡呢?”
“不知道。也许,对我来说,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亲眼目睹了最悲惨的生离死别,也亲身经历了很多的死亡。”沐川停下来,看了沉默的夜天一眼。每次见到这个异族的年轻人,他就会在他的身上发现一些和阿依达相似的地方,譬如说现在一言不发的样子。
“沐川将军!”远远地,有人叫着沐川。
“什么事?”沐川站起来,朝着那人大声喊道。
“苏诺将军醒了。”那人大声地答道。
“好的。谢谢!”沐川谢过那人,便问夜天:“和我一起去看她吗?”
“不了。我,以后再去看她。我想在这儿再坐一下。”夜天强压住心头想要见到阿依达的冲动,涩涩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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