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模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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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隆隆,再次把我拉到这个城市时,距离首次踏上这块土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半。

    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坐了很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进进出出车站,从全国各地来,或到全国各地去,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就如曾经仰望神圣的大学校园一样,我抬头仰望蓝天,晴空万里,而且干净得似乎从来没有一只鸟儿曾经飞过。

    我就像一只鸟儿,被父亲带到这里,翅膀逐渐长大变硬,即将要飞走了,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已经签了工作,毕业了必将随他而去,不然毕业了就得失恋。虽说距离产生美,但也不能离的太远,太远了什么都看不见了,更不用说美感这种飘渺的东西。

    半年后就要离去了,日后这个城市还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懵懂的女孩,在这里跌跌撞撞地渡过了一千多个日夜?

    到目前为止,在这个城市的日子里,痛苦过,彷徨过,无奈过,心酸过,努力过,感动过,开心过,……

    太多令人感慨的画面,太多无法忘记的回忆,我没有给这个城市留下什么,这个城市却留给了我太多太多的东西,在我的生命里重重的划下一笔,任凭雨打风吹都不会褪色斑驳的一笔。

    我是宿舍里最后一个返校的人,想当初大一寒假,在家的日子百般聊赖,我是宿舍第一个返校的人,因为提早返校,时间太多难消耗,跑去网吧上网恰好碰到他在网上,一聊就聊了三个小时。

    然后,在两人之间,就开始了如蔓藤般缠绕的日子。

    他说:思念,就是梦牵魂绕;痛,就是深入骨髓;爱,就是发自肺腑;怜,就是感同身受;……

    他,让我领悟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情,让我懂得了如何善待亲朋好友。

    要想爱别人,要想别人爱你,首先,你得解冻自己的内心。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怎么去爱人,怎么去要求别人的爱?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就对父母家人多了很多愧疚,于是就希望多一点时间补偿他们,于是就最后一个返校。

    现在明白了,好像还不算晚。

    因为最后一年的寒假,因为最后一个返校,宿舍里的人都来接车了。

    看到她们,真的很感动,说:我行李又不多,不用来那么多人吧?

    她们笑。

    老五说:最后一年了,再不接次车,以后就没机会了。

    老大虽然人很酸,但性格比较直,她的话就像一把利剑,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就出鞘了。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我劝过她几次,但她秉性难移,后来大家熟悉了,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之后,也就不以为忤了。

    老大说:你以为你面子那么大吗?大家接的不是你,是一种感觉。

    一种感觉?

    大家都有些伤感,我也是,气氛突然很沉重。

    刚过去的那半年,听到了一个说法:保研的人过着猪一样的日子,找工作的人过着狗一样的日子,考研的人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就读的学校本专业没有开设研究生,也没有向别的高校保研的资格,所以拿了几次奖学金成绩排名再靠前,也过不上猪一样的日子。

    宿舍里只有老五考研,每天睁开眼她的铺位已经是空的了,沉入梦乡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老大说她上自习上疯了。

    其余的人整天东奔西跑,一次次打印简历,然后一次次接受拒绝和打击。

    每次从招聘会回来,大家就忍不住感慨:谁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有这么被人毫不客气地扔到地上再狠狠踩几脚的天之骄子吗?

    大多数时候,感慨的另一句话:毕业就是失业啊!

    因为大家极少有机会看到老五,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在食堂见到她,吓了我们一跳。这个两只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女鬼,从哪个墓冢里爬出来的?

    我看了老五几眼,说:寒假在家,你妈都没让你的嘴巴闲着吧?

    老五发愁地捏捏自己的水桶腰和大象腿,说:是啊,才在家几天啊,就胖了好多斤!寒假前半截,我说梦话都是大喊――妈,我要吃大餐!可是后半截,我再说梦话就变成了哀求――妈,你放过我吧!

    我们哈哈大笑。

    老五接着说:我回家时我妈在站台上看到我,抱着我大哭,等到送我返校,在站台上抱着我说――够了,够了。我纳闷什么够了,我妈说囤积的脂肪够半年挥霍的了!我差点没晕死在站台上!

    我们又哈哈大笑。

    老四最能吃,但她也自叹弗如说:难怪你吃的比我少,长的肉比我多,原来都在家里囤积好了,属骆驼的吧你!

    老五说:反正我妈现在都把我当骆驼养了。

    我说:嗯,胖是更胖了,不过总算恢复了人样。

    老五郁闷,抗议道:什么叫恢复了人样?难道我以前长的不像人吗?

    我点头,看看其他人,其他人也纷纷对老五点头。

    老五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左照右照。

    老大见她照个没完,说:别臭美了,鬼在镜子里是不能成像的。

    老五虽然笑骂去你的,但还是收起了镜子。

    几个人在车站坐了很久,回到宿舍时,已经华灯初上了。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兑钱买了很多零食,就算这个社会不想接纳我们,我们也要善待自己。

    一进宿舍,那些零食就开始惨遭蹂躏。经过在宿舍三年半的修炼,老四把嗑瓜子发展成了一种艺术――速度之迅速,姿态之优美,动作之爽利,堪称绝学!她边嗑瓜子边说:知道不?隔壁班的某某,为了要留下来,跟一个街道办的签了合约,试用期一个月六百块。

    我们惊呼:六百块?怎么活?

    离开学校后,就得自己租房,就算不在外面吃,自己光煮白水面条,一个月六百块也不够花的吧?因为光租房就得去掉三四百了。

    老四说:是真的,她的合同都已经签了。

    一个月拿六百块工资的虽然不是我们,但我们却有兔死狐悲的悲伤,对自己明天有没有饭吃,更加没有把握。

    本以为毕业了,就能混个人模狗样的,谁知道这一愿望还等毕业就成真了――现在的我们,顶着一张人皮,过着狗一样的生活,不就是人模狗样了吗?

    看着桌上的慰劳品,突然没有了善待自己的心情。

    老五还有上研究生的希望,所以她的压力还没有那么大,她往每个人手里塞食物,说:吃!化悲愤为食欲,然后再化食欲为力量!

    也只好如此了。58xs8.com