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班一大票人举办了一个毕业旅行,轰轰烈烈地去九寨沟扫荡了一把,并且在镜头前定格了很多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装的笑脸。
这年头,真真假假,除了自己,没人看得懂。
所以,学校组织每个班级拍毕业照的时候,我没有笑。在这个校园所渡过的四年生活,不是一个笑容能诠释得了的。
等照片洗出来,意外地发现,全部的人都在笑,除了我。
这里的笑容传染不了我,我希望日子过得快一点,离开这里,忘记一切,顺着手中的线,跟着风筝,寻找我的幸福。
老大非拉我大老远跑到学校食堂吃饭,说是要在毕业之前再加强一下对学校食堂的印象。这让我狂晕,人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还巴巴的主动跑去被蛇咬,我一边骂她被学校食堂的大厨毒傻了,一边跟她一起去荼毒自己的胃。
路过男生宿舍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响声突然在身旁不足一米处发出,“啪”!旱天打雷了吗?我们不就是活得无聊了点可怜了点浪费生命了点,有必要那么麻烦扔个雷劈死我们吗?
我和老大哇哇叫着跑开,然后就听到楼上某个房间里传来惊世骇俗的哈哈声,这帮养不活自己的人,脾气倒不小!
仔细看才发现,在刚才的发声处,绿化丛的后面,躺满了暖壶、脸盆、饭盒等等的……尸体!
老大说:浪费是一种不可原谅的罪,鄙视这些暴行以及实施暴行的人!
我举双手赞成,要不是做人追求脚踏实地而且暂时离不开地面,真想把双脚也举起来。
毁灭的欲望太强烈,也是一种病,所以后来我忍了很多次,最终没有让暖瓶自由落体,一块钱卖给了收废品的。
路过水房门口时,看到很多同届的同学用各种廉价塑料袋拎了大包小包的书去卖给收废品的,让我们晕死的是,那个收废品的竟然用称钩钩着塑料袋,按斤收购!
肉疼!结结实实的肉疼!
肉疼了几天之后,老大决定把她所有的书全部邮寄回家。吭哧吭哧地帮她拎到邮局,热得汗流夹背,手指头勒的沟深得像马利亚纳大海沟。
啃着冰淇淋想象企鹅和北极熊冰爽的美妙生活时,我对老大斩钉截铁地说:既然决定要告别了,我决定彻底一点――我的书,全部处理成废品!
老大瞪大眼睛,或许她觉得平日里看来,我还算是个爱书的人吧。她说:我真想找头猪亲你!
我说:毕业后你也别工作了,在学校附近开个养猪场吧,这里太多人符合被猪亲的标准了。
老大答应了,我知道她是说笑,但我想,如果她真的办了个养猪场,即便养猪场里只有一头猪,也没有一个月六百块工资更让人堵心吧。
附近没有养猪场,所以几天后,我放心地把每年几千块买回来的课本,以二毛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了那个曾经收购我旧暖瓶的人。
老大吃完了,想扔垃圾,环顾方圆百米之内,竟然看不到一个垃圾桶,看着还算整洁的地面,她扔又扔不下去,不扔又郁闷。
我劝她:还是别扔了,注意公德。
她说:不摆个垃圾桶,还不让人扔垃圾,着实考验我的公德心啊!
我只好再劝她:作为一名优秀的共青团员,你应该经得住严酷的考验。
她只好把垃圾保留在手里,仍有些不甘心,说:你说那些提倡环抱高呼爱护环境大喊乱扔垃圾为耻的人,碰到我现在这种情况,会不会偷偷扔了?
我再再劝她:别跟那些一边喊捉贼一边偷东西的人斤斤计较,心口不一是现代人的通病,你呢,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行了。
说完之后,把我制造的垃圾塞到她手里,她不解:干吗?
我说:既然你得拿着垃圾,拿一个也是拿,拿两个也是拿,不如顺便做点好事,给后代积积德吧!
她不满,说:你比那些贼喊捉贼的人,又强到哪里去?
我说:我比他们强多了,我将垃圾扔进了垃圾桶,只不过是借助了一下你的手。
老五考上了研究生,其他人除了我都回家工作,过了七月一号,大家就将天各一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聚首。
每天晚上,学校门口的那条美食街,都有聚餐时喝得烂醉如泥大哭狂呕的毕业生们,我们一边惊叹他们的狼狈,一边羡慕他们敢于展现真我的一面。
城市里,大家住的很近,但心离的很远,如果不借助于酒精的麻醉,谁能轻易敞开心扉?
于是,我们决定在宿舍举办一个小型告别会。
在一个宿舍人聚齐的晚上,宿舍里唯一的桌子上摆满了零食和菜肴。购置东西的时候,一向现实的老五说人生难得一回醉,要买就买二锅头吧。
有情绪的时候,喝酒不会觉得辣,不知何时已醉眼迷蒙。
老大拿她用了四年吃了无数泡面的勺子和饭盆,敲得震天响,说:姐妹们,四年里作为老大,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你们多多谅解。不管以后能不能挣到大钱,我都希望你们能过的开心,幸福!
老大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于是纷纷发表酒后感言和祝福。说着说着,一向专注于嗑瓜子的老四,抱着水蜜桃嗷嗷大哭。
所有人的泪腺,在这一瞬间全部打开,整个宿舍哭成一团,仿佛刚刚经历大灾后的难民。
结束了,一起军训晒得脱了层皮的日子;结束了,一起上课互相帮忙占座并且应付老师点名的日子;结束了,一起批发方便面的日子;结束了,一起郁闷、放纵、努力和成长的日子;结束了,这里的一切……
除了记忆,一切都要结束了!
突然有些后悔卖掉了那些书,现在才意识到,那一本本书中的每一个标记,甚至每一个乱涂乱画的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符号,都是我此生宝贵的经历和记忆。
可惜,我没有月光宝盒。
最后的几天里,宿舍里的人一个一个地带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一个一个地离开,我在最后。
并不是我想送每一个人离开。
每一个人离开时,剩余的人只是把她送到学校门口的车站。我得幸目睹了除了我之外的人离开,看着她们上车,看着公交车开走,然后对着公交车的尾巴挥手。
这场景似曾相识。
四年前,就是在这里,我挥手送别了父亲。
现在,我站在原地,送别我的室友们。
明天,我也将带着一如当初来报到时的简单行李,离开这所学校,这个城市,奔向未知的前程。
想起来在一个毕业生宿舍的阳台上曾看到过的一个标语。
不知道是哪位仁兄那么有心,竟然用毛笔沾上红墨水,在被单上用自创的狂草书曰:修炼到此为止,老子要成佛了!
随风飘舞的绿色床单上,鲜红的大字张牙舞爪,让人不禁怀疑,此人究竟即将成佛,还是成魔?!
成佛也好,成魔也罢,都是一场蜕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